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明,一场秋雨过后,点苍山烟岚杂沓。
远望摩鹰高崖,望舒之前,正有一道黑影运剑如飞。
邹松清越是靠近崖顶,剑鸣声越响。
只是听到这剑鸣声,他便露出欣喜之色。
驻足在崖顶下,担心打搅到师父练功,故而等到舞剑声停下才去拜见。
“师父的剑法又有精进!”
商素风古井无波:“只是初窥无影神剑,唯有真正领悟苍鹰之势,这门神剑才能无声无息、无影无迹,距离大成还尚早。”
“可是衡山论剑有消息了?”
“正是。”
邹松清一脸佩服之色:“弟子几番打听确定消息没有错漏,这才来禀告。”
“这次衡阳之事实在惊人,但师父您说得一点也不错。”
“麻雀再多,只能是苍鹰的口粮。”
“哦?”商素风每日观鹰,双目已如鹰眼,此时眼球像在胀大,极为锐利。
“说来听听。”
邹松清深吸一口气,面带唏嘘:
“这潇湘剑神论剑天下,一剑衍万法。青城泰山、昆仑峨嵋尽数败北,崆峒神拳神掌泥牛入海,江湖奇人异士无可撄锋,正道三大派掌舵人不敢与之敌。”
“败者弃剑,化衡山剑冢,江湖妙谛之一狂风剑封不平技惊四座,然败剑神而心死,余生为剑神守山!”
说到这里,邹松清喘了一口粗气:
“剑神的武学理解更是登峰造极,他道尽各派祖法,江湖人皆言,那些败剑者,连他们的祖师也一起败了。”
他又心驰神往:“但众多江湖人聆听到其中奥妙,大展眼界,受益匪浅。”
“雁城闻道千余客,万剑归宗在衡阳。”
“剑神指点了大半个江湖,现在道一句雁城客,大家便知其在衡阳听过剑神论剑。”
“江湖人已尊潇湘剑神为当世第一妙谛。”
“……”
商素风听了徒弟的话,不由摸着下巴上半黑半白的胡须,心头震撼莫名。
不仅仅是因为剑神的实力,更是那股指点天下的魄力。
忽然,他隐隐感受到了什么。
邹松清又不断讲述其中细节,对应到门派与具体论剑场面,商素风默不作声,一直在听。
小半个时辰后,邹松清口干舌燥,方才将所有的话说尽。
他发现.
师父的脸上,竟然出现叹诧惋伤,且越来越浓。
这.
邹松清局促不安:“师父,您.”
“唉~~~”
商素风长叹,举头遥望婵娟。
“师父,您因何而叹?可可是”
说到这里,邹松清顿住,似乎再往下说颇有冒犯。
“你可是在想,为师听了剑神这等功力,心中畏惧自觉不敌故而叹息。”
邹松清是个老实人,他不说话等于默认。
商素风却不生气:“那是因为你和那些江湖人一样,只浮在表面,一点也不懂剑神。”
“只瞧见他威震天下,却瞧不见在这之后的寂寞孤独。”
他啧啧一声:“我孤坐点苍,同样体会过这种心境,虽与剑神不同,却没有人比我更懂剑神。”
邹松清瞪大双眼,不知师父言下何意。
“他传剑天下,乃是为了世间能有抗手,相比于这些平庸的练剑之人,他更希望看到他们的祖师。”
“江湖人到雁城论剑,他们论的是剑,剑神论的却是寂寞,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商素风的话像是大坝打开闸口,闸口前的邹松清如被洪流怒冲!
他顺着师父的话,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剑神如此年轻,未来定然找不到对手。
那又是何等寂寞?
商素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方才说的妙谛,还有哪几位?”
邹松清顿了顿,看了师父一眼,肃穆道:“据说当世有五大妙谛。”
“潇湘剑神万剑归宗,冰白剑气神乎其技。他迎战正道各大派,毫无衰败表象,可见一身内力难以捉摸,不少江湖人认为剑神已超过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称雄江湖已久,他身法如电,剑光似雷,但他不懂剑气,与剑神相斗恐怕会吃亏。”
“传闻华山前辈风清扬依然在世,那独孤九剑号称无招胜有招,极其玄妙。”
“狂风快剑封不平以剑为心,剑斩狂风,如今虽为剑神守山,却也能与剑神大战。”
“雁城顾老回风泼雨剑,剑藏风雨之势,剑招淳朴自然毫无破绽。”
“便是这五大高手。”
道出这些高手名讳,邹松清也心旌摇曳。
他们这些用剑之人,如何能不向往。
瞧见师父目光深邃,不由担心问道:“师父,您还要与剑神一战吗?”
