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贲率领的汉军是吴景与他自己跟随孙坚打仗积累下的老部众,单论作战能力,远超太史慈麾下的丹阳新兵。
当有贼兵上来,立即就有五人建制的小队手持陌刀冲过去。
其中最前面两人手持大盾,靠近的同时奋力往外一顶,就将最前方的贼兵顶的人仰马翻。
这时挪移开一个口子,从大盾缝隙间立即就会伸出两柄刀刃,狠狠往地上的贼兵插去。
若是上来的贼兵太多,最后一名士卒就会丢下环首刀,改用长戈横扫,让锋利的刀刃阻碍贼兵冲上来的速度。
这般的杀伤下,让本就流速不快的水道顷刻间被染成红色。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掉落在水中,有些被水流冲走。但更多的,还是瞪大双目,直挺挺的卡在水道之中。
“将军!有贼兵想要绕道!”
孙贲不光是盯着眼前的战局,他还将手中为数不多的斥候都散播出去,顺着河道监视对面严白虎军的动向。
听到严白虎要绕道,孙贲立刻挥手让传讯的旗兵传递消息——
“来五个百夫长!跟我走!”
从战线上调走五百人,孙贲亲自率领着就朝贼兵偷渡的方向赶去。
一到地方,对面的贼兵已然是搭好桥梁,并且还有不少人已经来到了水道对面。
“杀!”
孙贲提着一杆长矛,冲过去后直接就抡圆砸到对方面门上。
背后的士卒见主帅这般英武,个个气氛高涨,也都冲了上去,将这些贼兵砍碎丢到水道里。
可根本来不及欣喜。
很快又有斥候朝孙贲这边汇集,并带来一个又一個不好的消息——
“报!上游一里处有贼兵踪迹!”
“报!上游三里处有贼兵踪迹!”
“报!将军!下游!下游也有贼兵出现!”
……
仅仅一瞬,便有数个地方传来消息。
孙贲大口喘着粗气。
这就是他知道自己抵挡不住的真正缘由!
如果仅仅是在一处一里、两里,乃至五里的水道侧防守,孙贲都有信心守到地老天荒。
但因为兵力不如对面多,对面有资本顺着水道各处打动进攻,孙贲却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尽力维持战线。
“你!你!还有你!去下游!”
“你!你!跟着我去上游!”
孙贲调整好呼吸,又给了几名高阶武官指挥的权力——
“看好水道!不要让那群乌龟王八蛋过来!”
“喏!”
一时间,孙贲部只能是被严白虎牵着鼻子走,在水道南岸疲于奔命。
如今,孙贲在利用水道的宽度防守;反过来,严白虎也在用水道的长度进攻。
双方都在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消耗战,孙贲在用敌人的血肉赌对方的精神先崩溃,严白虎则是在用敌人的体力赌对方的身体先崩溃。
残酷、血腥的小规模战事顺着水道延绵不绝,连泥土中都沁入了腥气的汗水与血液。
“将军!撑不住了!撤兵吧!”
“大帅!撑不住了!撤兵吧!”
严白虎的贼兵好几次都是好不容易冲到对岸就被汉军砍落相下来,已然是到了极限。
孙贲同样如此。
他的全身都因为力竭而颤抖,麾下士卒更是有不少已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直挺挺跪倒在地上。
彼此都将对方的窘状看在眼中,不同的是孙贲依旧肃穆,严白虎却泛起冷笑。
“这般强度的救援……我且要看看刘繇的兵能坚持几天!”
严白虎不与孙贲争这朝夕的胜负,果断鸣金收兵。
第二日又战。
这日,严白虎的贼兵在冲击力度上,已经不如第一天那般疯狂,反而处处种满忌惮。
可这并不是好事。
忌惮,就意味着踟蹰。
踟蹰,就意味着缓慢。
缓慢,就意味着对岸的汉军并不能给贼兵造成如昨日那般惨重的伤亡。
同时,这也意味着,这些贼兵有更多的有生力量,可以在更多的地方准备渡河,从而造成缺口,令汉军疲于奔命。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今天孙贲明显能感觉到,各处的战事虽不及昨天惨烈,却比昨天更加频繁。
好几个地方,若不是孙贲亲自赶到鼓舞士气,只怕还真能让贼兵站稳脚跟!
到了第三日。
“将军!不行了!真的守不住了!”
短短不过三日,孙贲麾下这些悍勇的士卒就已然吃不消。
不是他们不如贼兵,因为在正常的互相攻杀中,汉军常常能打出一比三甚至一比五的伤亡比。
但偏偏贼兵不正面对抗,只是沿着水道骚扰,这让众人不但有力使不出,还白白在这水道上耗费了力气。
孙贲不断喘着粗气。
周围士卒说的,他又何尝不知?
仅仅三日,光孙贲一个人在这水道旁的往返跑,怕是都跑了几十里地。
身体,赫然是已经达到了极限!
“子纲先生还没有来吗?”
眼下,只凭自己,孙贲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还没来。”
“那就继续守!”
孙贲柱着长矛,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
“说好三日,便是三日!至少给我守到日落!”
周围士卒无奈,只得继续拖着身子继续防守。
好不容易等到日落,汉军也付出了三日来最大的伤亡。
整整三百一十五人!
阵亡的人数,比前两日加起来都要多!
与其说他们是战死的,还不如说他们是累死的!
因为他们在与贼军作战时,往往只是因为身体比以往迟钝了些,就被贼兵抓住空隙,将刀送入甲胄之间的缝隙。
就连身为主将的孙贲,身上也是出现了数条伤口,染红了甲胄内的衣衫。
“子纲先生还没有来吗?”
“没有。”
孙贲眼中有些失望。
“既然如此,便给使君传信,请他派援兵来吧。”
至于太史慈那边……抱歉,自己已然是仁至义尽。
送信的使者策马往曲阿狂奔而去,而孙贲终于是倒在床榻上,恢复自己没有半点力气的身体。
好不容易等到睡着,孙贲却又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孙将军!是子纲先生回来了!”
孙贲猛然坐起,朝身旁亲兵询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将军,距离子时还差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