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听风台上。
众弟子兴奋有之,困惑有之,喟叹亦有之。
虚之尽头,千剑纵横。
既是幻剑,更是遥不可及的幻梦。
此等境界,寻常人一生也难以企及。
众人看向小掌门时,各都怀揣了一分古意,仿佛回到三百余年前。
皆生出“今人不见古时人,依旧青山路如故”之感。
当年衡山初代弟子,恐怕也是这般盯着本派祖师,破开百变千幻的云雾,聆听神峰剑势,一窥全貌。
过眼溪山,旧时相识啊。
破碎了三百年的古镜,恍惚间圆上了。
此间少年,更如少年祖师。
众门人的心便如热锅里的汤圆,不断翻滚着。
冯巧云瞧着五神峰:“师兄常在天柱,可登过芙蓉紫盖?”
赵荣回应道:“一日踏遍五神峰。”
练了剑阵的张静诚指着自己腋下衣衫破洞,满脸疑惑:
“师兄一剑挡住七剑,已有剑七。这第八剑若是虚招,怎能刺破衣衫?”
“是啊。”一旁的苏婉秋、葛元英等人也不解。
赵荣笑着解释:
“若是按照回风落雁剑的路子,自然只能刺出七剑。”
“这第八剑能化实剑,是我仗着如今功力深了些,用普通快剑法子刺的,并非回峰落雁剑路数。”
“后边给你们演示的剑九,却是标准的回风落雁剑。”
他面上含笑,内心却微觉苦闷。
剑九上两道虚剑,正合衡山虚实相接路数。
前人巧思,令人钦佩。
可这两道虚光,便是欧阳鹤松也能瞧清。
若这两道也是该剑路中的实剑,这套剑法便大为了得。
此番他参透大势,追根溯源,洞悉了衡山剑法真谛。
先辈的本意,是用落雁剑中的两道虚光为后辈凿开一个领悟神峰剑势的豁口。
需要的是一个“悟”字。
莫大师父在这方面稍差一筹,一甲子后依然是剑七,便是没摸到先辈留下的缘法。
如今赵荣得到了,
但.
有时朦胧未知却更美。
知晓峰顶在哪,后续练剑路径已极为明确。
可又得去思考,登顶之后,风光何在?
又是否能突破本派三百多年的传承?
这便是烦恼根,患得患失间,又想得到更多。
好在他是个脚踏实地之人,丝丝烦恼,付之一笑,又变作斗志。
赵荣举目看向五神峰方向,心意穿梭,出入古今。
衡山祖师正在峰顶等我,我当与祖师一较高下!
少顷,周围衡山弟子又凑近一些。
小掌门解疑之后,便开始指点练剑阵的未锦师妹等人。
除他们七人之外,其余人没练过此阵。
但阵中剑法,他们都是练过的。
细细听来,自然颇多益处。
有人听到妙处,也忍不住出声询问。
很快,听风台上又喧闹起来。
米为义顶着血丝密布的眼睛,道:“师兄,可否推行目穴鼓气法修炼?”
“本派练的快剑路数,这目力妙用我们七人颇有体会。”
“可以,”赵荣顺势安排,“接下来这段时间,想练此功的门人便来藏剑阁,依次开眼入门。”
“平日里练此功不可勉强,要循序渐近。”
他又叮嘱一句:“本派已有多路快剑法门,重形者多,但大家在内功修炼上切不可疏漏。”
“是~!”
众人齐声应和。
不久后,众门人又散开练功去了。
赵荣找到冯巧云,听她讲述同门平日练功情况。
叫他欣慰的是
类似席木枢这样在掌法上有天赋的弟子,已不像当初那般偏执练剑。
拳脚掌法,外功轻功,或主或辅,各都有弟子找准方向练习。
成效虽还不明显,但因材施教、遍地开花的思路,到底是铺开了基础。
一些天赋较差的弟子灵活走向短途,未来也能成为基石。
想成天下大派,这般底蕴是少不了的。
赵荣又来到琴轩。
“师父~!”
“随我来。”
赵荣跟在莫大先生身后,一路来到祖祠。
师徒二人一道敬香。
祖祠内,莫大先生转头问:“阿荣,若你登上五神峰顶端,想干些什么?”
