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下独山秋寺磬,人随大舸晚江波。
乘船南下,不逾五日,衡山一行人便从枞阳到九江府。
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
一路经过运河沿线,城、镇、村、集数里相望。
尤其是繁华地段,沿岸叫卖之声直入舱内,门人弟子的目光也掠过那些商铺茶楼,酒肆饭铺。
笙管之歌、莺莺笑闹从慢行的花船、江山船内袅袅传来。
当初押镖走货,两岸景色再盛,赵荣也只走马观花,不敢流连。
如今心如海阔,似天高远,不禁游目骋怀,笑望江边一杆风旆。
又见一戴笠披蓑老人,一钩香饵,独钓残阳。
江岸落英缤纷,映照得江面泛起一片红光。船在波光中飞进,沐浴在红光之中,转眼间就驶入榆堤夹岸江面。
此地乃吴头楚尾,因近浔阳,一提司马青衫,那是大大有名。
赵荣大觉有趣,不由朝江边花船瞧去。
“师兄,你在看什么?”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我在找琵琶女,”赵荣说完便摇头,觉得这样说太露骨,又道,“我在瞧醉吟先生上的船。”
向大年等人皆不苟同。
显是对靡靡之音欣赏不来。
但他们还是在榆堤停船,几名同门下船采买日用。
这一晚,大家就等在浔阳江头。
第二日,第三日,他们都没有走。
直到第四日。
去江城办事的凌兆恒与柴金石才赶上队伍。
他俩一到,衡山一行又从浔阳江头出发。
“耽搁这般久,可是碰上麻烦事了?”赵荣问道。
“不算麻烦,只是正好赶上个热闹,”凌兆恒坐在甲板上,“我和柴师弟到荆山刀馆时,那边正有两伙人对峙。”
“便是那日碰上的青城弟子,这些家伙本事一般,却猖獗得很。”
赵荣又听一旁柴金石补充,“师兄当日救下副馆主成宝铨,两个青城弟子有恙,于是上门找武馆麻烦。”
上梁不正下梁歪,青城弟子做这种事倒不奇怪。
“可是打起来了?”
二人皆摇头。
柴金石道:“荆山刀馆馆主、副馆主憋着气,青城派来了十余人,加上他们在川西一带的声势,刀馆的人不敢招惹,没有先动手。”
“青城派那几人则是忌惮师兄,话语中向成宝铨打听师兄身份,显然是欺软怕硬。”
“我与凌师兄到场亮出五岳弟子身份,有一青城弟子不信,出剑试探,结果不到十招就败在凌师兄剑下。”
“他们放了几句狠话便一溜烟全走了。”
说到这些青城弟子,二人脸上闪烁起鄙夷之色。
“信呢?”
“单独交给了两位馆主,他们与青城派交恶,对师兄的交代一定更为上心。”
凌兆恒笑道:
“那馆主是个机灵人,热情挽留我们两日,又请来一些好友相陪。”
“咱们明白他的心思,不过想到他能在江城为师兄办事,便帮荆山刀馆撑了撑场面,免得青城派又来坏事。”
“那成宝铨得师兄救命,想来拜会。”
“刀馆馆主将他拦住了,说等办好事,一道再来拜山。”
赵荣笑着朝他们拱手,感谢话还没出口就被二人拦下。
他俩把事情交代完便去与同门叙话。
赵荣寻思着青城派的动作。
九江府也有福威镖局分局,靠南边衡山派耳目更广,派人盯着九江这边,再结合江城福威分局的消息,便能猜到青城派何时动手。
届时我去一趟福州,助林家平掉此劫,还上欠下的恩情。
船朝西南,路过险滩。
岸边纤夫“啊好——”的号子声响彻两岸,有时号子声极大,甚至盖过急流咆哮。
险滩一过,号子声又变得悠扬轻快,大有“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感。
船上众人的心情也跟着舒展开来。
山高猿狖急,天静鸿雁鸣。
越是靠南,啼鸣声越响。
浮云卷霍,明月流光。风瑟瑟兮野苍苍,湘水翻波大雁翔。
潇湘大地卷起霜寒之气,众人心头却暖呼呼的。
走走停停,逍遥津正邪大战后第三十九日,湘水中的鳙青便在眼前跳波。
傍晚。
衡阳螺粟码头如往日一般车水马龙,船进船出,人来人往。
南来北往的商客、闯荡江湖的武林人、欣赏潇湘秋景的旅者、堤堰边神色忧郁的逋客,泛舟而回的打渔人,码头帮工掮客.