只这一问,商素风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
“哼,那自然要战!”
“天地广阔,摩鹰崖上的苍鹰驰骋云天,搏击风霜雨雪,若有胆怯,休想练成本门精要。我苍山神祠自有其法,不会比这天下的高手差。”
“伱也莫要因为江湖传言而丧气,觉得那些绝顶高手高不可攀。”
“谁不是起从微末?”
“肉体凡胎,又有什么不可战胜?”
商素风道:“为师已窥路径,循序而走,终得极致。”
“待我大成,自会领教剑神寂寞。”
邹松清心潮澎湃,被种下一颗种子,他激动高呼:
“师父~!”
这一声大喊,回荡在点苍山,让摩崖月夜,多了三分壮阔。
邹松清下崖后,将师父的一些告诫说与同门。
没过不久,大理武林盛传“唯点苍神剑懂得剑神寂寞”。
自衡山论剑之后,点苍山已名声大噪。
如今这刁钻角度,更是叫人读懂剑神。
大家顺着商素风的话细细一想,果然有理!
走南闯北多年的江湖老人们也喟叹:“不愧是能与剑神对战百招的存在。”
也有大理武林人觉得点苍神剑名不副实,想拿他出名。
结果这些人一个个在摩鹰崖上惨败!
商素风本就不俗,如今烈阳功大进,又窥无影神剑的路径,寻常人登崖挑战,还是在摩鹰崖主场。
大理武林就找不到一个能战鹰而胜之人。
点苍山的苍鹰正不断在大理武林扬名,雁城的剑神则是在发愁。
从端阳到中秋这段时间,赵荣一直在传授门人内功心法基础诀窍。
可惜
他创的阴神诀与阳神功,以一众衡山弟子的资质,别说入门,那是连门槛都摸不到。
“师兄,我~已经尽力了~~”
藏剑阁大院中,向大年说话时声音颤抖。
他阳神功基础练不成,便去练阴神诀,赵荣还制造一大缸冰水助他吸收寒气。
但除了将他冻得全身发抖外,并无奇效。
程明义、冯巧云,席木枢等一众真传全都摇头。
冯巧云见赵荣沉思,不由笑道:
“师兄何必纠结此事,本派镇岳诀已算上乘,如今师兄施展神奇手段,将之又推衍为镇心诀,这门内功已经极为珍贵,加之又与本派相合,门人弟子无不受用。”
“人有穷尽,镇心诀已难练至尽头,师兄莫要再生苦恼。”
程明义也点头建议:
“我们资质虽然差了。”
“但十五代几个天资不凡的弟子如今正以基础内功温养经脉,等再长几岁,师兄传他们神功,也许就有机会继承师兄衣钵。”
“是啊是啊!”
众人应和,艾根才道:“师兄莫要再将心思放在我们身上。”
大家又齐声喊:“是啊是啊!”
嘴唇发白的向大年也喊得相当大声。
神功虽好,但命更重要。
一众真传互相用眼神示意,想要打消小祖师的决心。
起初大家听闻小祖师传功,各都迫切欣喜。
练武之人,多半抵挡不住神功妙法的诱惑。
小祖师独斗各大派高手,游刃有余,他自创的神功,恐怕就是当世第一神功。
然而.
练着练着,众人就发现不对劲了。
不仅一丝一毫摸到门槛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备受神功摧残。
翻涌不止的气血、窜动不休的真气、冰冻彻骨的寒气,那真是在冰火两重天之间翻滚煎熬。
更要命的是.
一番折磨过后,还是入不了门径。
众人感受到小祖师传功执念颇深,于是鼎力配合。
但这一大段时间下来,大伙真想喊小祖师住手,别再传授神功了。
那真不是大伙能练的。
赵荣的眼睛从他们身上扫过,又看了看发抖的向大年,不由笑了出来。
师兄弟们愣了一下,也跟着哈哈笑了。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冯巧云向大年等人陆续告辞,藏剑阁的亭子中,只剩下大师兄与小师妹了。
“荣哥,你摸摸。”
她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来,赵荣轻轻一握,只觉冰冰凉凉,这是练功练的。
“有没有其他不适?”