赵荣瞧见老人浑浊的双眼,微微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
师父方才也在听风台附近,定然听到我那些话。
以师父对本门剑法的了解,旁人听不懂我的深意,师父却能懂。
想到此节,不由心中一暖。
知道老人家想借机开导自己。
于是微微一笑,目中闪烁敬意朝祖祠牌位扫去。
暖香浮细,袅袅直上。
“师父,若登五神峰,自然想见一见先辈们也没瞧见的风光。”
这气概沉雄的话叫莫大先生也生出了快意豪迈之情,心中虑念荡涤个干净。
吾有佳徒,快哉妙哉!
莫大先生再无伤怀之意,也不答话,笑望着诸位先辈。
出了祖祠便是云雾殿。
莫大先生道:“至今还没东方不败的消息,他在延津梅林杀人之后,恐怕已回黑木崖。”
赵荣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师父不必介怀一次礼祭,等未来您退隐,便广邀宾朋,再大操大办不迟。”
“现在引人瞩目,若东方不败南下畅游,闻听消息来凑个热闹,大大地不妙。”
“欸,”莫大先生轻拍了一下扶手,“你这稳妥性子是一点不错,但被东方不败搅了兴致,实在不爽利。”
“本派该给伱的,为师不想缺少半分。”
赵荣给他倒了一杯茶,“师父,徒儿岂能不明白您的爱护?”
莫大先生看他一眼,又点了点头,不再纠结此事。
跟着,又从袖中掏出一本薄册。
“给,这是你要的东西。”
赵荣接来翻开一瞧,正是他叫莫大师父准备的“入门剑法考核范本”。
里间是改动过后的简化基础剑法,既不透露本派剑法机密,又能层层递进。
目的是为了挑选与衡山剑法有缘,善于重形练剑的弟子。
虽然这样收徒弟考核更浪费时间,但眼下三脉一心,人手充足,总能照顾过来。
“师父辛苦。”
赵荣前后翻看,不住点头。
莫大有一丝骄傲之色,“为师垂垂老矣,做不成大事,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办的。”
嘴上说“小事”,其实用心得很。
引入新鲜血液,岂能掉以轻心。
自打五岳盟会前赵荣提到这事,他就一直在钻研整理,直到前几日才功成。
莫大先生瞧着徒儿连连点头,心中甚为得意。
小掌门的眼界几乎登临衡山顶峰。
如同少年祖师。
他认可,几乎相当于衡山祖师认可。
这么一来,个人成就上显然是超越了师父、师祖、师叔祖。
小小薄册,却有着莫大先生对衡山剑法的理解。
赵荣看完,大概明白了师父的水平。
于是一边说这薄册内容的好处,一边穿插自己悟到的神峰之势。
他讲得认真,莫大先生也能受到一丝启发。
然而.
到最后还是化作溘然长叹。
这种启发他练功时也有过,就是难以抓住。
悟性这东西,强求不来。
接下来五日,赵荣一直待在藏剑阁中,辅助门人修习目穴鼓气法,又与全子举等人商量年关之后开山门收徒之事。
赵荣不可能事事亲为。
莫大师父所撰的入门剑法考核范本已复刻十几份,由程明义与全子举落实在一些同门身上。
届时由他们去筛选新人。
如今衡山派在南边的声势超越以往,更多的下属势力拜山,让他们获得了大量资源。
一批外门弟子提拔入内门。
外门人手空缺,这些缺位要补上,还想着招一些年纪小的。
这次收徒规模算不上太大,却也远超以往。
……
年关前两日傍晚,赵荣与非非正一路聊着剑法,从爷爷那边朝同福客栈后院走。
突然,
城西码头一阵骚乱。
“打起来了!”
看热闹的人兴奋大喊,将声音带入衡阳城内。
“谁打起来了?”
“一边衡山派的,那边是什么人不清楚,穿着一身血红衣裳。”
有人一听到血衣二字,心惊不已:“不会是魔教吧。”
动静很大,赵荣与曲非烟自然听到。
“荣哥,你快去。”
她轻功不及赵荣,忙出声叫他先走
赵荣点头,身体朝城西急窜。
不多时,便听兵器碰撞声音急响。
夕阳西下,螺粟码头沉浸在晚霞中。
周围看戏之人极多,远远瞧见,七八名衡山弟子已将那人从码头逼到一条小船上。
“噗通”一声!
