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前来刺杀姜燧的费章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酸楚的感觉，拿着筷子的手猛然一顿。
这一筷子居然没能夹起一根面条。
面馆老板见客人的举动有些奇怪，不由得有些纳闷，随即目光落在了他桌上的醋瓶子。
原来是没醋了……他当即恍然大悟，转头对着后厨喊了一句：“小乐，打一瓶醋出来，客人桌上没醋了！”
在后厨帮忙的小乐立刻踮起脚，从桌上捧起玻璃瓶，小心的走过来，把醋灌满了小瓶子。
“这，这孩子，生了什么病？您方便说吗？”费章看着忙碌的一家人，声音有点生涩。
“一点小慢性病。”面馆老板哈哈一笑，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带了过去，“现在有总督大人的补贴，这点药钱不算什么。”
总督竟然还会补贴药钱？！
兄妹两人只觉得自己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他们的父母辛勤一辈子攒下的积蓄，就因为过度劳累产生的疾病在两年内被消耗一空。
每次等待医疗账单，每次去药店买药都煎熬的如同等待判决一样！
闲聊几句，还需要给其他客人煮面的面馆老板指了指醋瓶子，笑道：“桌上的调料根据自己的口味随便放，两碗面一共3铜币，吃完到前台把钱给我老婆就行了。”
在以前的饥荒时期，因为调料放多放少的问题，出现过老板与顾客大打出手的荒唐案例。
所以面馆老板才特意强调了这么一句。
费章有些恍惚，他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条，却提不起一点胃口。
“哥……要不，我们算了吧。”妹妹费梦咬了咬牙齿，声音里有些哀伤，“我们不能做这种事情！”
“你想想在医院的爸妈！”费章显然已经动摇，但他还是硬着声音说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空手回去吗？”
“我们找找别的办法吧，一定有别的办法的。哥，你开一枪，死的就不只是总督了……这个面馆的一家人，还有很多我们看不到的人都会死的，我们走吧！”费梦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压抑着声音道，“那个答应给我们药的人就是骗子……”
费章内心剧烈挣扎：“可他真的给了我们一枚金币。”
足足一金币啊，这能买多少药？
难道就这么退回去吗？
就在两人小声说话的时候，街道不远处突然传来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
普通的汽车绝对没有这种动静……
只有保护总督安全的装甲车才需要这么强悍的发动机来带动！
费章猛然扭头，下意识伸手握紧了怀里的左轮枪。
或许是因为道路比较拥堵的原因，这次总督车队驶过拐角的速度明显比往常要慢上一些。
现在他只要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跑两步，就能把枪口对准轿车的后座。
可是……
费章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在店铺忙碌，对总督到来毫不畏惧也毫不新奇一家三口，脑中又浮现出了这几天在薄土城的见闻。
妹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枪声一响，杀死的不仅仅是总督，更是无数人活下去的依靠。
口袋里揣的那一枚金币在不断撩拨贪欲的本能，可一路走来见闻却在疯狂拷问他的良知。
在挣扎与矛盾的片刻，费章脸上忽然露出颓然，整个人如泄气一般，右手无力的从怀里抽了出来。
车队已缓慢驶过街道，逐渐远离了面馆。
看到哥哥的最终选择后，费梦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
“我们回家吧，把钱还给那个人。”强烈的紧张后是极度的失落和迷茫，费梦搅拌着碗里的面，失落道，“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只要努力工作，肯定……”
妹妹的话还没说完，费章突然用余光瞥见，总督的专车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慢慢地停在了路边。
一种来自本能的直觉告诉费章，这不对劲！他们观察了总督行程观察了那么久，没有一次见到总督专车会在街边停靠！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在路边拿着报纸的慢慢行走的路人突然扔掉报纸，几乎在一個眨眼的瞬间就走到了费梦的身后。
咔！
手铐紧锁的清脆声音传入了费章的耳中，他下意识的想起身，却感受到肩膀上传来了一道巨大的力量，将他生生按回了座位上。
一阵冰凉的触感出现在手腕上，禁锢住了他的所有动作。
费章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发现把他拷上的年轻人竟然是刚刚在面馆吃面的客人。
便衣执法官！
他们是什么时候……
难道，总督早就知道有人要刺杀他了？
曾经的缉私警，如今选择加入总督府的詹通言声音冰冷：“执法官，不准动！”
看着妹妹被粗暴的按住，费章目眦欲裂，许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愤怒和不甘一下爆发了出来：“你们放开我妹妹！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们放开她！”
詹通言没有去理会费章，他看向了一脸惊愕的面馆老板，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你们面馆遭受的损失警局过几天会赔偿，非常不好意思。”
同时，费章怀里的手枪也被搜了出来。
虽然被轻松的压着，可费章却如一只被拴住的野兽一样奋力挣扎，眼珠里带着仇恨和血丝：“你们放开我！”
面馆门口，身穿华服的姜燧走了进来，对几位执法官挥了挥手：“他没有开枪，不用按那么死。”
被稍稍松开后，费章转过身，恨恨的看着姜燧。
姜燧没去问诸如“为什么不开枪”这种无聊问题，他看了眼费章手上一道很不明显的疤痕，问道：“你很恨我？”
费章想都没想：“恨！”
“我打过你吗？”
费章又在赌气又在自暴自弃：“没有！”
“我有从你身上拿走过一分钱吗？”
“没有。”
“那是我让你父母患上疾病的吗？”
费章眼中的情绪渐渐消失了，他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点茫然：“……也不是。”
姜燧适时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恨他们，而是来恨我？”
费章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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