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说的好。”
“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虽千万人吾往矣！”
“师弟，这肯定是你儿子。”
丹青阁阁主听到季长生这番话，瞬间就激动了。
此子合该是我丹青阁弟子啊。
李青莲愈发羞愧。
他年轻时仗着文采风流，做过不少荒唐事。
到底和多少女子有过染，他自己都是不清楚的。
尤其是他在红尘中还有一个“酒仙”的诨号。
一旦喝高了，即便是把浩然正气的修炼法门传出去，也未必是没有的。
他不确定自己在外面播撒过多少种子。
论一个海王的自我修养。
听到季长生这番话，再听到阁主的点评，李青莲也感觉此子英果类我。
“师兄说的不错，这小子的确有我年轻时的风范。”李青莲点头道：“正气浩然，刚正不阿，简直和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丹青阁阁主看了李青莲一眼，嗤笑道：“你年轻时可比他差远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没入道之前，你为了入仕求官，那卑躬屈膝讨好权贵的样子我都懒得提，更别说为了拍那些官场大人物马屁写的那些吹捧诗了，简直毫无文人风骨。”
李青莲：“……”
“这孩子长的也比伱英俊多了。”
阁主这么一说，李青莲瞬间感觉季长生不是那么香了。
主要是季长生看着确实比他英俊。
“虽然这么俊秀的少年的确像是我的种，但我得再看看。”
突然之间多了一个私生子，对于一个风流才子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季长生这番言论和表现，是很容易让人接受的。
毕竟，这番话由一个杀了玲珑仙子相公的年轻人说出来，十分合情合理。
嬴三世今天也来到了玄都观。
看到季长生后，嬴三世也是眼前一亮。
“红叶，这就是季长生？”嬴三世问站在他旁边的嬴红叶。
嬴红叶点了点头，粉拳悄然握紧，语气也有些紧张：“父皇，一会玲珑仙子如果要降罪长生的话，我们嬴国能不能把他保下来？”
嬴三世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看向季长生的眼神有了一种岳父考量女婿的样子。
“红叶，我还没见你这么紧张过一个男子呢。”嬴三世轻笑道。
原来是女儿的心上人。
作为一个老父亲，嬴三世对于嫁女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热衷，甚至有些反感。
嬴红叶还是修行中人，寿元漫长，哪怕一直不婚配，嬴三世也是没意见的。
每次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嫁给其他男人，嬴三世都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季长生不一样。
他已经听丞相说过季长生的事情，也听嬴红叶说了。
杀白适之之前，季长生特意让嬴红叶先走，他自己留了下来。
这样的男人值得托付。
把女儿交给季长生，他是放心的。
至于玲珑仙子的态度……
嬴三世摇头道：“红叶，你关心则乱了，玲珑仙子未必想要杀他。”
要是玲珑仙子真想杀季长生，何必这么麻烦。
干脆利落的弄死，谁还会为一个死掉的季长生找玲珑仙子的麻烦不成？
现在天下之所以举世瞩目，全都是因为玲珑仙子没有干脆利落的杀死季长生。
很显然，这代表玲珑仙子有其他想法。
既如此的话，季长生的生命安全其实就没有太大危险。
这本是很容易能想明白的事情，以嬴三世对自家女儿的了解，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唯一的解释就是关心则乱。
毕竟是女儿的心上人。
嬴三世十分理解。
但嬴红叶其实听出了嬴三世的意思。
“父皇，我和长生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很看好他未来的发展，以及很担心他就此落幕。”
“不会的。”嬴三世道：“玲珑仙子若要杀一个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嬴红叶苦笑：“父亲，你不太了解长生，他……可不止是杀了白适之一个人。”
白冠霖也是季长生弄死的。
白老太君说不定也是。
外人以为季长生是在替天行道，伸张正义，所以为季长生鸣不平喊冤，愿意为季长生奔走呼号，甚至想当然的认为玲珑仙子不会背弃玄都观一直以来的正义立场。
问题是嬴红叶不是外人，她称得上了解季长生一部分的自己人。
所以，她明白一件事：