说话声骡声抛锚声马蹄声,都被响亮的叫卖声压了下去。
微风万倾靴纹细,断霞半空鱼尾赤。
赵荣立身船头,心下莫名生出一阵感动。
傍晚时分,江上水天一线,码头热闹喧阗,如置身在一副古朴画卷中。
衡山派的大船到了码头,并未引起多大动静。
在普通人眼中,他们与那些江湖人也没甚么分别,早在码头边看腻了。
“看那边。”
吕松峰站在赵荣身边,朝堤岸边柳树下指了指,那边正有一道绿衫人影,亭亭而立,正在朝他们欢快招手。
赵荣一脸笑容,一旁的吕松峰已在挥手。
“师父,诸位师兄师姐~!”
船还没靠岸,岸边清脆的少女声就响了起来。
吕松峰道:“数月不见,小师妹就如春日竹笋,又冒一节。”
“欸~!”
一旁的凌兆恒不满,“竹节竹节,英气太足。应当是高柳鸣蝉下的夏日雨荷,清丽脱俗。”
“师兄在中原一地多有情缘,惹得那般多的侠女伤怀,我潇湘无情客,原是见多了清丽人。”
“哈哈哈!”众人一边下船一边笑。
赵荣没理他们打趣,下船用手在少女头上略一比划。
“也没见得长多高啊?”
曲非烟拽着他的袖子,将他的手拉下来。
那双正晃荡着湘水霞光的大眼睛透出不满之色,脸上的表情却那般精灵可爱,“长高了,谁说没长高。”
“师兄师姐们都瞧得出来,本门大师兄却瞧不出来。”
她口中说着不满的话,脸上却溢满笑容。
“师父!”
曲非烟连忙恭声打招呼,莫大先生微笑点头,瞧了她一眼,又朝赵荣指了指,“你师兄要回家一趟,你陪他去吧。”
“好。”
众门人识趣走开,不管这对少男少女。
入了衡阳城,刘府弟子全都去拜会恩师,鲁连荣那边的弟子也是如此。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
曲非烟与赵荣一道朝赵家坞走,他们路过了同福客栈,暂时没进去。
路边有人扛着糖葫芦卖,赵荣买了两串。
他俩边走边吃边聊。
曲非烟与他说衡阳城周边的事,赵荣则是将北上中原的事说给她听。
本想着嘘寒问暖的,一见彼此都好好的,就没那般多扭捏。
到了赵家坞老家。
赵荣发现爷爷已经等在桌边,几个菜都用蒸笼热着,还温了一坛酒。
“全师兄说伱今日回来,我早告知了爷爷。”
曲非烟提了一句,很自然地搬来竹凳坐下。
赵福在旁笑骂一句:“非非来得勤,比你这个不着家的更像我孙子。”
赵荣歉意一笑,又问:“爷爷,恁要不跟我回门派那边住下?”
“你在外边惹了大祸?”赵福问。
赵荣摇头。
赵福一边掀开蒸笼一边道:
“我去你门派那边连个说话的都难找,在此地还有许多与我一起打渔的,我去你那边作甚。”
“你也不用操心,爷爷活了这般大年纪,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当初在潭水上打渔也有江湖匪盗,何曾怕了他们,还不是照样过日子,现在年老了更是如此。”
之前问过几次,都是这般结果。
赵荣也只是尝试一下,没再多劝。
赵福见到孙儿手脚健全归来,心里便踏实了,中原之地发生什么,他也管不着。
赵荣只挑些有趣的说给他听。
比如五岳盟会上吃了什么,比如少林方丈与武当道长是个什么样貌,比如五岳盟主是怎么勉励他好好练武的。
那些残酷打杀,赵荣选择性跳过。
“来,喝酒。”
“干。”
曲非烟也端起酒杯。
赵荣在一旁笑道,“小少女不可饮酒。”
“你又没比我大多少,是吧,爷爷。”
赵福笑着点头。
她练有一身内力,喝一点酒是不会醉的。
只是几杯酒下去,没运内力压,登时俏脸飞霞。
用完饭后,赵荣也偷闲不练功,躺在院中的竹椅上,曲非烟就坐在一旁。
听赵荣讲起华山派的事。
最有趣的要数那个字谜,也就是“狐”字。
曲非烟双手捧着脸蛋,揉散脸上的酒红,顺势说道:“荣哥,我也考你一个字谜。”
“你考。”
赵荣说完,便见她朝门口柴扉上指下指,“那是什么字?”