船上的打渔人被那人一脚踹下水,他一身血红衣衫,抢了船,立马就想走。
用力猛撑船橹,叫船离岸一丈,这时才回头大骂。
“找死!惹我神教,哪个有好下场?”
一听他是魔教中人,周围人都缩了缩脖子。
近些时日因东方不败下崖,魔教声势大涨,除了正道几大派,其余人哪怕碰到魔教边缘人马,也要掂量掂量。
抢船之人,一手使剑,一手使纯钢钵钹,身穿血红僧衣。
他连斗衡山弟子,四下皆知他很不好惹。
一些打算驾船追上去的人一听他吆喝,也停了步伐。
尤其是他那身血衣,实在叫人惶恐。
此刻江湖上谁人不知,东方不败一身血衣,杀遍延津梅林!
但是,也有人不怕。
江边的七名衡山弟子摆弄船只,高喊着“贼人休走”。
西宝和尚见他们真要追,面色微变。
早年间他行走江湖便是这一身血红僧衣,如今得了东方教主的势,江湖中人对他又敬三分。
这种威慑力,他着实享受。
只是没想到,才在衡阳城中留下信号标记,就被这些衡山派的人追上。
五岳剑派的二代弟子,虽然来了七八个,但他西宝和尚真没放在眼中。
前年在青州府的一间客栈,六名找麻烦的泰山弟子被他杀个干净。
衡山派还不如泰山派。
这七人在他看来就是送死。
准备杀了这七人再走,正好迎合东方教主的声势,哪知道一交手,情况大出所料。
这帮衡山弟子的剑比泰山弟子快多了,实在难缠。
若无这一手奇门武器,以纯钢钵钹的防御连挡快剑,他早也受伤。
“倒霉,碰到衡山精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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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这般想,登时萌生退意。
于是边打边逃,一路抢了这船。
自爆身份想让他们忌惮,没想到这些人还是穷追不舍。
衡山派这帮人的胆子如此大吗?
西宝和尚赶忙摇橹再划走两丈。
这时顺着水流朝东边飘,快速离了岸,他船小轻便,后边七人想追也不可能了。
“他妈的,衡山派的鸟人,你们冒犯神教,给老子等着!”
西宝和尚这才站在船头大骂放狠话。
忽听岸边连响几声“大师兄”。
又听“嗖”的一声!
岸边撑船的黄色竹竿落下水,直朝他这边急飘。
立时见到一道青影飞身踏在江边舟楫顶棚上,下一步踩上水中竹竿,跟着水花溅射,搅散晚烟,一个点跃上了他的小船!
西宝和尚被这一手轻功所惊,知道来人乃是劲敌。
可定睛一瞧,却是一张少年面孔!
“你是谁?”
他深藏忌惮,一手执钢钵,一手执长剑,在少年身上找破绽。
西宝和尚连瞧多处破绽,越看越不对劲。
因为破绽越来越多,他深觉有诈,不敢将剑刺出去。
西宝和尚在打量赵荣,赵荣也在打量他。
浑身上下,也就那身血衣让赵荣多瞧几眼。
“我还要问你是谁,又是魔教哪个堂口的?”
西宝和尚闻言,眉头一皱,他想起方才听到有人喊‘大师兄’。
脑海突然闪现记忆。
‘原来是那个衡山大师兄,江湖名气不小,脸虽嫩,但方才那身轻功做不得假,玉林道人、仇松年他们都不在。’
‘我若找不到机会偷袭,最好将他吓走。’
他脑中瞬间闪过多道念头,又暗暗后悔方才在衡阳城中托大,早点走就不会有这麻烦事。
实在是东方教主给的信心太足。
“小子,看来你知道得不少。”
“那我不和你玩虚的,我来衡阳是为了找魔教叛徒,奉的是白虎堂的命令,白虎堂听令于总管大人。”
“你妨碍我办事,就是得罪杨总管。”
“见你对神教有所了解,想必知道这会给衡山派带来多大祸事!”
他沉声道:“我西宝和尚行走江湖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少年,奉劝你不要自误。”
西宝和尚说完,便瞧见眼前少年展露笑容。
一时间,搞不清楚对方的态度。
但眼睛瞄住对方要害破绽,随时能一剑刺下去。
“来衡阳城找叛徒的活,不是交给风雷堂办了吗?难道杨总管与童长老的误会解除了?”
