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
亭午看着躺在自己身上的易宁,牛瞳中全是心疼,它发出轻叫,表示自己懂了。
这会,易宁身上正冒起一颗颗细小水珠,香气四溢。
水珠有红色,有白色。
红色是血,白色是肉。
水珠飞出,雨水自动躲避,有风吹来将它吹到天幕最上方,而后血肉之珠崩碎,潜入云层,再化为雨水落下。
“嗒嗒嗒。”
静谧的夜色中。
雨滴滑落在屋檐上,又顺着屋檐慢慢滑落,滑到窗户的黄纸上,滑到青石上,滑到泥巴路上。
整个府城焕发生机,嫩芽冒头,井水香甜,小院拴着的黄狗也在睡梦中,毛发开始发亮。
之前战斗处,青烟越聚越多,慢慢聚成人形,接着缓缓落入各自身体,本已僵硬的尸体,胸口有了一些起伏,打呼声渐渐响起,安逸祥和。
某处墙角,雨水打在辛稼轩身上,然后缓缓融入他的身体。
这位抱着战刀的男子,体内本已枯槁的生机开始复苏,脸上皱纹消散,头顶白发变黑。
今日,刚好立春。
春风拂过麦岳城,这一年的府城,寸草生晖,柳绿桃红,春去极晚。
......
十日后。
这十日对于整座天下来说,地动山摇。
先是佛家圣地菩弥圣山敲响暮鼓,暮鼓一响,兵连祸结,暮鼓二响,天灾将至...
两百年前,轮回路惊变,暮鼓响了六声。
这一次,暮鼓九响,九为极,一时间所有菩弥弟子开始往圣地赶去。
紧接着,文庙与白玉京,也做出差不多的动作。
文庙正教主焚书祭天,所有君子头衔以上的儒家弟子,皆有所感。
有书院山主停课,有一国国师与圣上告假,有隐于小镇的卖书铺子连夜关门,他们驾云而去,参加文庙议事。
白玉京动作最大。
道尊有两徒,寓意天地阴阳,暗合大道自然,他们两人战力公认天下前十。
以他两为主,联合五城十二楼的大天师,整整十九位上五境大能,合力掐算天机,最终结果不为人知。
除开这些天下大事,一些事件却只在一国之内流传。
比如麦岳城重新对百姓开放,比如很多百姓信誓旦旦说夜里梦到自己死去。
在他们梦里,都有位白袍白发的背影,百姓说,就是这个背影带着他们从迷雾中回归。
三人成虎,千人则成玄,有人开始在家中为那神秘之人设立祠相,每日跪拜。
此事官府不仅不管,反而暗中推波助澜,让其他吃瓜百姓大感意外。
城主府中。
辛稼轩提着刀与城隍拜别,而后拍拍腰间书院君子给的推荐信后,一步踏出,飘然离去。
修养十日,他也要走了,其实第二日,他就已经痊愈,只是他们找遍府城,也再未见到那一袭白袍的前辈。
如此大恩,辛稼轩连感谢都未与前辈言出,十分遗憾,所以便在城中等待,万一前辈回来了呢。
原本,儒家君子也想等待,奈何中途接到书院通知,便匆匆离去。
柳江烟身为江神娘娘,离开自家江水已久,等上三日后,也带着遗憾而归。
也不知这茫茫天下,何时才能相见。
有时候,
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
人生也是这般,永远都在前行,有些人擦身而过,再也不见。
......
苍茫戈壁,鸟飞绝,人踪灭。
枯藤,老树,昏鸦为这片荒凉之地做些无趣的点缀。
“咔擦。”
牛蹄踩断一根动物白骨,打破四周平静,乌鸦惊飞,却惊不起亭午身上驮着的白发男子。
易宁这一睡,就睡了十日,老水牛便走了十日。
它知道易宁的意思,离开麦岳府,越远越好。
亭午也不知接下来去哪,认准一个方向脚步不停。
只是没想到翻过绿意盎然的平原,却是如此荒凉的地带。
这一路上,即便亭午小心避开人多的地方,依旧遇到过麻烦,比如现在。
一处小山坡后,突然冲出十多个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手中武器不一而足,有粪叉,有柴刀,甚至还有个提着仙人掌的狠人,看他们的气势,似乎是要打劫。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村长,可这也没路没树啊。”
“闭嘴!你懂什么,就这种不喜欢走正路的,才有......喂,站住。”
有個牙齿焦黄的老头像是头领,他本来还想教育下同伴,结果见打劫对象趴在牛身上继续前进,直接无视他们。
太瞧不起人了!
于是,老头举着粪叉,大声吆喝:“追!他们要跑!”
他身后的人见状连忙跟上,可到了近处,有人喊道:“村长,没对啊,打劫对象好像死了。”
老头也发现这一点,思考片刻后,他露出黄牙:“管他呢,这水牛看着健壮,你们难道不想吃牛肉?老五你家娃儿刚出生,正要补咧。”
被称作老五的瘦弱男子本来还在犹豫,听到此话后,一咬牙,举着仙人掌身先士卒。
他伸手,想将牛身上的死人推下去,然后把水牛控制。
亭午看都不看他,继续前行。
老五正欲抬腿去追,便感觉眼前一黑,有个东西挡住了身前阳光。
他定睛看去,只看到一个披着兽皮的壮硕胸膛。
这是个人?
这怕是有两米吧?
然后,老五听到身后同伴嘶叫:“妖怪啊!快跑啊!”
妖怪?
老五退后两步,再次打量对方。
男的,独眼,短发,是人啊,等等......他屁股后面怎么有只老虎尾巴!
村长不是说打劫没危险吗?
这是什么?
妈妈,我要回家放羊!
“救命啊!!!”
一道惨叫,声嘶力竭,划破戈壁。
也惊得水牛身上的白袍男子,睫毛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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