“这倒是没有,”曲非烟紧接着道:“这门神功虽然厉害,可我练得极慢,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练成。”
她扑闪着大眼睛,全盯着赵荣脸上:
“荣哥,这功夫能青春永驻?”
赵荣微微摇头:“你练的那个阴神诀不太行,需练我的明玉真经,可你入不了门。”
他微微蹙眉:“这门功夫门槛太高,等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你的天资已经很出众,除了下一代的几个小娃娃没尝试,本门能练得阴神诀入门的唯你一人,总算验证了我这功夫是能练的。”
曲非烟没在意他夸奖,只是笑道:
“当年的衡山老祖师一定和你有同样烦恼。”
赵荣眉头一皱:“等我再闭关推衍一番。”
他才说这话,手上就传来凉意。
原来是被小师妹双手握住取暖。
“大师兄,小师妹给你送饭好不好?”
她一双眼中全是期待,眼波如水晃动,俏脸带着一分祈求,显得我见犹怜。
在她的视线中,一只手越来越近。
“哎呦.”
小师妹撅着嘴,从我见犹怜变成不满之色,单手捂着被戳了一下的额头。
“下次吧。”
赵荣笑了笑,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匆匆脚步。
来人正是全子举。
“师兄,川西传出一件大事!”
“哦?什么事。”
全子举将一封信纸递到赵荣手上:“青城山松风观,江湖除名!”
曲非烟也被惊得凑上来看。
全子举略带感慨,又在赵荣旁边说道:“这余沧海自作自受,江湖人修炼辟邪剑谱有成的人几乎没有,唯他松风观,一连出现好多阴谱高手。”
“当初林家之祸,便落在了他们身上。”
“这余矮子过于嚣张,没有自知之明,他松风观可没有师兄庇护。”
“据说是魔教所为。”
说到“魔教所为”四字,全子举不禁摇头,他可不会信这些鬼话。
赵荣将纸上的消息看了一遍,除了少数分派在外的青城弟子,松风观中没有一个活人,余沧海更是被斩去首级。
“松风观练了辟邪剑法的弟子应当不少,能将他们团团灭掉的势力屈指可数。”
“魔教根本不需要辟邪剑谱,多半是左冷禅干的。”
“他倒是心狠手辣。”
全子举点头,他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师兄,要不要明面派人去松风观瞧瞧?”
赵荣摇了摇头:“不必了。”
“左冷禅既然盯上松风观,这时去川西,路上不太安全。”
全子举觉得有理:“那便叫鲁师叔那边派人暗中打探吧。”
赵荣看向中岳方向,眼中闪烁厉色。
左大师伯,看来你雄心未死啊。
赵荣又对全子举叮嘱一番,几日之后,他又登山去了天柱之巅。
仅一个月过去。
全子举又带来了新的消息。
“师兄,你猜得果然不错!”
天山峭壁之上,全子举的脸上浮现惊异之色:
“松风观遭逢灭门之祸,不少门派去青城派探望,兴许也有觊觎阴谱之心。”
“只是没想到,正道各派派出去的人,竟多半死在去松风观的路上!”
“外界传言,是魔教所为。”
“嗯?各大派派出去的人都死了?”
“是!”
“虽然大多只是普通弟子,却少有活着出青城山的。”
赵荣有些疑惑,左冷禅想挑起正邪大战?
不对,这岂不是把各大派当成傻子。
以目前嵩山派的处境,恐怕会陷入众矢之的,左冷禅绝对不会如此愚蠢。
“可有人看到是什么人动的手?”
全子举满脸不解:“几名少林僧人说,出手之人是魔教天风堂的莫长老,还有一位练了铁布衫的薛香主。”
“少林僧人应该不会说谎,难道真是魔教做的不成?”
赵荣听罢也露出狐疑之色。
“先观望吧,水再浑也有清的时候。”
“好。”
自川西松风观灭门之后,武林阴云再起,不少门派受到波及,糊里糊涂卷入厮杀。
魔教频繁行动,加上任我行现身中原。
郑州大道上,更是争斗不断。
乱局,一直持续到年关之前。
年关前一天.黑木崖上。
“铛啷啷~~!”
