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给您介绍一下新买的钟,精巧极了…”
“是的是的,我猜您发现了表盘上的小‘机关’?”
“哈哈哈,德温森先生,瞒不过您啊!对啦,那可是紫宝石——什么?整座钟?不不不,它至多就几十镑,便宜又实惠,只是小钱。”
“有些眼光不够高明的可看不见,就好比这枚胸针吧:定制款三色金野生珍珠,鎏金碎贝壳,看见这朵花了吗?”
“纯手工打造要多久我可不清楚…对,您还清楚Rococo——啊!我的意思是,您真是见多识广,连我们这点花钱的闲事儿都一清二楚…哈哈哈…”
“我看您手上不配饰,是工作需要吗?”
“…预定了一款密镶的绿松石净蓝戒面的戒指,那可是一整块大料才做那么几枚。我想想…得空闲日子,邀您来欣赏,哈哈,是,您可是我见过算懂的…”
自打进了屋,令仆人放好帽子和大衣,这位看起来像锥子一样的明思·克洛伊先生就拉着费南德斯说个不停:
嘴里吐的都是几十、上百镑的唾沫,罗兰坐在靠边缘的位置,听教士先生不尴不尬回着。
他确实挺懂行。
两个人聊得火热。
至于切莉·克洛伊夫人就没那么多话,规规矩矩站在旁边,也不坐。
“…我的夫人,是,女人就是这样,总想琢磨出点难题给男人。实际上,我看她该休息休息,少往东区那不三不四的地方跑才对。”
明思·克洛伊笑眯眯地给费南德斯介绍自己的夫人。
罗兰悄悄低下头。
「都怪你,罗兰。」
-你哪边的。
“我确实听见了奇怪的动静,亲爱的。”切莉不轻不重地顶了一句,看向费南德斯和罗兰,眼睛同丈夫一样眯起来,笑得很有‘礼节’:
“绅士们的聊天本不该我插嘴,可这回不同,先生们,我的确在夜里听见了不一样的动静,就在屋里。”
费南德斯敲打着反光的桌面,问了几个问题。
之后,又准备在宅子里看看。
“那当然,平克,带两位先生四处转转!”
他从桌上的松木盒里扣出一根雪茄,用小弯刀裁掉头,掐在指头上后,斜着腿,从兜里摸出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我不说坏话,可女人总喜欢做梦——无论是白日梦还是夜里的梦,这么点事,还得劳烦这两位先生跑一趟——哦,是个小先生。”
他似乎‘才’看见罗兰,边探身把雪茄靠近盒子里冒出的火苗,虚着眼睛,美美嘬上一口。
乳白色的烟雾从手指缝流出来了。
“泰勒家的货就是不一样…”
“随便看看,平克,我那把包金的手杖呢…”
费南德斯咧咧嘴,大步来到叫平克的仆人面前,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把人拍了個趔趄。
切莉·克洛伊作态摆弄裙子,摇着跟上。
克洛伊先生——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勋爵阁下。
这位克洛伊二世,若不是顶着头衔,他是很难娶到切莉这位面容娇俏、身价不菲的女士的——她父亲算是小有名气的银行家,出嫁时嫁妆给了不少。
但若明思·克洛伊爵士真像其他大人一样,手里还掌握着田或其他什么来钱的产业,也决计不会娶一个充满铜臭味的‘下等’女人。
即使她再漂亮。
有地位,手里却没有金豆子;手里有金豆子,却没相符的地位。
两个精明的家庭各自欣赏着对方身上的‘优点’,一拍即合。
“我去二层瞧瞧。”费南德斯对仆人说道,又转过脸看罗兰:“你准备的——”
罗兰拍了拍大衣。
里面装着几根圣水。
腰上和靴子里别着匕首、枪。
费南德斯点点头,对切莉·克洛伊欠身后,跟着上楼。
一层天井,就只剩下切莉夫人和罗兰。
“…您竟是个执行官,罗兰先生。”切莉夫人微微侧头看向罗兰,头上的纱花随着女人的动作轻颤起来。
「我还以为她会叫你‘小天使’。」
-我还以为你能多保持一会沉默。
“您清楚我是执行官?”
罗兰的意思是,他和费南德斯目前来说,明面上应该属于监察局的警探才对。
“我可知道挺多的。”切莉揶揄地白了罗兰一眼,话听起来像逗弄孩子:“我知道你们人人都会戏法——我是说,那种,‘忽’一下手里冒出火焰的法子?”
罗兰没急着答,敲了敲手杖,耳朵朝向另一侧。
他‘看见’了细碎的脚步声。
这个姿态让切莉也回头望去:“…哦,我看这事儿一时半会完不了。跟我来,小天使,我刚沏了壶好茶。”
「你看她叫了!」
切莉·克洛伊夫人的会客室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几乎能和费南德斯等身,镜框雕了玫瑰,涂了金粉。
房间里的每样装潢,在罗兰看来都秉承着‘多余’的风格:
尽极繁复,一盏大概从不用的油灯罩都描着漂亮的花纹。
浅绿色的桌台上摆着几支笔,嵌了红宝石的手镯,两盒写着牌子的圆脂粉。
一个大花瓶。
还有茶和糕点。
室内熏着香,淡淡的,并不钻鼻子。
“你可太令我惊讶了,罗兰。”切莉·克洛伊倒了一杯茶推给罗兰,又把糕点架往他那边挪了挪:“吃一点,都是新做的。”
罗兰道了谢,小口抿了茶,‘环顾’四周。
即便拥有「灵体视觉」,他也额外操纵「秘」,二次检查了一遍。
结果是相同的。
他没在这间屋子里察觉到‘异常’。
从进门到现在都是。
如果二层也是如此,就奇怪了。
“夫人,您是在夜里听见的异响,白天呢?”
“白天从没有过。”切莉·克洛伊摇头:“就最近,最近这两周的夜里。起先我还以为是老鼠,差了人检查;之后又说是乌鸦,差人检查…”
这和刚才她对费南德斯说的差不多。
没缘由的响动。
“有时,像是指甲刮玻璃的声音。”
切莉夫人补充道。她现在回想起那种声音还浑身难受:“很刺耳,一声一声的,让我没法好好休息…”
“仆人都在哪?”罗兰问。
“都在一层,”她往上指了指:“我住二层,除了我的丈夫,可没别人。”
她看着凝神陷入沉思的少年,不知怎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有模有样。”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