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六日,西苑仁寿宫。
一个小宦官一路小跑,经迎和门而入,经过无逸殿过仁寿宫门,来到仁寿宫前殿门口。一到殿门就见一个年轻宦官耸立在殿门口,那个小宦官连忙上前,将一个题本举过头顶,对着其道:
“陈公公,不知陛下可否得空。陈洪公公说这是内阁递交上来的题本,是关于本月朔、望朝会因缺席,所处罚的官员名单。他说这件事确实有些重大,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因此还要请示陛下才行。”
陈矩闻言接过题本,略微看了看题本封面,随即狐疑道:
“这些因为早朝迟到的官员,不是在迟到当日就被罚俸处罚了吗?”
一见陈矩说这话,那个小宦官脸上顿时露出些许焦急之色,对着陈矩说道:
“陈公公有所不知啊,本月朔、望朝会缺席、请假的人着实太多了。因此张首辅罚俸、廷杖、降职等处罚一下来,立马引来许多人的不满。而现在六科给事中程文等人纠集被处罚人员在午门外聚集,说要面见圣上,弹劾张居正。
而张首辅就趁机将这些闹事的名单搜集起来,说他们藐视朝廷,扰乱朝纲,自身犯错还不加悔改,因此上表陛下要求严惩,肃清朝廷风纪,以儆效尤。”
陈矩听小宦官这么说,顿时明白为何陈洪、孙隆等人为何要把题本递到这里来了。
张居正一继任首辅位置,就对朝中官员如此下狠手,势必要得罪许多人,哪怕是陈洪这些司礼监秉笔太监也不敢沾惹风波。
不过当日皇帝跟张居正的聊天,陈矩是全程参与的,因此也知道张居正这么做的背后,是有皇帝支持的。于是就面不改色地将题本放入袖口,对着小宦官嘱咐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陛下修炼结束,咱家第一时间交给陛下。”
“可是言官们正在午门外聚集闹事,这可如何是好?”
那個小宦官闻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陈洪给他的命令可是让他亲自见到皇帝拿主意的,现在陈矩这么说,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闹事又怎么样,这些言官们喜欢在午门外跪拜上书是常有的事,让张首辅处理就行了,陛下修炼是大事,出了什么事,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嘛。”
“奴婢不敢,奴婢该死!”
现在宫里宦官宫女谁不知道陈矩的地位,因此见陈矩如此说道,那个小宦官当即两股战战,跪下赔礼。陈矩面不改色地朝他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过了好一会,仁寿宫前殿的大门缓缓打开,陈矩见状,当即一旁的宫女宦官躬身走进殿中。
只见整个大殿中的东西都被清理一空,只留下中间一个一两尺高的台陛(平台),台陛四角熏香弥漫,沁人心脾。
而皇帝朱翊钧就盘腿坐在中间的蒲团之上,见陈矩等人进来以后,这才缓缓起身。
自从上次跟张居正诏对以后,他便放心把朝政交由张居正这个内阁首辅负责。而随后他便让人把西苑清理干净,很快就搬到了西苑。
等他一来西苑,就发现这边果然如同张居正所说那般,环境优美,宫殿完备,地广人稀,无论是住那里还是修炼,都是个好地方。
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西苑最大的宫殿,也就是朱翊钧目前所在的仁寿宫,在嘉靖末年因嘉靖跟妃子玩火,把宫殿给烧毁了。
哪怕经过重修,也只是重修好了一大半,住却是万万不行。因此他现在只能住在北边玉熙宫,但又因为仁寿宫殿宇甚大,再加上新修的,朱翊钧也不想浪费,因此用作平日修炼打坐为主。
而当他在西苑常住下来以后,心无旁骛的朱翊钧,除了每日学习、以及定期的早朝等重要事情不断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事情打扰了。
修炼速度比以前也快了不少,效果也十分显著。
截至今日,他经过一个多月每日一道灵气的积累下,自平台斩杀冯保后消耗一空的灵气,也逐渐恢复,现在已有三十五道左右。些许富裕的灵气,也让他能够腾挪几道出来用于他心心念念的灵气试验了。
“让御用监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陛下放心,昨天御用监就把东西送过来了。奴婢已经清点完毕了。”
听到皇帝的问话,陈矩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热毛巾递给皇帝,一边轻声禀报起来。不过他说话停顿片刻,随即就把刚才那个题本从袖口掏了出来,躬身递到朱翊钧的面前。
“陛下,这是司礼监递过来的题本,他们说此事他们拿不定主意,还请陛下定夺。”
朱翊钧闻言微微一愣,当即把毛巾丢到一旁,接过题本认真看了起来。只不过他没看一会顿时冷笑起来。
“真的是笑死朕了,世间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帮人早朝屡次迟到,藐视朝廷规定。现在被朝廷抓住了把柄处罚,没想到不仅不认错,居然还纠结官员在午门外跪拜,大骂张居正是奸臣。”
利用早朝迟到一事为引子,来整顿官场纪律一事。是朱翊钧跟张居正二人商量好了的,原本想着借这个机会,打压一下群臣,趁机让张居正提前推出考成法,让改革提前开始。
但没想到这些官员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居然想要聚在一起跪谏,真的是有够蠢的。而张居正也看出来,这里面带头闹事的给事中程文等人都是高拱的人,于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
准备以藐视朝廷的罪名,将为首的人全部严惩,其余人在原本责罚上罪加一等,轻则罚俸,重则降职。
陈矩看到皇帝看题本发脾气了,当即噤若寒蝉不敢接话。随后朱翊钧又把题本扔给陈矩,头也不回的说道:
“陈洪等人也真够蠢的,这种事情还要朕来拿主意。把题本交到司礼监,让他们直接批红同意。
这些闹事的人本来就藐视朝廷法度,连个早朝都推诿拖延。现在又聚众闹事,真当朕是可以肆意拿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