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水的身材很妙曼,即便是裘衣也挡不住玲珑曲线。
姿色上中,但到不了绝色,哪怕眼睛是水汪汪的也不行。
嘴唇厚是减分项,年龄也是如此。
没法子,柯斜与丘英起两个年轻人,喜欢的永远是十八岁,听到黎氏水已经是三个娃儿的阿娘,欣赏的目光都收敛了。
实际上黎氏水也没到三十,可谁让交州那地儿婚育得早呢?
年轻不知曹贼好,老来蜜桃当个宝。
这一类型当然是焦堂最喜欢的,成熟,有风情,没后患,但他的媵早就守在二堂,不让明府过来看狐媚子。
哎,就是看看也不行么?
昝君玄必须自矜身份,也不能到场。
楚三江老闷葫芦,也早带人去打井了。
黎氏水微俯首、微曲膝、双手微微交叠于腰侧,口称“万福”,礼数到位。
按此时的习惯,应该称她阮黎氏比较合适。
“民妇听得新丰县有意接下五百石籼米,不由喜不自胜,这便冒昧登门,请官人勿怪。”黎氏水快人快语。
按照市面上最低斗米五文钱计算,五百石籼米其实也就二十五贯钱,黎氏水没有跟风涨价就很厚道了。
问题是,新丰县拿不出二十五贯钱,甚至连五贯钱都拿不出来了,现在寅吃卯粮,明年的蠲符早开完了。
柯斜接过柯南梦递来的茶碗,放在茶拓子上,正色道:“交州的籼米,你我都心头有数,值不了斗米五钱。要是按正常时刻,斗米三钱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黎氏水面现微笑,水汪汪的眼睛在柯斜身上流连:“少府对交州很了解嘛!籼米确实味道差了点,但现在也不是正常时刻。”
“据妾身所知,东市的好几家米铺已经惜售,价钱虽然没有大涨,单人次却限购五斗。”
一斗大约十二斤粮,单人六十斤,大约够两口丁男女吃一个月的。
要是有中男女,还未必够两个人吃,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嘛。
倒不是米铺大发慈悲,而是有太府寺盯着,敢提前制造恐慌就会请到大理狱吃生活。
东市署、西市署可是太府寺的下属机构。
华州的广通仓虽然有平抑粮价的功能,但粮食的数量有限,不能压制有上涨趋势的粮价,而平抑粮价的专门机构常平署也还没有诞生。
黎氏水略微抬了一下籼米的价格,却又不过分,总体还在新丰县承受的范围内。
“相信你也知道,新丰县没有现钱,一贯钱也没有,只能以蠲符(juān fú,免税凭证)相抵,还是后年的蠲符。”
五百石粮食肯定不算多,至少能勉强撑完流民过境了。
连丘英起都有些紧张,黎氏水能不能接受蠲符?
黎氏水收起娇媚之姿,面有难色:“少府这便强人所难了。在商言商,现钱现货才是硬道理。”
“说句不中听的,两年后,新丰县衙里坐着的,谁知道是哪一位?”
“一句新官不理旧账,民妇就是呼天抢地也无可奈何。”
丘英起沉声道:“本官新丰县主簿丘英起愿为保,耶耶丘和曾为交州总管,你要是不信,可以找上门求证。”
黎氏水肃然起敬。
丘和为交州总管时,曾多番打退各地割据势力的觊觎,在交州威信极高。
柯斜轻笑:“本官猜想,掌柜的也不是想要现钱,而是要这蠲符吧?”
黎氏水眼现讶然,笑容逐渐绽放:“想不到少府对商贾小道还有研究。没错,民妇事先就知道是蠲符了。”
斗米五钱的报价,当然是包含了蠲符的折扣。
但黎氏水的目的并不是贪这一点利益,使用蠲符运输货物,从莱州上岸便能享受一定的便利,比如说在价值不高的籼米里挟带珍珠、珊瑚,一般人也懒得详查。
必要时许一点好处出去,偷逃税赋的总体利益可比纯卖籼米强多了。
你以为黎氏水真的不知道,交州籼米的味道不佳,很难卖出去么?
交州人做买卖,狡黠得很。
柯斜看穿了其中的关键点,却不说破。
满腔正义固然好,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弄粮!
只凭着新丰县,哪怕是从洛州河阳仓运粮都吃力。
从某些方面来说,商贾能做到官府都难办到的事——前提是,他们能从其他角度挣到更多的钱。
“其他的事好说,从长安城到新丰县的脚钱(运费),却是得新丰县承担了。”黎氏水锱铢必较。
运费?
对于官仓里能跑马的新丰县来说,将近百乘车辆的运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柯斜把眼斜望丘英起,丘英起只能无奈地开口:“趁着窦司农还在,我豁出去不要脸面了,找他们借备运车。”
就是只要黎氏水负责装车,丘英起借备运车拉回新丰县,大不了官吏一起甩开膀子卸车。
司农寺能动用的备运车有一千零二十一乘,调百乘暂借新丰县使一天也不影响什么,窦静爽快地答应了。
作为交换,窦静接下来赴夏州为都督,丘师应承借五十名部曲给他用三年。
司农寺只有备运车的使用权,所有权是兵部驾部司的。
关于这一点,丘师的脸面还是好使的,驾部司也没有刁难。
柯斜了解前因后果,只能感慨,有大腿在后面支撑就是好。
感觉,咋恨耶不成钢呢?
哎呀,阿耶这六品官,在诸司拿不出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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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载粮食的备运车入城,在城内的正仓处停下,无数老幼围过来看热闹。
新丰县的粮仓在前朝末年毁过,这粮仓是武德年修的。
隋朝的粮仓主要是修建在城外,被瓦岗夺了不少;
唐朝的粮仓吸取了教训,一般修建在城内,城不破休想夺粮。
“哎呀,就说县里头不能眼瞅着黎庶饿死嘛!”
有佝着腰的老媪(lǎoǎo,老妇人)眉开眼笑,一脸褶子在微薄的阳光下显得很祥和。
虽然不太准确,却也差不多,新丰县至少得先保自家子民,才可能兼顾流民。
五百石粮食,相对新丰县三万余口来说,倒真不多,可这個姿态一摆出来,良人们瞬间安心了。
其实,有许多灾难,还没到必然崩溃的那一步,纷乱的人心,就助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