季长生罪有应得！
玲珑仙子若是要审判季长生，绝对不会冤枉他。
正因为这样，她才担心季长生会遭遇不测。
嬴三世依旧不以为意：“多杀几个人也没什么，对于玲珑仙子这种修为通天彻地的大能来说，一个不是道侣不能在大道中互相帮扶的相公没什么大不了的，除非季长生还杀了玲珑仙子儿子，那就有点麻烦了。”
嬴红叶：“……父皇您真是英明。”
嬴三世：“……？”
我女婿这么勇的吗？
……
这一刻，和嬴三世同一想法的是观主和玲珑仙子。
听到季长生在那儿作秀，观主很想捂脸。
师姐给你舞台，不是让你出道的。
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万一师姐真生气了怎么办？
玲珑仙子没有观主想的那么小气。
她只是沉默。
被季长生的行为整的很沉默。
要不是观主之前已经把他和季长生狼狈为奸一起栽赃陷害白冠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她讲清楚了，她恐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季长生是一个正气浩然的少年郎。
这厮这么年轻，就这么会作秀。
玲珑仙子内心在想，南极长生大帝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耻，所以大罗传承这么锻炼人吗？
季长生的表演还在继续。
见不少人对自己击节赞叹，而观主和玲珑仙子都没有说话，似乎有鼓励自己表演的意思，季长生便从善如流：“玲珑仙子，观主，不用审了，我全招。没错，白适之就是我杀的，他该死！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杀一恶贼就要偿命，弟子引颈就戮。”
说完季长生就高高昂起了高傲的头颅。
皱一下眉头，他就不是大丈夫。
观主和玲珑仙子还没有说话，李嫦曦抢先开口了：“师弟，你这是做什么？玄都观弟子向来都有行善积德斩妖除魔的责任，你履行玄都观弟子的责任，何错之有？母亲向来明察秋毫，自然不会误会你光风霁月的人品。母亲，按照我们玄都观的规矩，我师弟立下如此大功，理应重赏。”
玲珑仙子的心情一言难尽。
观主也着实是听不下去了。
这两个精神病再说下去，万一师姐改变了主意，哭的就是季长生。
观主果断开口：“玄都观弟子的确有行善积德斩妖除魔的责任，但是季长生不是之前已经自请退出玄都观了吗？”
李嫦曦：“……”
无法反驳。
她看向季长生。
师弟，你上。
季长生不慌不忙，淡定开口：“确有此事，上次也是因为白家。玲珑仙子的儿子白冠霖杀人在先，栽赃我在后，证据确凿，却因为他是玲珑仙子的儿子而逃脱制裁，我心寒不已。”
观主心惊不已。
你今年才二十多岁啊。
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
而且我们之间的勾结我都已经对师姐和盘托出了，你心里也清楚，还敢当着师姐的面张口就来。
季长生让观主更开眼的还在后面。
“此事之后，次日，白家老太君的义女白宗慧在玄都观恃强凌弱，当众欺辱玄都观女弟子。后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颠倒黑白，买通那个被欺辱的女弟子倒打一耙，把黑锅扣在了我身上。”
说到这里，季长生双拳紧握，眼眶微红，声音骤然高了三度：“我心慕正道，经历重重考验，加入玄都观。自我加入玄都观后，尊师重道，友爱同门。本愿是在玄都观诸位先贤带领下除魔卫道，弘扬天地正气。奈何自我加入玄都观后，看到的都是蝇营狗苟，争权夺利。颠倒黑白，造谣污蔑。
“在玄都观，我看到诚实的人被迫说谎，正直的人被迫弯腰，痴情的人变得薄情冷漠，直言者被迫噤声，理想主义者亲眼见到理想破碎。
“这不是我心目中的正道第一仙门，也不是我想要加入的正道第一仙门。
“所以我忍无可忍，自请退出玄都观。
“当日，弟子说过，要打要杀，尔等动手便是，今日仍旧如此。
“死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后来人！”
说完这番话，季长生就闭上了眼睛。
准备英勇就义。
观主人麻了。
这不就是你上次假装退出玄都观的台词吗？
你踏马倒是稍微改改词啊。
好歹也装一下。
玲珑仙子人也有点麻。
她看着正气凛然的季长生，无语的摇了摇头。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请玄黄功德塔，验功德！”
玉玲珑开口，所有人面色一肃，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来自天下第一人的压迫力。