赵荣瞧着柴门,“你总得有点提示,随手一指太过宽泛。”
曲非烟却道:
“师兄,华山小师妹说左边一个小狗,右边一个傻瓜,这样的字谜很有趣,却是故意重形叫你猜的。”
“本门呢”
“重形的乃是基础招法,高妙剑招要重意,靠悟性。”
她二目有神,笑望着赵荣,“荣哥作为本派大师兄,悟性那般高,怎会被一个小小的字谜意境难倒呢。”
赵荣一点不在意她给戴上的高帽,“给个提示。”
“提示就是那个衡门。”
赵荣思考了几秒钟,“再给一个提示。”
“好,”少女走到门扉旁,笑着念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有关系?”
“当然有。”
赵荣又想片刻,不愿再猜:“什么字?”
少女坐在他旁边的竹椅上,脸上还带着酒红,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嘿,不告诉你。”
“我认输了,你不该说出答案吗?”
“我也没答案呀,就是逗你的。”
赵荣自然不信她的话,心中有些郁闷。
又听耳边清脆的声音幽幽响起:“旁人家的大师兄能捉几千只萤火虫,我家大师兄,一只都没有捉过,好生羡慕华山小师妹。”
“萤火虫有什么好玩的。”
赵荣笑道:“下次我去百药门,给你捉一窝大虎蜂回来,那毒蜂准比华山的萤火虫威风。”
曲非烟闻言呵呵直乐,“分明就是你自己想要那毒蜂,还说要帮我捉毒蜂。”
她瞬间窥破了赵荣心思。
又指着门扉道:
“衡门上面是茅草,顶棚像是一个盖子,门扉下面有木柱,这不就是一个‘荣’字?”
“只缘身在此山中,我没说错吧。”
赵荣微一寻思,还真是这样,“有趣,你是方才想到的?”
“没有啦”
“我经常来看赵爷爷,路过这扇门,想到荣哥还在中原,隔着千里之遥,就想到喽。”
她说完扭过头,举眸瞧了过来。
赵荣瞧见那张清丽的小脸,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登时许诺道:“下次上华山时,带你去捉萤火虫。”
“好!我还从未上过华山呢。”
曲非烟拍掌欢笑。
赵荣又道:“等你艺业有成,何止五岳,天下皆可去得。”
曲非烟不顺着他的话,只道:“太慢太慢,还是荣哥带我去吧。”
“荣哥好好努力,快点成为天下第一,我做天下第一的小师妹。”
她这样一说,赵荣立刻从躺椅上站起来。
“拔剑,我瞧瞧你有无懈怠。”
不多时,二人便在院中过招。
赵荣暗自点头,他持续喂招,非非已能将叠翠剑法全部吃下去。
虽然与他相比算是慢的,但却远超第十四代弟子。
忽然又觉得合理。
她根基极好,又聪慧机灵,懂得变通,确实是学衡山剑法的苗子。
喂招喂到三路骤雨快剑时,曲非烟虽能跟上,却显得不够圆润。
但已让赵荣很满意。
心知她在衡阳有好好练功。
赵荣叫她停剑,又来了兴致。
“来,我使一招给你瞧瞧。”
赵荣话毕,脑海中已闪烁起与欧阳鹤松相对的场景。
在她面前,连刺数剑。
曲非烟揉着自己的眼睛,“师兄,你的幻剑已经大成了吗?”
她惊喜道:
“这与当日你在客栈后院用的幻剑截然不同,你一剑刺出,我像是看到百十柄剑一齐出现在眼前。”
“虚实真假,分不清楚。”
“大成算不上,只是有些进步,”赵荣的目光凝视在她脸上,“你想不想学?”
