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初夏时分,海棠花谢,柳絮飞尽。
炎热的天气使人乏困,白昼愈发漫长。
赵荣盘坐在藏剑阁外的亭院中,心情不是太好。
“自年关之后,魔教人马更为猖獗,大肆收拢帮派,扩增势力。目前在衡州府周边的贼人应该是从安庆府、宁国府一地流窜过来的。”
全子举面带怒气,“一些靠着咱们的小门小派,也受到魔教威胁。”
“这些不过是边缘人马,如今都羊质虎皮,一个比一个猖狂。”
“魔教一牵头,周边那些躲起来的大盗们纷纷冒头作恶,似是以为我们怕了魔教。”
赵荣一边听他描述,一边翻看衡州府附近的最新消息。
他们在本地眼线众多,不难窥见暗流涌动。
“玉灵道人、仇松年、双蛇恶丐.”
赵荣念着这些比较熟悉的名号。
全子举在一旁解释:“他们在袁州府边界露面,我猜测是从饶州分舵来的。”
赵荣点头,“这几人与我杀掉的西宝和尚是一道的。”
“估计是白虎堂的人。”
“我们怎么应对?”全子举不敢拿主意。
“自然不能惯着,”赵荣语气强硬,“这帮人最是得寸进尺,敢在衡州府附近作乱,就连同盗匪全杀掉,杀到他们害怕。”
全子举闻言心下痛快,眼中却又泛忧色:“黑木崖那边”
“不用担心,”赵荣徐徐解释,“黑木崖鞭长莫及,东方不败岂能瞧得上这些起哄的,在咱们眼前作恶狂欢,绝不可放任。”
全子举连连点头,觉得有道理。
“接下来我去华山的日子里,你把消息多整理两份,给师父和鲁师叔。”
“师父不随师兄一道?”
“白虎堂的动作我还猜不透,唯恐他们派出高手,有师父坐镇我才放心。”
“嵩山派正与少林武当在郑州大道提防魔教,他们有四位太保折损,料想分身乏术,能派到华山的人不会太多。”
赵荣笑了笑,“若非如此,左大师伯非但不会阻挠我,反而要想法子把我骗上华山杀掉才是。”
全子举思索片刻,郑重道:“师兄万事小心。”
……
连续数日,赵荣不仅找到师父与鲁师叔,甚至还去刘府拜访三爷一趟。
长辈们对他诸多嘱咐。
本着宜早不宜迟的态度,赵荣比原计划又提前了半个月。
四月十五日,辰时末。
湘水之上船棹纵横,商船货船,扬帆中流,穿梭在两岸江山浓绿之间。
西边城墙上站着两道身影,目送远帆。
“大师哥,怎得是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金眼乌鸦的右眼还裹在白布中,却不影响他脸上略显玩味的表情。
“难道不该高兴吗?”
“你这个失败至极的掌门,临老竟然能翻盘。以后入了土,师父和师祖倒是没法骂你了。”
他说话难听,莫大先生懒得理会。
瞧着船帆远去,心中不免感叹。
像是自言自语般念叨:“去年东去龙泉,我一路尾随照顾,虽没出手,却落个心安。”
“此番他要去更远的三秦之地,却已用不着我操心了。”
鲁连荣闻言,不再打趣:
“伱现在尾随上去,我会更安心。”
莫大先生微有踌躇,叹了一口气,“我一近身,准被他发现,藏也藏不住,怎么尾随?”
“况且,我在衡阳要做什么都被安排好了。”
鲁连荣不满道:“这么快就被徒弟超越,大师哥,你的武功还得多练。”
莫大先生不再应他。
金眼乌鸦也不再说话。
两人忽然静默,目中各都倒映着远处的江水波光。
……
这次北上,衡山派一共有十一人。
除赵荣之外,还有程明义、向大年、曲非烟以及最先学惊门北斗剑阵的七人。
以赵荣目前的功力,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天下绝大多数地方都可去得。
众人没做衡山弟子打扮,服色各异。
旁人瞧见,也只当他们是寻常结伴而行的绿林中人。
放在江湖上屡见不鲜,并不招人耳目。
此时所乘的乃是一艘客船,船体宏敞,装饰华美。
船首围有可坐倚的栏杆,上有遮阳蓬帘。船舱窗上悬挂卷着的布帘,舱顶还有通风孔,能开能合。
赵荣靠着窗边,江上湿气顺风扑面。
与五岳盟会时相比,他此刻的心情要松快甚多。
一来底气更足。
二来嘛,嵩山是险地,华山于他而言却是宝地。
江南男子、独孤九剑、思过崖山洞.