玉玲珑的声音，继续在场间，也是在整个玄都观回荡。
“玄都观考评弟子，功德第一。若你杀掉白适之后再添功德，白适之自然该死。若你血煞缠身，自也无需多言。尔等可有意见？”
玉玲珑环视左右。
大部分人纷纷低头，不敢和玲珑仙子对视。
唯有在明面上和玲珑仙子处于同一地位的丹青阁阁主笑着开口：“仙子，白适之和你的关系天下皆知，所以老夫不得不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先把话问到明面上。若玄黄功德塔证实季长生这孩子再添功德，仙子能保证日后不再追究夫君之死吗？”
传经长老提醒季长生，这是丹青阁阁主，季长生立刻向丹青阁阁主行了一个晚辈礼。
这些正道的大佬果然都是好人。
观主如此，丹青阁阁主也是如此。
我超喜欢跟着正道混的。
丹青阁阁主笑着向季长生颔首，然后看向玉玲珑。
玉玲珑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回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的夫君同样如此，白适之没有法外特权，只要证实他死有余辜，那便是死有余辜。”
丹青阁阁主起身致歉：“仙子高义！”
“仙子高义！”
众人齐齐称颂，心悦诚服。
季长生也内心一稳。
果然。
岳母……不对，婆婆是站在我这边的。
好奇，婆婆和白适之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合同夫妻？
各玩各的？
不对，玲珑仙子就没玩过。
纯洁的不能再纯洁了。
别问季长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天赋异禀外加《魔欲经》的神奇。
季长生不知道玲珑仙子和白适之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可以确认，玲珑仙子并没有那么在乎白家。
自己这一波基本算是安全落地了。
至于功德，小事一桩。
玄黄功德塔是老朋友了。
季长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淡定的接受了玄黄功德塔的检验。
从丧尸世界回来之后，那些功德他特意没有炼化，只提升了魔道功法，根本没用来刷境界。
为的就是以防万一，看看有没有用到的时候。
果不其然。
刷！
在玄黄功德塔的加持下，一朵功德金莲在季长生头顶徐徐绽放。
无尽的金光从四面八方涌现，将季长生齐齐包围。
与此同时，季长生很熟悉的老朋友玄黄之气再度倒灌入季长生体内。
除李嫦曦之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就连玲珑仙子，瞳孔都在收缩。
“他上次的功德不是已经用来将境界提升到金丹期了吗？”玉玲珑看向观主。
观主同样震惊的点头：“的确如此，季长生上一次的功德已经消耗光，这才把修为提升到了金丹期。”
玲珑仙子怀疑人生：“所以杀一个白适之，能获得这么多功德？早知道我早杀了。”
虽然这样会得罪白骨夫人。
但是这个功德她都有点被晃眼。
就连玲珑仙子和观主都如此震惊，更遑论其他人。
“玄黄之气代表人道功德。”
“上次季长生将修为提升到金丹期，就已经把功德耗尽了，现在竟然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再次凝结一朵功德金莲。”
“这样看的话，白适之岂止是死有余辜，他应该被千刀万剐啊。”
“杀一人，竟有救十万人的功德？”
“难怪长辈都教导我们要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的确能积攒功德，但一些隐藏极深的妖魔看起来就和正道中人没什么两样，比如白适之。幸好季师弟慧眼如炬，又刚正不阿，这才有了如此造化。”
“季师弟是杀掉白适之得到的功德，我不嫉妒，活该季师弟功德护体。”
“事实胜于雄辩。”
是的，事实胜于雄辩。
当玄黄功德塔再一次为季长生背书后，一切的争议就都注定会烟消云散。
大家看向玲珑仙子。
而玲珑仙子依旧在注视着季长生。
此时的季长生见自己的功德之气已经曝光，也就不再压制自己的修为……好吧，他本来也没有压制，毕竟一共突破金丹境也没几天，远远没到可以晋升金丹中期的地步。
不过积累不够，功德来凑。
能跳级的话，为什么要一步一步来呢？
季长生是瑶光一脉的传人，和李嫦曦走一个路子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直接在众人面前炼化了头顶的功德金莲。
伴随着他头顶的功德金莲越来越透明，季长生本人的气息也在迅速的变强。
五分钟后。