曲非烟先是欣喜点头,又摇头。
“不行,我暂时不学。”
“这幻剑我定没你学得快,要耽误很多时日,若是本事练不上来,下次你到外边杀敌,又会留我在衡阳城。”
“这几路快剑重形,我练得很顺手。”
赵荣顺着她的话,“你有练本门高深剑法的天赋,但用时间打磨是在所难免的。”
“我本来也想着让你循序渐进,但近来却发现一丝契机。”
“这一路南下,我一直在船上研究惊门十三剑中的目穴练神鼓气法,这是一门危险难炼的法门,却有着一丝窥破我派剑法的能力。”
“对此法多有涉猎,便能提高眼力。”
“明白其中相克之理后,若是够聪明,就能窥探到本派剑法根基所在,再学本派武功,速度自然便快。”
赵荣又道一声“可惜”。
“若是天赋差些的,终归还是没多大帮助。”
“非非,你却可以照着我的法子试试。”
少女这才来了兴趣,“是师父教还是你教?”
“嗯,师父暂时还没研究惊门十三剑,”赵荣道,“我就代师授艺。”
“好。”曲非烟应了一声。
赵荣点头。
又想起当初不懂窍穴知识,还多受非非指点。
心下又有计较。
“非非可练过与手太阳小肠经有关的武功?”
“没有。”
她又一脸认真:“但从少泽到听宫,这十九处大穴我都非常熟悉。”
赵荣闻言瞧了瞧天色,择日不如撞日。
少顷。
曲非烟盘坐到屋檐下,赵荣护在一旁。
听从赵荣安排,她缓慢运真气行过手太阳小肠经诸穴,暂时练的不是行气发劲法,难度稍小,只需熟络经脉,沿穴走气即可。
这一步虽然难不倒她。
可第一次运送真气到陌生经络,也必须小心翼翼。
若没赵荣这般高手在旁,此际一次走闯多穴,便是极为冒险的举动。
盏茶时间过去,赵荣瞧见她微微鼓气在脸部颧髎穴。
他立刻全神贯注,将体内真气控制到纤毫细微,并剑指触在她脸上。
曲非烟感觉到一缕寒冰气劲涌出,当即控制体内真气在颧髎穴处抹掉这一缕威胁,寒冰气劲再出现,颧髎穴中的真气便跟了上去。
如此一来,抓着寒气的尾巴,便顺着一条陌生脉络,一直将真气引入眼部晴明穴!
登时,曲非烟二目一亮。
赵荣这才收手,脸上涌现一丝疲惫之态,又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盘腿打坐运功。
半柱香后,曲非烟收功。
她也擦掉脸上的汗水,又惊讶又疑惑。
“荣哥,你是怎么办到的?”
“瞎琢磨的,”赵荣呼出一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很神奇,那一瞬间像是看东西更清楚了一些。”
“嗯,这便是目穴练神鼓气法,”赵荣又呼出一口气,“只刚才那一步,就是一道大门槛,惊门十三剑的眼力根基,便是错穴。”
“将真气从手太阳小肠经错到晴明穴上,这般机巧,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前辈想出来的。”
曲非烟的目光则是凝视在他脸上,“那位前辈兴许是练功岔气才偶然发现。”
“荣哥你却能隔肤领我行气错穴,简直匪夷所思,这是穴窍法门中的大忌,天下间恐怕只有你一人能做到。”
这个夸赞赵荣应下了。
他的寒气与宝贝吊坠有关,其他人自然没这本领。
一路上研究这门剑法,总算在真气错穴过程中窥到一丝机巧。
“你现在已经开眼,再练目穴就容易许多了。”
“后面跟着惊门十三剑练,将晴明之气扩散到阳白,之后一旦运气,便能提高目力。”
曲非烟盯着他问:“你还要对其他人用这法子吗?”
“你想累死我,”赵荣瞥了她一眼,“我一身功力引而不发,气血翻涌,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比你还要辛苦。”
“寻常弟子我后续会给他们法子,也不用练到那般高深。况且,若真打算练惊门十三剑,揠苗助长并不好,不如按照前人经验从手太阳小肠经中慢慢体悟。”
“我是让你练幻剑,否则不会领你走捷径。”
他这样一解释,曲非烟又瞧见他脸上的疲态,神色又有变化。
“荣哥,你真好。”
“还羡慕华山小师妹?”