心中期待得很。
目光微微抬起,对面的绿衫少女正痴痴瞧着江面,偶尔一条鱼跃出水面,也能叫她露出雀跃之色。
“许久没出衡阳,看什么都新鲜吧。”
赵荣问了一声,叫他意外的,曲非烟竟然摇头。
“衡阳很好,是第一个叫我心安的地方。”
船内还有旁人,故而放低声音:“我随爷爷从燕赵大地一路逃亡,酷暑寒冬,各般风景都瞧过,看景物是不会新鲜的。”
“不过这份优游不迫的心情极为新鲜。”
她眸子有一丝惊喜:“上次你回返衡阳时说带我一道上华山,我以为要再等几秋,没想到近在眼前。”
赵荣笑答:“既然说过,我自然言而有信。”
“不过,这次少不了一番争斗,你的剑法固有进步,距离独当一面尚且遥远。我若照顾不及,你要与师兄弟们待在一起。”
曲非烟闻言,不由想到与爷爷逃亡江湖的经历。
她知晓江湖险恶,本就谨慎。
如今有老掌门外加小掌门指导,又刻苦练剑,功夫早超以往。
自觉不会成为拖油瓶,才敢答应一道前往西岳。
但她知晓少年之言乃是关切叮咛,当下丝毫不反驳,只是微笑点头.
这一路既不转道会友,也无风波作恶。
船走得极为顺畅。
第三天晚上靠近洞庭湖,几个胆大的蟊贼上船偷盗,赵荣他们没出手,船上的武林人怒喝数声,一番骚乱打斗后,便将蟊贼拿住。
“噗通噗通~!”
连续三声响,蟊贼全成了落汤鸡,船客们哈哈大笑。
第四日。
赵荣站到船头,得窥胜景。
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
希文先生说南极潇湘。
赵荣便顺着湘水而来,此时坐在古朴而华美的客船上,心中想着范仲淹的话。
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心情的确有所不同啊。
岳阳乃鱼米之乡,他们下船上岸于客栈投宿,吃到了洞庭银鱼。
还有一种山河溪水塘圳中肉质细嫩丰厚的小鱼,用文火焙制,亦很美味。
过了岳阳,一行人便朝西北方向横穿荆楚之地。
这一路,可就不平静了。
连下三天大雨,不止是道路泥泞,有些路段被山洪冲毁,须得绕路。
直到四月底,他们才至襄阳。
马不停蹄,继续出发。
端阳节这一日,菖蒲、艾叶悬在各家门户上。
此时五毒具出,须禳毒气。
问路的几位同门返回,“已到商洛地域。”
“此次在商洛中南,前方就是丰阳县,距离华山,只四百里。”
“日头不早了,我们在城中寻客店歇息一晚。”
“好!”
众人催马赶路,小半个时辰后,见古城夕照,人流渐密。
端阳节这天,各地都很热闹。
赵荣等人进县城后,耳边传来一阵阵吆喝声,老远就闻见雄黄酒的味道。
“此地武林人颇多。”
“没错。”
程明义小声道:“方才打听问路时那江湖人说,近来丹凤、土门等地各有骚动,听说是江湖仇杀,连有几个小派被灭门。”
“多半是魔教所为。”
赵荣皱了皱眉,“丹凤离商洛更近。”
“若商洛有魔教活动,恐怕华阴也差不多,看来华山派不轻松啊。”
“奇怪.”
向大年道:“端阳节时,黑木崖上群魔乱舞,现如今东方不败威震江湖,黑木崖的庆祝只怕更为盛大,下方的魔教势力在这时也会犯恶吗?”
赵荣与程明义都摇头,他们也猜不透了。
曲非烟忽然看到一棵艾草上挂着的小旗帜,“有魔教留下的暗号。”
赵荣一抹余光也扫了过去。
但他读不懂这个暗号,“暗号上什么含义?”