西宝和尚心下一惊,明白对方意有所指:
“你竟然知道黑木崖上的事。”
赵荣没接这话,又问:“东方教主有没有回黑木崖?” “这天下没有东方教主去不得的地方,上你衡山派也是来去自如。”
他借势威胁,赵荣全当没听见,“你们要抓什么叛徒,怎确定在衡阳?”
“人在衡阳丢的,自然要从衡阳找。”
西宝和尚话锋一变,笑道:
“衡山派长期在衡阳城中经营,你们若能将那一老一少两个叛徒送来,放到端阳节处决,杨总管定然高兴。”
“他日我教.”
他的话戛然而止,忽然发现眼前少年二目含霜。
登时心脏猛跳,当下率先发难,手中早准备好的长剑突然刺向对手心脉!
“当~!”
双剑相碰,西宝和尚大吃一惊,强劲气力震得他虎口一麻!
这小船上根本没有跳躲空间。
又知衡山派用的是快剑,这一剑对碰吃了亏,知道自己下一剑不可能快过对手。
于是左手拿着钢钵防御,作势朝前方刺来的长剑砸去。
最好将那细剑砸断,便扭转局面。
然而.
西宝和尚的心神一阵恍惚,眼中倒映着湘水,一团团剑光从水面升起,
水影剑影看得他眼花缭乱!
“这是什么招法!”
他惊喝一声,手上钢钵砸了一个空。
回过神来时,西宝和尚皱了皱眉头。
他只觉得胸口微微有点痛,但疼痛并不是很明显。
心脉没中剑,喉咙也没被割破。
难道方才我那一钢钵没砸空?
又看向船头少年,西宝和尚在恍惚间恶性大生,右手动剑,还要再刺。
突然发现,
自己一身内力,半点也调动不起来!
甚至,身体也无法移动。
任督二脉的气血,正在体内乱冲。
与那时的欧阳鹤松一样,西宝和尚的腧府赶上时辰成了一击致命的死穴。
此时被剑指点中都要重伤,更别说是气剑强摧。
“砰~!”
钢钵砸在船上,西宝和尚没欧阳鹤松那般功力,一言没发便栽倒入船。
赵荣翻开尸首,检查了一下腧府穴上的剑伤。
“不错,伤口比那次小了一寸。”
“血流的也很少。”
赵荣满意一笑,感觉到自己用剑打死穴有不小进步。
但很快又皱起眉头。
按照欧阳鹤松的说法,我这伤口要比他出手大半寸。
目穴鼓气法与打死穴还是不够精熟。
这.还要多练。
西宝和尚这名号赵荣是知道的,与严三星、桐柏双奇等人混在一起。
这批魔教边缘人马比黄河老祖他们要差一档。
但各有奇招,没那么好对付。
“杨莲亭此时还在遣人找曲知音,实在奇怪。”
赵荣微微皱眉,一边思索一边将船划到岸边。
螺粟码头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方才斗在江中隔太远没瞧清,但衡山大师兄用轻功登船,这惊鸿一瞥大家却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又见小船上躺着的血红僧衣,已猜到这魔教贼人的下场。
“大师兄!”
七名衡山弟子一齐上前。
赵荣的眼神稍稍朝周围扫去,他们也知道人多眼杂,并不多话,只是将西宝和尚的尸体抬走。
等赵荣他们全都离开,码头附近议论声大起。
一名操着荆楚口音的汉子道:
“这魔教恶僧手段了得,我方才瞧见他在上堤堰那边,一手钢钵砸来砸去,衡山好几名弟子,一个个快剑看得我眼花,却没将那恶僧拿下。”
“结果碰上这赵少侠,还没到撒泡尿的功夫,恶僧就死了!”
“恶僧再厉害,也只一个,”衡州本地人傲气道,“他这样的,赵少侠能打八个。”
一个大冬天穿着短袖,袒露胸肌的络腮胡武林人嘲讽道:
“那魔教贼人以为魔教二字能将所有人吓住,衡山弟子却是好样的。”
“这些魔教贼人仗着东方狗贼武功高,他妈的一个个都狂傲得很,老子却不服!”