“不羡慕,不羡慕,”她嘿嘿笑了声,“衡山大师兄对小师妹最好。”
赵荣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曲非烟跑到他身后,献殷勤给他捶肩。
又在他耳边说:
“荣哥,我真有长高,你在江边看错了。”
“那为什么还是比我矮一个脑袋。”
“哎呀,因为你也长高了啊.”
……
翌日晌午,他们在赵家坞用了午饭,一道去往门派驻地。
赵荣先去了藏剑阁一趟,见到长大一圈的阿宝,它的眼圈更黑了。
之后,在琴轩见到莫大先生。
“师父。”
莫大先生看他一眼,嘱咐道:“我已经告知两位师弟,年关前便在祖祠礼祭,正式将本门掌门大师兄的责任交付在你身上。”
“未来哪怕我出意外,你也毫无悬念成为下一代掌门。”
他又道:
“若非时机不对,为师又觉着能为你挡一阵。这掌门之位,我便直接传给你了。”
虽说赵荣现在只是“掌门亲传”这一名头,但三脉弟子早已服他。
莫大先生只是让这“掌门大师兄”有实又有名。
赵荣点了点头,没推辞。
但又说道:“弟子年纪还小,在江湖上的名头不够响,本派掌门,您老人家还不能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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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先生嗯了一声。
“你可有闭关打算?”
“有。”
赵荣朝五神峰望去,“将手上各事处理完毕,我即刻去天柱峰顶闭关。”
“甚好,”莫大面露欣慰,“等你闭关之后,再行礼祭。”
“这一次为师会开山门,让本派各下属势力都派人来见礼,本派掌门大师兄该有的体面,绝对一丝一毫不少。”
“等你继承掌门之位那天,为师便广邀江湖各路英雄。”
莫大颇有深意道:“兴许不用相邀,他们闻听你的名头,已慕名而来。”
赵荣顿时笑了:“师父,我一个江湖小透明,哪有什么名头。”
“人家到衡山来,是给您老人家面子。”
莫大先生捋着胡子:
“等你成为掌门大师兄那日,为师便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赵荣还想追问,但莫大不给机会。
不知这个惊喜会是什么.
从琴轩离开,他直接去了澹真阁。
“师兄~!”
艾根才与郭玉莹笑着上前打招呼。
“师叔可在?”
“在。”
赵荣进了澹真阁,便瞧见一位把玩拐杖的老人正坐在高椅上。
等赵荣进来,那双黄澄澄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着,视线凝聚在他身上。
“师叔。”
赵荣隔着袅袅香烟,朝他见礼。
鲁连荣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见到赵荣之后,他面有一丝愉色,但很快压了下去。
“不错,”鲁连荣难得夸赞一句,“能完整回到衡阳,说明你没在嵩山上做蠢事。”
“否则左盟主察觉有异,一定会杀掉你。”
赵荣劝了一句:“师叔,我现在已回衡阳,恐怕做不到之前那般保守了。”
“左冷禅若再得消息,恐怕不会再信任你。”
鲁连荣皱了皱眉头,知道他翅膀硬了。
他语气稍冷:“老夫自有计较。”
赵荣忽然问:“师叔,你对门下的外门弟子,都知根知底吗?”
“这是当然,”鲁连荣目光深沉,“老夫为左盟主办事,却也不是傻瓜。”
“既然老夫准备做衡山的根,自然要培养根部力量.”
他后续的话没有开口,就见赵荣掏出一本秘籍。
“这是三路快剑法门,若师叔的根部弟子对本门叠翠剑法熟悉,练这快剑便能迅速上手,短时间内就可成为招法好手。”
“若内功稍微深一些,就不差嵩山黑道高手。”
鲁连荣听他说话,将秘籍拿起来端详一番。
片刻后,心下生出莫名感动。
显然,这样的一份信任是嵩山派那位远远给不到的。
他再为左盟主效力,也学不到嵩山一十七路剑法。
唯有一条心,同出一门,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赵荣趁热打铁:“根部繁荣,外边枝叶繁荣,衡山派才能繁荣。”
“好!”鲁连荣点头,“你果真与我两位师哥不同,是个能做大事的。”
“明年夏日,中条山的几位便有兴致到华山上赏景。”
这条消息一出,叫赵荣眼前一亮。
剑宗上华山,左冷禅要行动。
上华山的机会,来了!