曲非烟摇头,“不知道,但这是玄武堂的旗帜。”
玄武堂?
赵荣登时想到了玄武堂堂主孙仲卿,那个练了盘阳功与盘阳回龙剑的狡猾家伙。
这个人可不好对付。
“大家小心一点。”
连续找了数家客店,皆已住满。
终于,他们在城北位置稍偏的地方寻到两家连在一起的客栈,唤作南宽客栈。
还有四间空房,男女分开住进去是没问题的。
安置好马匹,大家各自背着包袱下到一楼大堂用饭。
两家店连在一起,堂食只有一处。
赵荣他们落座时,周围已经坐下九桌。
衡山派的人围着两桌坐,大堂气氛稍微有些怪异。
这九桌人,只有两桌吃油泼面的人说说笑笑,聊着端阳节发生的江湖事。
另外几桌,都比较安静。
但吸溜吸溜嗦面的声音却着实不小。
曲非烟将那些人打量一遍,朝赵荣摇头,显然是没看出有魔教的痕迹。
赵荣也不知里边是否有嵩山派的人。
当初有南善时和劳德诺,认嵩山派的人就很容易。
此时只能疑神疑鬼了。
“客官,两碗水滑面。”店小二笑着端来两碗宽面。
跟着,他又上了一大盘腊汁肉夹馍。
向大年把馍推给了赵荣,赵荣又推给了曲非烟,小曲没客气,先吃了起来。
又来几碗面,几碟面皮,几碗羊肉泡馍,他们这边算是上齐了。
衡山派除赵荣之外,都将长剑放在手边。
周围人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
这一路轻装简从,又隐瞒身份,加之他们没什么名气,江湖中人见了他们的脸,多半也不知道是谁。
这客栈不像黑店,他们事先查探了一番。
掌柜店小二基本没问题,食物入了口,味道纯正,不似有毒。
两桌说笑的人不受影响,又喝下许多黄汤,那雄黄酒的劲一上来,嘴上的话更多了。
“听说华阴那边斗得凶狠,把华山派的人也引了下来。”
“是魔教的人吧?”
“谁知道啊,长涧河那边的神拳帮一夜死绝,听说他们已经投靠魔教,估计是华山派的岳先生出手。”
“胡说八道,”一个六分醉的汉子笑道,“神拳帮的又不是死在长涧河边,他们死在商洛。”
“再说.便是华山派的岳先生,现在也不敢主动灭杀魔教。”
“谁不怕东方不败.”
从口中吐出最后一个“败”字时,那六分醉的汉子忽然打了个冷颤。
同桌几人的酒意各醒三分。
另外一人颇为忌讳,小声提醒:“不要再提那人名讳。”
之前侃话的汉子不由点头,甚至连神拳帮的事也不聊了。
这时,他们背后的那张桌子响起了浑厚无比的声音:
“小二,再上一大碗羊肉泡馍!”
衡山弟子不由朝那人看去。
此人背对着他们,背影颇为宽硕,光溜溜的脑袋闪着光,穿着僧衣,却是个大和尚。
但他不守清规戒律,吃肉喝酒,显是个乱七八糟的恶僧。
向大年盯着恶僧冒光的脑袋,不知怎的,倒希望这家伙是魔教贼人。
不多时,小二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馍,眉头却皱了皱。
他旁敲侧击道:
“大师,您已吃了好些碗。”
大和尚哈哈一笑,甩出了碎银子,“笑话,我还能吃白食不成。”
这时,又有一道浑厚声音响起:
“小二,再打两壶酒,切两斤羊肉。”
赵荣寻声望去,这人与大和尚一样独坐一桌,也朝着门口方向背对他们。
只见他一身白衣,背影没有那大和尚宽,说话时微微侧头,能看到他疏朗的花白长须拖了下来。
忽然!
这人像是感应到什么,他将头一扭,目光直射赵荣。
好生敏锐
高手!
赵荣暗自警惕,但此人一身白衣,并非大红衣衫,心下也不惧他。
与这容貌清癯的白衣人对视一眼,任凭他眼神如刀,赵荣也无喜无悲。
仔细打量了一下赵荣面孔,白衣人明显一愣。
目中疑惑大盛。
那店小二走到中间,将两人视线隔开。
“大爷,你已喝下六壶好酒,咱店这酒后劲大得很,小的怕您醉倒。”
“哈哈哈!”