一串锁链声回荡在一条长殿之中。
这长殿纵深三百来尺,彼端高设一座,模模糊糊坐着一个长须血衣老者,正是日月神教众教徒眼中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身前只点两盏油灯,火焰忽明忽暗,叫人看不真切。
他身边站着数位紫衣侍从,靠下边有资格坐在此地的人,自然是杨莲亭。
八名执枪武士压着一名头发白了一大半的高大汉子。
正是风雷堂主童百熊。
长殿之外,还有一众魔教长老堂主,此时都远远看着这一幕,众人心中无不生寒。
“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一众武士跪地喊道。
可那童百熊盯着高座上的东方不败,傲然抬头,他手脚带着镣铐,头发披散,瞧见那杨莲亭时,肌肉不住抽动。
“东方兄弟!”
童百熊大喊一声:“当真是你派人将我捉拿吗?”
这一下运足功力,他的声音响亮至极,在整个大殿中不住回荡。
长殿外的日月神教高手各都看向童百熊。
没想到这位功劳极大、武功高强的童堂主,竟也戴上镣铐,被持枪武士带入成德殿。
大殿之上,杨莲亭冷冷说道:“童百熊,在这成德殿上,你竟敢大呼小叫。”
“你这有罪之人,见了教主为何不跪下?又胆敢不称颂教主的文武圣德!”
童百熊愤怒摆动铁链,发出铮铮声响。
此时他再无任何顾忌:
“我与东方兄弟说话,岂容你插嘴!我与东方兄弟在太行山上出生入死之时,你不知在哪里!”
“大胆!”
两名紫衣侍者上前踢童百熊双腿,听得咔咔两声响,却是他们自己的骨头断了。
“哈哈哈!”
童百熊哈哈大笑,他这一身功力也极为骇人,不是等闲之辈就能对付的。
若不是东方不败下令来抓,给他戴上手足镣铐那也极难。
殿外的上官云等人没有得令哪敢上前。
静静瞧着这争斗多年的两方势力,东方教主既然无动于衷,那童百熊多半要败了。
众人看向杨莲亭,敬畏之色更浓。
这时七八道破空声响起,那些持枪武士纷纷用枪尖将童百熊架住,只待教主下令便将他刺死。
“教中多人看到你被任我行向问天抓住,他们岂能让你活着回来。”
“分明是与任我行勾结,企图叛教,无须狡辩。”
杨莲亭冷冷地望着童百熊。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毫无惧意:“我童百熊从不背叛兄弟,怎么可能勾结任我行。”
“你这狗贼胡说八道!”
童百熊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恶狠狠看向杨莲亭,恨不得将他吃掉。
转头又对东方不败道:
“东方兄弟,如果你要杀我,童百熊眉头不会皱一下。今日在此地,只要东方兄弟你开口,我立马赴死!”
可是,高座上的东方不败纹丝不动。
“东方兄弟,你开口啊!是不是杨莲亭这个小人将你毒哑了!”
他的话语焦急暴躁、又带着关切。
杨莲亭眉头一皱,朝旁边东方不败拱手说道:“教主,是否要将这狂徒赐死?”
高座之人闻之点头。
“嘿~!!”
那八名持枪武士见状,一枪刺出。
他们没想到,童百熊竟敢在成德殿上反抗。
他用手镣中间的铁链猛地一摆,捆住两柄刺来的枪刃,听得嘣的一声,那铁链中间带锈的地方被他硬生生震断。
长殿外的人不敢有动作。
教主在殿上,哪有童百熊放肆的份。
童百熊抢过一柄长枪,片刻间将八人全部打倒。
“东方兄弟!”
他银髯戟张,运足功力大喊:“我不要你点头,兄弟你出一句话,童百熊立刻死在你眼前!”
可东方不败依然不敢出声。
童百熊察觉有异,两脚一蹬冲上高台。
长殿外的众人几乎看呆,只听得一声惨叫,杨莲亭倒飞出去,跟着又有一声大吼:
“他妈的你不是东方兄弟,你到底是谁?!”