他声音极大,旁观的江湖人一听,赶忙从他身边逃离。
城门口方向,衡山弟子如扛死猪将西宝和尚扛了进去。
路人侧目瞧热闹,挂着“神课”“看相”“决疑”摊口里间的算命先生看到这一幕。
他嗤嗤笑道:
“那红衣恶僧之前找我算命,我说他今日有血光之灾,他还破口大骂,我却没有算错。”
这话声音也极大,立时有几人过来找他算命。
……
赵荣与扛尸体的衡山弟子分开,留下两人领他到最先发生冲突那处。
立刻看到西宝和尚留下的暗号。
“荣哥,这与之前留标记的不是一伙人。”
等周围人都走开,曲非烟小声道,“之前那伙人的暗号能看懂,这个爷爷没教过,看不懂了。”
她将其中区别说给赵荣听,又分析道:
“若是魔教有了新的联络暗号,那之前想引我爷爷相见的人,可能是曾经认识的,因此才用过去的信号,这西宝和尚不是单独找人那般简单。”
“嗯。”
“只要能认出来,全都毁了,不给你爷爷瞧见最好。”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赵荣的眼界到底宽广些,因为想到圣姑出现,登时联想到“广陵散”这茬。
她要找曲知音要广陵散?
察觉到牢任在梅庄了吗?
这天下间有广陵散的,可能只有高山流水。
向问天没本事搞来这曲谱,大概率是圣姑找来的。
这才让亡命江湖的向问天拿到四样宝物。
如今衡山派形势大变,高山流水又在研究笑傲江湖,圣姑的人自然处处碰壁。
广陵散是拿不到了。
不过,牢任现在复出结果难说。
下崖一次的东方不败,已经难以揣测。
吸星大法就算再完善,吸不到人那是没什么大用。
西宝和尚既是白虎堂派来的,这节点,恐怕也是在盯圣姑的动作。
赵荣想了一大堆,有的能想通,有的还在疑惑。
回到门派驻地后,找来全子举,让他这几日多派人手,查查是否有类似西宝和尚这样的人。
翌日。
衡阳城西,一名头发略显稀疏的汉子随着商队匆忙上了船。
沙天江的心这才踏实下来。
昨天傍晚他在城西码头附近吃猪肝汤,瞧到一场惊人大戏。
旁人不认识西宝和尚,他却认识!
没想到的是.
西宝和尚,被那个少年杀掉了!
“好厉害的轻功!”
沙天江正好看到那惊鸿一瞥,心中憋闷得很,四十多年的功力还不如一个少年。
“他的功力绝不在我之下。”
“左盟主真是有远见,难怪派我南下调查。”
想到此节,心下又骇然,“此人利用江湖传闻,假中藏真,就像衡山派的剑法一样,虚实难辨,当真会隐藏。”
“若无左盟主叮嘱,我出手试探他,在不知其深浅的情况下,一定会吃大亏。”
“这一趟衡阳,如是在鬼门关里过了一趟。”
“西宝和尚的事定然会引起衡山派警觉,他们加派人手,我就不好再藏。”
沙天江混迹江湖数十载,若不谨慎早就没命了。
陌生的衡山派让他感到恐怖。
他归心似箭,分毫不敢贪功。
……
年关当日,衡山派很是热闹。
去年年前,衡阳城内还有闲言碎语。
议论衡山三脉哪个最强,哪个最弱。
如今这些乱人心神的讨论,已经听不见了。
巳时。
衡山派云雾殿后的祖祠内,莫大先生、刘正风、鲁连荣,方千驹四人都已到场。
内门弟子加外门弟子,一共来了一百八十九人。
很久没出现过这许多弟子一起拜祖祠的状况!
遥想去年年关上香,三脉弟子有前有后,还在祖祠内唇枪舌剑。
今日却出奇宁静,
不过,众衡山弟子的心却是火热的。
门派有什么样的变化,他们岂能不清楚。
“给衡山历代先辈敬香~!”
祖祠内,衡山第十三代有四人执香,而衡山第十四代手执大香的唯有赵荣一人。
莫大先生、刘三爷、鲁连荣与方千驹先一步将香插入香炉。
青烟阵阵,萦绕在祖宗牌位上。
他们四人敬香后,分站两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众弟子之前的小掌门身上。
莫大先生不苟言笑,苍老的声音在祖祠中回荡:
“诸位门派先辈见证,从即刻起,衡山第十四代弟子赵荣,为本派掌门大师兄。”
“众弟子见礼!”
