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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柳条打判官

屋外,陈诚守在儿子身边,忧心忡忡:“留白贤侄,你说文庆会不会有事?”

陈留白答道:“大病一场,在所难免。”

“唉,我劝他早日搬回家去,偏偏不听,遇到这样的事,可如何是好?这世道,越来越乱了。”

陈诚长吁短叹的。

陈留白问:“伯父,我刚回家里没多久,看庄上戒备森严,是不是经常出事?山贼,而或土匪之类?”

陈诚说:“庄上墙高,有坞堡箭楼,山贼土匪不足为惧,主要是入冬以来,入夜之后,庄外有怪影出没,不知是什么东西。”

“怪影?”

“是呀,有人看到过的,不止一次。但说法各有不同,有说是下山觅食的野兽,有说是出来作祟的妖邪。宗族担心出事,所以加派人手,进行巡逻守卫。”

陈留白眉头一挑:“那有没有祸事发生?”

陈诚回答:“目前还没有,在白天时,倒是不见怪异,安然无事,而到了暮晚,大家都纷纷回庄上了……咦,不对,现在是文庆出事了。”

说到儿子,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急促不安:“道长他们在里面,究竟做得怎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哎呦,不会出事了吧。”

陈留白沉吟道:“我进去看下。”

“你?”

陈诚一怔,但没有更好的办法,陈留白愿意进去,总比自己进去强:“那你需要什么样的武器?下人那里带着刀棒。”

陈留白目光一扫,迈步过去,从一名健仆手中拿过一把柳树条:“用这个就好。”

俗话有说“柳枝打鬼矮三分”,所以这趟前来,陈诚特意让下人采集了数把柳条。

不过在隆冬季节,柳树叶子几乎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不知功效会不会受到影响。

手持柳条,陈留白走进屋内,伸手从壶天袋内掏出一张符咒,念念有词,然后把符咒塞进嘴里,微微含了一下,张口一喷,喷出一股清水到柳条上。

只一瞬间,原本显得枯萎的柳条竟肉眼可见地变得青翠起来。

他这才走进房间,就见到怪异的一幕:

大个子道童阿狄两眼紧闭,高举双手,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似乎沉浸在某个温馨的场景之中;

王道长则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个木枕,一张圆脸紧贴上去,嘴里陶醉着道:“这金子,是本道爷的了……”

场面怪异,又显得滑稽。

绿面赤须的木雕神像仍然处在老位置上,双眼蓦然一动,看向陈留白。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陈留白扬手一抽,啪的,柳条不偏不倚地抽打在神像头上。

这神像竟懂得吃痛,咕噜噜一滚,往旁边躲去。

“敢躲?”

陈留白大步赶上,噼里啪啦地狠抽起来。

“哎呦,怪哉!”

原来是阿狄如梦方醒,跳将起来。

比他早一步醒过神来的王道长大吃一惊,急忙上前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却来不及了。

听到叫声,陈留白回头瞥了一眼。

那是何等漠然的眼神?

如看待宰的羔羊!

如看脚下渺小的蝼蚁……

王道长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地猛跳,连忙道:“陈公子……哦,陈大侠……不,陈仙家,请你原谅则個,阿狄不是有心吵到你的。”

陈留白收手不打了,淡然道:“你们出去,就说事情办妥了,然后把陈文庆给送进来。记住,不该说的,不要多嘴。”

“是是。”

王道长忙不迭地答应,带着阿狄赶快出去。

其是个会演戏的,为了不露出破绽,到了外面,很快换上一副高人面孔,三言两语,搞定陈诚,将昏迷的陈文庆抱进来,松了绑,放到床上。

陈留白又吩咐道:“你们到厅上候着,不要进房,也不要出去。”

“好好。”

王道长带着阿狄来到小厅,不能坐,直接站着。

离开了陈留白的视线,这才敢用衣袖来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两条腿肚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直到此时,他甚至还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畏惧。

就因为陈留白用一把柳条将判官神像抽得满地打滚?

就因为那冷漠得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一瞥?

而或其他……

总而言之,王道长心中认定,对方是自己绝对招惹不起的人物。

这就足够了。

他行走江湖多年,到处吃得开,靠的不是道法本事,而是心思玲珑,有眼色,更能屈能伸。

至于身边的道童阿狄,倒是个莽汉,好在有个优点,非常听自己的话,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否则的话,真怕会冲撞到陈留白。

等待的时间最为缓慢,每一分,每一刻,都仿佛是煎熬。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陈留白终于走出房间,两手空空,没有拿着柳条了。

莫名地,王道长松了口气。

陈留白径直走出去,对陈诚道:“伯父,道长施法,已经帮文庆驱邪成功,等他醒来,就能带他回家去了。”

“那太好了。”

陈诚高兴不已。

王道长竖起耳朵听,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信息,核心一点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陈留白不愿暴露身份,因此,必须要守口如瓶。

这好办。

对于王道长而言,只要陈留白不杀人灭口,其他都好说。

陈诚进屋,先是对王道长表示感谢,然后来到房间,守在床前。他发现,本来摆放在里头的那尊判官神像已不见,想必是被赶走了。

一阵之后,陈文庆果然悠悠醒转,虽然看着十分疲惫,有气无力的,但精神清明了许多,他把陈留白叫进来,说道:“陆兄刚才入梦,祂说得了城隍老爷的赏识,要离开此地,前往京城担任新职了。让我不必挂念,而要勤读诗书,等考过了乡试,再入京赶考,即可重聚。”

陈留白点头道:“甚好。”

陈文庆又道:“我想过了,天气严寒,我又生了病,不能再留在草庐读书,先搬回去养好身子,等明年开春再说。”

陈留白便说:“理应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借住草庐几天,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随你住,想住多久都行,不过吃喝饮食方面?”

“我自会解决。”

“那就好。”

此时陈文庆已经颇为倦怠,就不再多说。陈诚吩咐下人抬来一顶软轿子,把他接回家去了。

王道长和阿狄也一起离开,处理善后的事。

剩下陈留白一个,等到夜幕降临。

笃笃声响,那尊判官神像纵跃而至,穿窗入屋,乖乖地站立在陈留白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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