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你可以坚持认为持这种天下人不当以下犯上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是,我也可以坚持我所认为正确的观点,那就是:物不平则鸣乃真理!而不能以下犯上只是你这种想做人上人的家伙一厢情愿的事。”
“所以,你今日将由我灭之,而不是你灭我,就算是另一种情景,你能灭我的情景,那也不能改变上若不仁下必不义的真理。”
“因为真理永远存在,正义也是杀不死的!”
“不过,物不平是真理,天下之礼,兵强马壮者为之也是真理。”
“因而,如今在你我之间,我才掌握着真理,而你所有的一切言语皆只能是诡辩!”
“我对你的任何处置也是正义的,你承认是如此,你不承认也是如此!”
章诚说后,贾知礼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朱元璋倒是一脸激动,忍不住想拍手叫好,还忍不住嘟囔起章诚刚才的话来,似乎想要皆记住在心里,心道:
“当如章先生所言,咱老百姓就遇不平就该反抗,官府收粮收税却遇到天灾人祸不赈济就是对老百姓不公道公平,就该被反抗!”
章诚这里则继续说道:“而你现在也必须回答我,你们这些胡元狗官抓那些老百姓是为了什么?不回答,便被视作不敢回答,而承认自己的行为不合伱们自己的理念,你们自己的理念是妖言邪理。”
贾知礼依旧不想回答,只沉着脸道:“何必问,你自己打听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我要你回答!”
章诚沉声说道。
贾知礼依旧沉默。
“记录,知州贾知礼缄默其口,皆因不能否认本知州所言‘百姓造反有理’之论。”
章诚这时对一旁临时充任书手的朱文正说道。
贾知礼听后大惊,忙道:“等等!我说,他们是被充作粮食的!丞相脱脱率大军南征,要求各地筹粮,滁州官仓没有多少粮,我们便决定抓南人中无根基的人为粮,而军粮,自然是以小孩为上,女子次之。”
史载,元末淮右官军捕人为食,以小孩为上,女人次之。
章诚虽然已经在回去学习历史资料时,看过这样的记载,但在此刻听见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也就声色严厉地对朱文正吩咐道:
“记录在案!”
“然后让他画押!”
与此同时。
朱元璋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两眼血红地看着贾知礼:“你们怎么能这样做?!”
贾知礼见朱元璋如此盯着自己,倒是也有些目光躲闪地垂下了眼睑,回道:“自然是因为官仓粮食不足,不得不这样做。”
“官仓粮食不足,不知道去抄豪绅大户,不知道强征商人之粮吗?”
朱元璋急声问道。
贾知礼没有回答。
“我来替他回答。”
章诚这时说了一句。
朱元璋因此看向了章诚:“章先生请讲。”
“原因自然是这些豪绅大户和粮铺背后之人皆是蒙古贵族与他们自己这些权贵官僚,他贾知州怎么敢去抄鞑子贵族的私粮作军粮,又怎么会去抄自己人的家?”
章诚说道。
贾知礼闭了一下眼道:“你没说错,我不敢也不能,只能以你们南人作牺牲,因为贵贱有别,你们本就为最该被牺牲的,也不该造反,你们造反,最终还是害的是你们南人自己,这是天理也!”
“天理让尔等南人只能为顺民或为饿殍,不当有犯上之心。”
“因为他们本就是最贱等的南人,所以作粮食用,又有何不可?”
贾知礼说后冷冷一笑,又道:“我也不会承认百姓造反有理!”
因贾知礼现在已抱定为元廷殉节之心与坚守天命在元,也就直言不讳地说起心中想法来,并不做丝毫掩饰。
只是。
章诚听了这话还好,毕竟他早就在后世经过学习见识过这个时代人吃人的罪恶,其中犹以迅哥儿揭露的最为真实。
但朱元璋不一样,他才刚刚起义,而且只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起义,接触的真相有限,陡然让他从贾知礼听了这话,所以他已经愤恨地几欲要把牙咬碎,整个人已经快要到爆炸的边缘。
“章先生刚才说。”
“兵强马壮者可掌天下之礼,且说这才是天理!”
“现在在这里,在你贾知礼面前,我们兵强马壮,所以我们可以定这天下之礼,这是合乎天理的,我们不愿让南人只能做顺民饿殍只能被牺牲,就可以改了这规矩。”
朱元璋这时对贾知礼说了起来,且道:“咱要让北人最贱!”
“上位不可!”
“这样会让我们南人将来也会变成跟他们一样可恶的人!”
“何况,他这种想法只是北人中的反动官绅这么想,北人中的百姓,也不见得没有被他们压榨克削,也不见得真有南人贱一等的意识,人固有想做人上人之心,但谁为谁上,对于百姓而言,是没有资格决定的,他们无论是北是南,是汉是胡,皆同牛马。”
“上位不要被他的南北之论给误导,这南北之论本质上还是因为他们这些北方贵族与胡人中的贵族勾结一起,在刻意让华夏之礼倒退,进而便于他们这些人奴役天下人而已。”
章诚这么说后,就道:“所以,我们的目标应该是重建华夷之礼,而不是在这里学他们,也搞南北对立,跟着他们一起倒退!”
朱元璋听后很受启发,而道:“你说的对,咱走南闯北时,也的确没见北方百姓的生活好到哪里去,是咱刚才气过头了,差点被这些家伙给误导了。”
“足下师承何人?”
“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狠绝,你这不只是要亡我国家,是要亡我天下之礼!”
贾知礼惊慌起来,连声问着章诚。
章诚道:“因为老子不想吃人!”
章诚这话一语双关。
而贾知礼也听明白了章诚这话,就道:“既如此,那我更加不能降,要杀要剐,请便!”
“我降!”
这时,一同样准备受审的元廷官员在外面喊了起来。
贾知礼听后不由得回头一看,对在这时说话的元廷官员张冕问道:“芝兰兄,你是北人,为何要降?我们可是一起决意,来南方为官,要么成仁要么成功的呀,你忘了吗?!”
张冕这时只向章诚拱手作揖一拜:“足下之言,令鄙人惭愧,也令鄙人醍醐灌顶,愿与诸位一起改了这满是胡腥味的腐礼陈规!”
接着。
张冕又对章诚和朱元璋说道:“你们说的对,我们这些人的确倒退了,所以才沦落到到被胡人统治的地步,而如今还主动为胡人贵族说话,不肯恢复中华,乃至廉耻皆无到食人若兽的地步,本质上是私心所致,非从圣人之教!是为了能一直骑在南人头上才愿意被胡人压着的!”
章诚和朱元璋互相看了一眼。
而贾知礼这时颇为惊愕,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贾知礼也因此,当场怒喝起张冕来:“张芝兰,你若惜命,投降便是,何故为献媚贼寇而颠倒黑白、污蔑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