他朗声大笑,声音震动整个客店。
那些不说话闷头吃晚食的客人全都面色各异,要肉吃的大和尚抬起头,衡山弟子各都打起精神。
赵荣眉头一皱。
一阵笑声夹着内力,冲入他耳中。
这笑声,竟是奔着他来的。
此人不仅内功不俗,像是还通吼功,并能控制吼声,只奔向自己。
面对此人试探,赵荣也不怂他,当即冷哼一声,道:
“小二,给我也上一壶酒。” 他声音不大,更没甚吼功。
但也是提气以浑厚内力发出,当下穿透了白衣人的笑声,叫那小二听得清清楚楚。
“客官,您稍等。”
那小二回头朝赵荣笑应一声,没去想为什么这少年声音他听得这般清晰。
当下全部心思都放在白衣人身上,疑惑他为什么大笑,又暗叹嗓门好大。
白衣人自然听到赵荣声音,心中如何不惊。
他对那小二道:“是什么酒能把我醉倒?便是你在酒里放些迷药,也醉不倒我。”
小二一听,微有恼怒。
语气变得不太友善:“你这是什么话?”
“我见你年老,好心提醒于你,你反出言中伤说我下药,真是好没道理。你便喝吧,但别差了酒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吃白食。”
“哈哈哈~!”
白衣人并不生气,反而捂着胸口大笑。
他揶揄道:“可是,我今天偏偏没有带钱。”
“你!!”
店小二面色大变,立马揎拳掳袖。
“莫要着急,”白衣人慢条斯理道,“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五湖四海,我的朋友遍地是。”
店小二一脸怀疑:“这丰阳县中可有你的朋友?”
“自然有。”
白衣人朝那边坐着不出声的几桌人指了指,“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必定会替我付酒钱。”
话音刚落。
只听“咚”的一声。
那些人中有人甩出一锭银子,显然证明白衣人所言无错。
店小二将银子拿起来,验过真假。
他一脸疑惑,那使银钱的人面色阴沉,怎么看都不像是朋友。
但收到银子便好,他可管不着江湖人的闲事。
白衣人点了点头,对那些沉默的客人道:
“不错,今天你们又大赚一笔,用银钱买了一条性命。”
“都不要走,陪我吃完这顿酒。”
他又豪迈一笑,却暗中观察赵荣方向。
从他的坐姿不难看出,腿肘皆朝北侧摆,若赵荣突然出手,他定能第一时间招架。
那些人听了白衣人的话,像是哑巴一样,只闪烁着怒气,却一言不发。
忽然,听到稀里哗啦声音,独坐的大和尚一口将碗中的汤水喝尽。
他像是没听到白衣人的话,直接站了起来。
“吃饱了,睡觉去,明早还要上华山。”
他握着水磨禅杖从白衣人身边走过,出门朝隔壁客店去了。
大和尚没给白衣人面子。
那白衣人想有动作,可余光朝赵荣方向一扫,又停下了动作。
“师兄.”
向大年说话间,与其他人一样,都把手搭在了剑鞘上。
“吃面。”
赵荣也没搞清楚情况,但说话时身体朝南侧,若白衣人出手,他便能第一时间出剑。
大堂内,唯有两桌喝了许多酒的客人在说话,其余人已经是剑拔弩张之势。
柜台那边,秃头掌柜对那小二说:
“待会他们若打起来,我们先躲好。”
“等人死得差不多,再去死人身上摸银子,若没有银子,把那些刀剑收起来,到时候卖了换钱。”
小二点了点头,低声道:“掌柜的,他们看上去不缺银钱,今日不会折本。”
“嗯。”掌柜应了一声。
店里面的伙计也比较镇定。
若是江湖恩怨,一般不会波及无辜。
他们摸银子弥补客店损失,也正大光明,符合江湖规矩。
交代之后,掌柜又坐下敲打算盘。
提前预估会有多少桌椅窗扇木柱被打烂,请人来修再加上歇业,都是损失。
按照掌柜的经验,这一场厮杀少不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
天黑下来后,大堂中客人散尽,却一直没有动手。
衡山派返回住处,除了守夜的,其余人全部和衣而眠。
夜半子时。
躺在床铺上的赵荣陡然睁开眼睛。
他一个翻身下了床。
蹲在窗边的凌兆恒微微一惊,他一直在守夜,却什么都没发现。
赵荣来到他身边,手掌一压,灭掉灯火。
这时提气在耳边,听到夜鸦啼鸣,又听到极为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与夜鸦声音相融,赵荣是被马的响鼻声惊醒的,此时知道那人到了马棚处。
担心此人给马下毒,赵荣低声道:
“把人喊醒,不管旁人什么动作,尽量守着客栈,不要乱跑。”
“明白。”
这丰阳县他们一点不熟,大晚上乱跑极为危险。
又听到一声马叫。
赵荣提剑出了门,脚下一点上到客栈屋顶,朝着马棚方向靠拢。
夜色暗沉。
赵荣的脚步非常轻,来人的脚步也非常轻。
但他们都发现了彼此。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徐徐吹拂,赵荣抱剑立身飞檐之上。
那人却站在马棚旁边的墙壁上。
赵荣鼓气于晴明穴,增强夜视能力,看清此人正是傍晚的白衣人。
“嘿~!”