赵荣手执大香转过身来,在场一百八十九名弟子齐声高喊:
“见过大师兄!”
声音震耳欲聋!
他们拱手作揖,赵荣还礼。
莫大先生神色肃穆:“掌门大师兄领第十四代弟子敬香。”
赵荣朝莫大一礼,又朝三位师叔一礼。
刘三爷与方千驹微微一笑,金眼乌鸦黄澄澄的眼睛死死盯在少年身上。
他的眼中,深藏着欣赏之色。
衡山小掌门往前一步,走到正中央,举香朝祖祠牌位行礼。
众弟子跟着他行礼,完成了礼祭仪式。
若不是关键时期,待会还要会见来自周边府域的众多贺客。
如今受东方不败影响,便没有大动干戈。
赵荣把大香插入香炉后,也算松了一口气。
成为掌门大师兄后,他立刻宣布一件事:
“此次年关后,本派除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之外,再设衡山真传弟子。”
众弟子闻言,眼前一亮。
所谓的真传,便是衡山真传,而不是某一脉的亲传。
上一个年关,三脉分立。
如今设真传弟子,代表三脉归一,从此再不分什么脉系。
之前是互有默契,现在却摆在明面上。
莫大先生、刘正风与鲁连荣三人,都没有开口。
不开口,那就是赞成。
这意味着衡山派在这个年关,正式迎来了新的格局。
三脉归一,这是小掌门时代。
赵荣迎着众人目光,又道:
“真传弟子,每个年关选一次,参考个人武艺。”
“今年选定的真传弟子,有冯巧云、程明义、向大年、艾根才、席木枢、米为义、郭玉莹。”
除了赵荣之外,这几人的功夫是最拔萃的,自然不会有异议。
并且,还给他们竖立了新的目标。
赵荣又道:
“本派现有七路快剑,因此特铸七柄神兵,以各路剑法命名。”
“日后各路剑法最强者,便持此神兵,成衡山七剑,守护门派,除魔除恶。”
“是!”
众弟子兴奋应和。
莫大先生趁势道:“再拜祖祠!”
这一次,师父师叔与衡山众弟子一起见礼。
年关礼祭,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完成了。
莫大先生也掏出了所谓的惊喜,将几卷画轴一般的东西递给赵荣。
“打开看看吧。”
“是。”
赵荣连续打开四卷古朴卷轴,这才发现是剑谱。
“这便是五神剑剑谱?”赵荣眼前一亮。
“是剑谱,”刘三爷凑了上来,“但只是普通剑招,并不是一招包一路。”
“你现在看的芙蓉神剑,那是师父给我的。”
“他叫我登芙蓉峰,感受峰势,领悟出一招包一路,我却做不到。”
刘三爷笑眯眯地摇头,并不以此为耻。
因为他对这剑招本就没有兴趣。
赵荣又翻看下一谱,一旁的鲁连荣眼睛转动,“这一谱是石廪神剑,是师父传给我的。”
“现在也交在你手中。”
“你若能领悟其中精髓,我也是佩服的。”
赵荣不禁问道:“鲁师叔,你登了石廪峰多少次?”
“一次也没有。”金眼乌鸦笑了。
莫大先生道:“天柱神剑与紫盖神剑在我手中,这四谱都是你师祖留下来的。”
“一招包一路,本在我师祖手中,不过参与华山大战后断了传承。师父他老人家只有剑招,没学到精髓。”
三人都看向赵荣。
言下之意:你要努力。
“那祝融神剑呢?”
“没了,”莫大一脸惋惜:“那剑谱带在我师祖身上,因此遗失,连剑招都没有留下。”
侧耳旁听的向大年等人闻言一窒。
“若只论剑招,五神剑招式并不奇特,但每一路都能化为一招,练到这个层次,五神剑就会截然不同。”
莫大先生此前不敢将剑谱传授,怕招法给他束缚。
如今赵荣已看到衡山剑法极限,自然再没任何顾忌。
赵荣将四卷剑谱拿在手中。
那祝融神剑的剑招,只能在思过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