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燧脚步顿了一瞬，坐到邪教徒面前，好奇的问了一句：“瘟疫之神？水土城最近出现的瘟疫是你们弄出来的吗？”
既然对方都这么开门见山，姜燧作为总督，再弯弯拐拐的反而在气势上输了一头。
正好，这邪教徒看上去并不是很聪明，说不定能从她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少女捂紧掌心，十分笃定的说道：“当然不是，总督大人！我主是慈悲的，只要您和您的臣民愿意信仰祂，瘟疫就会从这片大地上消失！”
“为了您和您的臣民，为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请您下达命令吧！”
啊这……
姜燧看了眼邪教徒身上的衣服，又想了想她刚才说的话，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看起来这个邪教徒并不是生命无垢教派的高层，甚至不是官方人员——她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普通信众而已。
这样的信众没有受过系统性的教育，从出生开始耳边就是各种机械式的重复灌输，某某神灵怎么怎么样，必须多虔诚，只要足够虔诚就能怎么怎么样……
在前世的蓝星上，这套模式早就被玩烂甚至已经被淘汰了。
对于这个教派内部的真正情况，她恐怕是一无所知的。
甚至刚才那番劝诫的话，也有极大可能是出自于真心——这名邪教徒，是真的想帮总督解决瘟疫的麻烦。
就这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水平，去传教，谁信啊！
原以为捞到个大人物，原来是捞到了个大傻子……
姜燧叹了口气：“在前往我的领地之前，你应该还去了大运河地区传教吧？”
邪教徒愣了好久：“您，您怎么知道的？”
“你也在那边传教了吗？”姜燧不想回答这种考验智商的问题，直接问道，“运河地区现在有没有瘟疫？疫情严不严重？”
想了想，姜燧觉得总是邪教徒邪教徒的说也不太好，这孩子说她是邪教徒都给邪教丢人，于是又问了一句：“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总督先生，我叫爱莎·希尔斯。”邪教徒十分认真的介绍起自己的名字，随即又有些难过，“我在运河地区传了教，尝试帮他们解决瘟疫，但那里的大人们不愿意相信我，还把我抓了起来。”
姜燧听得有些愣，脱口而出道：“他们没有处决你？你不知道你们教派和他们正在交战吗？”
“没有……一开始他们很高兴，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我放了，然后把我赶到了您的领地上。”爱莎有些费解的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估计是抓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关着还要浪费食物养着，干脆扔出来让你自生自灭吧。
只能说爱莎运气比较好，抓住她的是还算文明的三海银行，要是换成沙鼠帮这种黑帮，怕是几天之后连尸体都找不到一具完整的。
就这样的人去传教，只能传出反效果……
姜燧控制住自己捂额的冲动，保持着总督的严肃庄重形象，又问道：“你从南方雨林徒步来到我的领地，是怎么解决食物问题的？”
爱莎有些迷茫说道：“食物……食物就到野外去抓去找啊，抓到之后处理处理，生個火就能烤来吃了。”
去野外抓？
抓完了生火现场烧烤？
这两件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谓难如登天！
好家伙，这还是个荒野求生大师？！
就这身本领当个邪教徒还真是屈才了。
姜燧决定结束这个话题，把事情拉回正轨：“知道了。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说只要信仰了‘慈母’，就能解决瘟疫？”
爱莎顿时又是一脸虔诚：“因为伟大慈母掌管了瘟疫的权柄，祂……”
“停。”姜燧打断了这种无意义的背诵教经行为，“我的意思是，在你的家乡，难道就没有人生病，难道就从来没有发生过瘟疫吗？”
爱莎想了想，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可能，可能是他们的信仰还不够虔诚吧。”
“你的信仰很虔诚。”姜燧慢悠悠的说道，“那为什么伱连食物都还要到野外去寻找？”
姜燧并没有打算在现在就动摇这个邪教徒的信仰——别人从小耳濡目染塑造出来的世界观，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三言两语就动摇？
只有用无数铁一般的事实去冲击她的世界观，这种思想钢印才能被慢慢的扭转过来。
现在姜燧要做的，只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爱莎愣了愣：“或许，或许伟大慈母在考验我，只要我通过了祂的考验，就能升入祂的无垢花园。”
但凡是个宗教，最喜欢和信徒说的话就是“反思自己”。
反正无法证伪，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呗……
姜燧颇感无趣的摆了摆手：“一头驴不停的抽打自己，就能变成主人吗？”
坐在铁栅栏后的爱莎听着这略带嘲讽的话，整个人不免有些局促：“总，总督大人……”
“我不想，也没功夫去否认你的想法。”姜燧摇摇头，“因为我在做的事情，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
“当你在祈求神灵降下恩赐的时候，我们的民众在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抗击瘟疫。”
“哪怕失败了，我们也绝不乞求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的怜悯。”
“在我的领地上，劳动者绝不低贱。没有神灵没有教会没有国王贵族，他们一样可以创造出伟大的成就，一样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充满尊严的活着，而且活的更好。”
“爱莎·希尔斯女士，我可以给你一个正常公民的身份，你可以在我的领地上安全且自由的活动，用你的眼睛去见证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在这里宣传你的教派。”
没有神灵，会活的更好？
在总督的领土上，神灵不比普通人高贵？
这怎么可能……
说完，姜燧站起身子，不管邪教徒惊愕又茫然的脸色，在顾轻焕的保卫下离开了警局。
“总督大人，这个邪教徒好像什么都不懂。”警局外，顾轻焕替姜燧把车门拉开，“瘟疫的线索……”
“至少不是一无所获。”姜燧坐到沙发上，“她说了，无论是教会还是运河地区，都存在瘟疫，但我们北边的邻居却没有相关报道。”
“所以，瘟疫一定是从南边传播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