还没等他说话,
那人一个招呼也不打,不知用的什么兵器,忽然将马棚棚顶整个掀翻,成一股巨大的力道朝赵荣砸来!
“歘~!”
一声爆响,飞来的马棚被一斩为二!
赵荣脚下提气一蹬,从分散两边的棚顶错过,一剑刺向白衣人!
夜晚看不清楚,
当兵刃使得极快时更是如此!
白衣人只觉得剑光森人,心中凌然,他靠着强大耳力,再加上手上的奇特兵刃,挡住了连绵剑势。
赵荣心中警惕。
他才发现白衣人用的是一柄链子刀,那刀上附带了强猛劲力,被甩得密不透风。
不敢强攻,知道其中藏了杀招。
但凡一剑没有攻破,立马要被链子刀后段钢链盘住长剑,自己武器受制,对方钢链前头的快刀还有旋劲,这便要处于下风。
这等高手对决,极为凶险。
赵荣初次遇到奇兵高手,又在昏黑夜晚,一点不敢大意。
他要等对方露出破绽。
客栈内灯火渐亮,二人已对攻六十余招!
各自全神贯注,说话的空隙都没有了。
又攻二十招,
向问天这次靠着客栈灯火看得清清楚楚。
与自己相对的,竟真的是傍晚那个少年!
他严重怀疑对方戴了人皮面具。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等妖孽存在。
东方不败已经看不透了,怎么黑木崖又下来一个看不透的!
江湖像是一下子陌生了。
他心中思绪纷乱,怒喝一声,手上链子刀用到了极限。
链子刀骤然在他手上短了一尺,因为他放出了藏在手上的另外一端,陡然形成双头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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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鼓足气力,双手使用这奇门武器。
两条链刀搅出一阵骇人风声,以旋转劲势全朝对手头颈要害攻杀!
再以巧妙运劲法,
叫一刀快过一刀快!
此乃他链子刀中的一门绝技,鸣音九打!
他的奇门武器越来越快,赵荣的剑也越来越快。
剑光迭璨,与刀光搅在一起。
阳白晴明二穴充斥真气!
只听,叮叮叮叮~!
接连九声响!
向问天的奇门招式被破,他不由地看向眼前剑光。
那剑光在他眼中越来越盛,忽觉如梦似幻,心中有一股压抑感传来。
只是恍惚一瞬,他陡然惊醒~!
心下一股寒意疯狂涌来,
当即想也不想,一个后翻急退,右手抓在链子刀中心,一个惊险撩刀,挡开了封喉一剑!
下巴上的一缕白须,被削得飞扬。
这一下,可把向问天吓得够呛。
黑木崖高手一路追杀,他却从未经历这般危机时刻!
‘此人用的什么剑法?’
‘似是黑木崖上的惊门十三剑,但又不是’
‘方才的剑幕如一片幻光,难道是东方不败最新创造的剑法?’
‘这少年是东方不败的徒弟不成?!’
