海棠街，幸福公寓前十几辆漆黑的商务车临时组成一道铁皮墙，挡住了想要看热闹的人群。
不断有居民拖家带口地从筒子楼里走出来，登上大巴车，被运送前往附近的酒店安置。
“全部人都退到白线外。从现在起，哪怕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
无人机在上空盘旋，维持秩序的警务人员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错漏了什么。
“里面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有恶灵出没。”
“那也不至于清楼吧？”
“滴滴。”
一辆漆黑的轿车缓缓拨开围堵的人群，车子停靠在警戒线外，熄火。
车门打开，手持咖啡的陈吉走出来，身后跟着四个年轻人。
“降灵会的人来了。”
“还是中级降灵师。”
陈吉准备掀起警戒线时，却被负责警卫工作的调查员拦住。
“抱歉，您现在不能进去。”
见队长被一个调查员拦阻，吴勇忍不住上前：“小子，没看徽章吗？这位可是中级降灵师！”
陈吉出示证件，谁知对方连看都不带看一眼。
“抱歉，我接到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准入内。即便降灵师也不行。”
吴勇再次上前：“我尼玛……”
陈吉注意到，警卫人员已经把手按在了佩枪上，于是立刻制止了吴勇，并继续客气地问道：
“方便和管事的说句话吗？我也是来执行任务，空手而归恐怕没法交差。”
警卫人员思考了片刻，按下对讲机：“周秘书现在有空吗？外面来了个降灵师，说什么都不肯走。”
半分钟后，对讲机另一头给出了回答：“周秘书没有空，他让我转达，如果遇到降灵师，就说是魏会长的决定。”
“你也听见了。”警卫人员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魏会长的决定。现在这片区域由调查员全权接管，请回吧。”
“既然是魏会长的决定，那么只能照办了。劳烦各位兄弟继续辛苦，我们走。”
吃瓜群众对此议论纷纷。
“降灵师怎么刚来就走。”
“没听见吗，这件事由调查员全权接管。”
“原来调查员这么厉害？早知道那天我也去报名好了。”
“就你？”
刚上车，吴勇就忍不住抱怨：“陈哥，难道咱们就这样走了？”
其余三人纷纷附和：“是啊，调查员什么时候能骑在降灵师的脖子上了。”
陈吉哼笑：“我也觉得生气，要不然现在下车跟他们火并？”
听到要火并，吴勇立刻踩下油门：“没必要。陈哥消消气，走，吃宵夜去。”
陈吉不再言语，而是回忆起现场负责警卫的几个生面孔。从他们的沉着冷静地表现来看，根本就不像刚成为调查员的新人。
“大概率是魏宗麟从一区带回来的人。”陈吉思忖，“不过既然魏会长不希望降灵会介入这件事，为什么上级又派发任务，让我们到现场调查？”
陈吉隐隐感觉到不安。
……
筒子楼里，苏珩接过周庄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
喝水期间，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在后勤人员身上扫来扫去。
“别看了，他们不是普通调查员。”
果然，苏珩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这些所谓的调查员后勤组，从头到尾都表现得训练有素，在筒子楼里四处搜查线索，处理尸体残块，并用透明塑料袋封装，全程配合默契，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完全就像身经百战见过大场面的老兵。
这不是短期内就能培养出来的素质。
“所以他们是？”
“自己人。”
周庄毫不避讳地解释。
自己人？
难道成立调查员机构只是幌子，真实目的是为了给这些人打掩护吗？
看似公开公平的测试，暗中早已内定了一批人。这些人又和李平刘云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掺杂在一块，变得更加难以被发现了。
真是好手段。
“所以当时你佩戴着灵镜，也无法检测出阮彦飞的异常吗？”
虽然苏珩已经从头到尾将事情说了一遍，但如此重要的事情，周庄还是要再三确认。
“是的，灵镜显示他的磁场强度等级只有D55，实际交手我感觉他起码是个C级恶灵。”
“可惜灵镜坏掉了。价值上千万的玩意，到你手中不到半個月就坏了。”
周庄告诉苏珩，他佩戴的灵镜和中级调查员的不同。高级调查员和中级以上的降灵师，佩戴的都是灵镜2.0版，这个版本能准确测算出恶灵的等级数值。普通的1.0版本，只能推算出大概的区间水平。
“如果没有坏，我们就能知道阮彦飞变异后的具体等级数值了。”
“是啊，都怪我大意。”
苏珩满脸写着心疼，然而实际上灵镜正是他砸坏的。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如果让别人知道阮彦飞变异后的磁场等级为C85，那么他C05的身份很快就坐不住了。
“这也不能怪你。”
苏珩岔开话题：“话说阮彦飞是变成恶灵了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这是周庄的心里话。若不是阮彦飞的尸体就躺在地上，他说什么也不会不相信，前几日才刚见过面的超凡者，竟然会变成这幅德行。
八只眼睛，背后还长有蜘蛛腿，却保有人类的基本特征，简直像神话故事中会变身的妖怪。
而且根据苏珩的说法，直到变身的前一秒，阮彦飞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这不科学。
人类变异成恶灵多少有个过程。从最初身体异常，到逐渐失去理智，最后完全变异成没有思维的怪物，通常来说需要一周时间。
短时间内突然变异，且保有部分理智这种事，周庄从来没有听说过。
“在调查结果正式公布以前，这件事务必要保密，明白吗？”
“知道，可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哦，阮彦飞的儿子啊。这个你放心，家属安置方面我们经验丰富。”
经验丰富？
“那没事我先回去了。”
“别急，去补个笔录。这话对遗忘者来说有点过分，但还是希望你能回忆出更多的细节。毕竟在向子波醒来前，只有你最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次事件中，幸存的调查员只有向子波一人。不过他被折磨得很惨，牙齿掉光，手指头也只剩下两根，被发现时已经陷入严重的昏迷状态，刚被送往医院抢救。
“我尽量。”
……
苏珩走后，周庄又呆了半小时，终于等来了魏宗麟。
魏宗麟赶到现场，仅仅是看了一眼阮彦飞的尸体，就吩咐周庄立刻将它送往灵能研究所。
周庄小心提醒道：
“这个点，谢教授应该已经睡了。”
“那就把他喊起来。”
魏宗麟不再理会周庄，而是自顾自走到院落中央，并抬头望向头顶那片狭小的天空。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四面环绕的筒子楼就是安全区，而自诩已经征服星空的人类，终究不过是群一无所知的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