他沉思片刻,“师叔,你可是也要上华山?”
“那是当然,”鲁连荣冷笑,“我与剑宗高手喝过酒,又一起在嵩山听了戏,再加上给左盟主金面,怎么也要代表衡山派去一趟。”
赵荣摆摆手,“师叔,我会去捣乱的。”
“因为代表衡山派的,应该是我。”
鲁连荣眯着眼睛:“华山派的事你也要管?”
“意义重大,要管。”
鲁连荣摇头,“你最好别管,因为你不知道左盟主除掉岳不群的决心有多大。”
“要管。”赵荣两个字回应。
见他不听劝,鲁连荣气得用拐杖连拄几下地板。
但赵荣面不改色,似乎打定主意。
“你真要去三秦之地?”
“没错。”
鲁连荣冷声道:“你会后悔的!”
赵荣分毫不让:“我是掌门大师兄!”
“……”
澹真阁外,艾根才与郭玉莹两人一愣一愣的。
里面的两位,一会儿好声好气,一会儿又像是在争吵。
忽然又听到里面传来苍老低哑声音。
“根才,倒茶!”
倒茶?
但这语气不像是要倒茶的样子。
倒像是“茶满送客”?
艾根才刚来到门口,又听年轻嗓音道:“艾师弟,不用倒了。”
登时
艾根才愣在那里。
我到底听谁的啊?
他犹豫间,赵荣已经站起来,笑着与鲁连荣告辞。
金眼乌鸦虽然生气,却又古怪地站起来送了两步。
等衡山小掌门的背影消失在阁楼外的古朴长廊时,苍老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根才,玉莹”
“师父!”二人一齐应声上前,望着眯着眼睛的鲁连荣。
“你们一路跟着他北上,便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鲁连荣的目光扫向他们,“他在你们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郭玉莹道:“大师兄精明聪慧,智似天授。嵩山左盟主、少林方证大师、武当冲虚道长这三位高人当面,也无法勘破大师兄底细。”
艾根才吁了一口气:“大师兄的天资着实吓人,假以时日,便是超越东方不败成为天下第一也不奇怪。”
鲁连荣闻言微微一怔。
他上次在白马庄附近见识过赵荣的剑法,险被他所杀。
虽然很强,但距离天下第一还太过遥远。
于是,又追问两位弟子几句。
这才听到骇人听闻之事。
衡山小掌门,已能杀死魔教长老!
对赵荣的天赋体会越深,金眼乌鸦越是揪心。
这小辈!
安心练功不好嘛,总喜欢惹事。
他是打心底不想赵荣去华山。
那可不只是华山剑宗高手上山那般简单。
鲁连荣沉思片刻,又把一封名册交给艾根才:“把这些人都叫上山来。”
“师父是打算叫这些师弟们修炼剑法?”
“是。”
“师父,那不如叫师弟们去听风台,大家一起练剑想来更好。”
鲁连荣摆手:“他们现在只是外门弟子,去听风台练这些剑法就坏了本门规矩。”
“岂能让那小子小看于我。”
艾根才与郭玉莹对视一眼。
师父不想给大师兄添麻烦,看来心中还是爱护的。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父与大师兄没有矛盾,那是再好不过了。
正准备去办事,又听鲁连荣道:
“你们几个的天赋不算多高,往后跟着你们大师兄练剑要加倍用功,不要有一点成就就沾沾自喜。”
他拄着拐杖训斥道:“更要沉下心来,绝不能学他惹是生非。”
“他年纪尚少,容易意气用事。若能劝住他,你们要及时劝阻,不要反成帮凶。”
“是,师父。”艾根才与郭玉莹心虚应和。
“去办事吧。”
“是。”
……
平定州。
日月神教总坛,黑木崖上。
当衡山派小掌门正在藏剑阁中挑衡山七子人选,魔教大总管杨莲亭正一脸愠怒,昂首阔步朝着一满是花香的房间走去。
他刚刚拨开红色纱幔,就听到一道邪异声音带着一丝颤动响起:
“莲弟~~是谁惹你这般生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