自打在中原一地露头,嵩山派的人将他暴露给黑木崖,一堆人将他从中原之地追杀到华阴。
如今东方不败威震天下,他这个天王老子吓不倒人了。
连魔教边缘人马都想拿他的人头邀功。
一路逃亡到此地,接连遇到几队人马。
哪知新来的这伙人如此难缠!
此时已生悔意
今晚应该早些退走,不该前来试探。
他思考间,周围喊杀声大起。
二人已经战到客栈外沿长街,客栈中有人提着灯笼,连续冲出一大堆人,却不知道到底是那股势力。
赵荣心下有些郁闷。
他方才藏了杀招,竟然没能将这人伤到。
‘这人越打越谨慎,想杀却没那般容易了。’
‘三秦之地,哪来这般高手?’
向问天自然听到客栈那边的动静。
他想:‘眼前这人极其难缠,若再来高手,今日恐怕难以脱身。’
他是个机警之人,想到对方年岁不大。
剑法高妙,内力恐怕不及自己。
正准备拼斗掌力,没想到手中链子刀被连续两剑撩开后,他没起掌,对方抢先运掌拍来。
这一次,向问天的想法与方才完全相反!
有诈!
对掌瞬间,向问天运起一门秘术。
正是吸功入地小法!
这是一门借力法门,当对方使用内力攻击自己,将这股内力导入地下,使之不能为害。
但这些内力丝毫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通过这种武功来伤敌。
若对方内力源源不断,也会被破解。
他自称这门功夫为“唬人把戏”,但巧妙运用,却是试出了对手杀招。
对掌瞬间,因为是引导内力,虽然没被这股内力所伤,但右臂与大腿瞬间寒凉。
他面色一变。
右脚踩在一片泥泞上,顿时脚下结冰!
向问天暗暗吃惊,赶忙撤掌。
赵荣也被他的唬人把戏吓住,也赶忙撤掌。
这时,衡山弟子们担心赵荣寡不敌众,结队来到客栈门口。
还有一个大和尚,也站在门口。
外面提着灯笼的人四下乱晃,不知道哪个对哪个。
忽然有提着灯笼的人大喊一声:
“向问天你这个叛徒,神教长老已到,我看你往哪逃!”
“拿命来~!”
这两嗓子一喊,把所有人都喊得清醒了。
客栈边的大和尚登时怒喝:“他妈的,原来是魔教贼人,便是你们在客栈给我下毒!”
他提着水磨禅杖,极为莽撞的杀了上去。
向大年等人见这恶僧凶猛得很,而且真的在杀那些魔教贼人。
便跟着他身后一道砍杀。
那魔教的人一嗓子又嚎出了两队人马,将向问天团团围住,各自带着兵刃冲杀。
但是
所谓的‘魔教长老’已经恍然大悟,此时非但没有对向问天出手,反而回剑杀入魔教贼群!
这一下偷袭,直将到场的四位旗主一齐砍翻!
原本清醒的向问天,现在彻底变成了糊涂人。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方才与自己狠斗的高手会突然对玄武堂的人出手。
魔教的人更是被杀晕了!
他们本来在等黑木崖高手.
结果
一位大和尚,一个向问天,还有一个忽然反水的魔教长老。
三大高手各自发力,直接叫魔教分部与边缘人马血染丰阳街道!
子时过半,方才厮杀声极大的街道上安静下来。
一位大和尚杀完人之后,急忙朝着商洛方向发足狂奔。
他可不想背锅。
跟着便是衡山十一骑,在长街上草草摸过一边后,骑马追向那位大和尚。
“快走~!”
赵荣与程明义都在催促,向大年这才骂骂咧咧把一具尸体踢到一边。
“快走,这边不能待了。”
衡山这边,一边走一边有人大喊:
“打起来了!”
“魔教在火拼,向问天杀光了玄武堂的人!”
“嵩山高手杀光了魔教边缘人马!”
他们边走边喊,出了县城。
向问天立身在一个房顶上,他到现在还有点糊涂。
不过
这帮人为什走,他是能猜到的。
毕竟现在谁都怕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穿血衣之人。
向问天也不敢久留,沿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没过多久,之前那客栈的伙计跑上街。
他们摸了半天,而后一边低声喝骂一边把客栈大门关上。
……
翌日一早,在前往商洛的大道上,赵荣远远瞧见一个大和尚。
他连忙在后面大喊:
“大师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