季长生周身异象消失。
新鲜出炉一位金丹中期小修士！
李嫦曦抚掌赞叹：“现在天下修行速度最快的三位天骄都在我们玄都观了。”
季长生有些好奇：“第一自然是我，第二肯定是师姐，第三是谁？”
李嫦曦道：“我妈。”
玉玲珑：“……”
和这两个精神病人并列，不，是在这两个精神病人后面，着实让她感觉有些羞耻。
不过李嫦曦并不想放过她。
“妈，季长生凝结功德金莲，引动玄黄之气倒灌，可见拯救了至少十万黎民苍生。如此大功，必须要重赏吧，您看赏点什么好？”李嫦曦问道。
季长生心说我果然还是最喜欢师姐。
什么玲珑仙子，什么合欢圣女，都不值一提。
只有师姐才配得上我的真心。
然后季长生也期待的看向玲珑仙子。
天下第一强者赏赐的东西，肯定不是凡物。
玲珑仙子沉吟片刻，还是决定秉公处理。
季长生如此表现，她没有理由刻意针对，否则只会引起余老魔的警觉。
玲珑仙子道：“内门弟子季长生，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功德天降，晋内门长老位！”
长老，而且是内门长老。
李嫦曦眼前一亮。
如果说弟子属于玄都观的螺丝钉，把内门长老就称得上玄都观的中层了。
无论从地位还是待遇，都有质的提升。
不过以季长生现在的实力，妥妥的是玄都观史上最弱内门长老。
“还不谢谢师姐？”观主提醒道。
季长生犹豫了一下。
然后和玲珑仙子对视了一眼。
最终下定了决心，推辞道：“弟子才疏学浅，实力低微，暂不配做内门长老，请仙子收回成命。”
季长生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观主之前是想让他下山去天魔教卧底的。
玲珑仙子给他《阴尸画皮经》，又给他邴子平的尸体，很显然也不是为了让他留在山上当基本不会下山的内门长老。
所以，他得谋求外放才行。
而且在自由度方面，内门长老也远不如外门长老。
在正道仙门这边，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承受多大的义务。
玉玲珑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看来大罗传承真的很锻炼人。
这个小家伙虽然有时候看起来精神有问题，但只要精神正常的时候，智商和反应也都远超常人。
已经接收到了她和观主的良苦用心。
“玄都观作为天下表率，自然要赏罚分明。”玲珑仙子道：“既然玄黄功德塔已经为你证明了清白，那你此番便是有功无过。”
玲珑仙子给季长生杀白适之的行为盖棺定论。
让不少人都心生敬佩。
毕竟死的是玲珑仙子相公。
玲珑仙子这种态度，绝对称得上秉公执法。
“有功不赏，便会让天下人寒心。”玲珑仙子继续道。
言下之意，你不要赏赐也不行。
季长生再次接收到了玲珑仙子的暗示，主动道：“若仙子想要赏赐弟子，弟子想要担任外门长老。”
“外门长老？”玲珑仙子提醒道：“你可知外面长老的待遇比内门长老差了一个层级。”
季长生心说瑶光一脉能分到玄都观接近八分之一的资源。
然后瑶光一脉只有我和李嫦曦两个人。
我还担心什么待遇？
抱紧师姐的大腿就完事了。
相比在山上清修，明显还是山下更吸引他。
山下也更容易刷功德。
旁人没有意识到，但季长生其实感觉到了，这一次的功德金莲，远比上一次更加凝实。
而那个丧尸世界活下来的人，其实并没有之前妖武乱世活下来的人多。
可见白适之虽然不值一朵功德金莲，但是代表的功德也不在少数。
山下多的是白适之这种“功德种子”。
去刷他们，比刷末日副本要安全的多。
“弟子不在意待遇资源地位，只希望能锄强扶弱，斩妖除魔，让天下真的迎来太平盛世。所以，弟子申请外放去盛国玄都观办事处。”
迎着玲珑仙子的审视，季长生沉声道：“做事情要有始有终，白适之草菅人命，不择手段坑害普通百姓和无辜散修。弟子只杀了首恶，还有无数无辜者没有得到应有的补偿。他们值得一个交代，玄都观也欠他们一个道歉，弟子愿负责此事。”
玲珑仙子动容。
“准！”
季长生一揖到地：“弟子代那些受害者，谢过仙子垂怜。”
围观群众齐齐动容。
丹青阁阁主赞叹道：“大智大勇，大慈大悲。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青莲，你一定要想办法让这孩子承认你的身份，他合该是我们丹青阁弟子。”
青莲剑仙：“……”
所以到底是我和谁生的呢？
李青莲依旧在回忆自己的情史。
他不知道，余老魔此时在山下也在和他考虑一样的问题：
“我当时采补了不止一个民女，长生到底是我和谁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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