童百熊近前才发现,这人五官样貌与东方不败相似,可此时一脸慌张,哪有东方不败平素那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的神态。
盛怒之下一掌劈出,直接将假货打死。
殿外众人冲上前时,童百熊已经打断了杨莲亭一条腿。
没想到杨莲亭是个硬汉,竟然一声不吭。
“说,我东方兄弟被你藏在哪里?”
其他教众见状也纷纷冲入殿内,但看到此间事后一个个心中冰凉,又全然摸不到头脑。
那位举报童百熊的青龙堂杜长老气冲冲朝前走。
之前与杜长老一道下崖的孙堂主后退一步躲入人群。
“教主呢,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杜长老大吼一声,站在了童百熊身旁。
杨莲亭嘴角挂着血,他喘着粗气,从腰间取下钥匙丢给吓倒在一旁的紫衣侍者。
“去去喊教主过来”
那紫衣侍者闻言赶忙拿着钥匙朝成德殿后的长廊奔去。
大殿中的众多高手一时茫然,他们愣在那里,反倒由着紫衣侍者去了。
片刻之后
成德殿上的众多高手在恍惚中齐齐后退!
不知什么时候,大殿中已多出一道血红色的妖异身影。
快,实在是太快了!
没有人能看清这人是怎么来的,又是何时来的。
他就像是一个鬼魅,毫无征兆,忽然出现。
是.是东方教主!
杜长老吓得往后连退,唯有童百熊依然站在原地。
他傻傻地看着血衣人:“东方兄弟,你.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然而.
东方不败根本不理会他。
“莲弟~!”
他瞧见了地上的杨莲亭,魔教一众高手在须臾像是只看到一道血影,扭头过来,东方不败已经来到了杨莲亭身边。
这等诡异高绝的武功,让成德殿中的魔教高手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东方不败伸手朝杨莲亭胸口一摸,一张脸瞬间扭曲。
几乎就在那一刹那,一股狂暴冰冷的杀意像是一整条冰川砸在成德殿上!
“呼啦啦~~!!”
那件妖异至极的红衣无风自掠,在大殿中狂舞。
“东方兄弟,杨莲亭叫一个混蛋冒充你,任意发号施令,胡作非为!”
“你可知道,他还想杀我!”
东方不败没有说话,他眼中带着哀伤之色,而杨莲亭的目光则是盯在童百熊身上。
他如何不懂杨莲亭的意思。
“童大哥”
童百熊听到这声童大哥,虽然那妖异的声音让他发毛,却也很是高兴。
“东方兄弟,你终于说话了,那个狗贼假扮你,从来不敢说话。”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你的声音了,应该好好挈阔才是。”
东方不败点了杨莲亭胸口两处穴道,微微摇头:“童大哥,你”
“你该死!”
他忽然变了语气,森然无比!
众人只见一团红影闪过,东方不败的身体像是动了一下。
听得童百熊身上“轰”的一声爆响。
跟着像是有丝线牵动,童百熊整个人直接炸开,血肉血雨在成德殿横飞!
一时间,到处都是童大哥!
成德殿中的人来不及反应,杨莲亭又看向方才冒犯喊话的杜长老。
“轰~!!”
东方不败的身影再一动,又一道雷轰之声响起。
血雨再洒!
一时间,到处又都是杜长老!
杜长老没有童百熊那么狂妄,他是站在一众魔教高手方向。
可是
一众长老堂主都没有看清教主如何出手。
他如电闪、如雷轰,无有半分征兆。
但这一阵血肉血雨他们感触深刻,不少人满脸鲜血,沐浴在杜长老之中。
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
这.这就是东方教主!
红衣如血,天下第一!
成德殿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不敢抬头去看。
“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在上官云带头下,心惊胆战的魔教高手们一齐大喊。
声音久久不绝,也不知喊了多久。
东方不败离开成德殿后,他们依然跪在那里,不敢有任何动作.
红梅绿竹,青松翠柏,鸳鸯在池塘中悠游,四只白鹤齐飞,又发出轻轻鹤鸣。
花圃盘绕假山,争芳斗艳,娇丽无俦。
“莲弟~~!!”
这一声凄厉大喊从满是脂粉香气的闺房中传出,那样的妖异与凄婉。
东方不败趴在杨莲亭身上,感受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弱。
他本就不懂什么武功,童百熊含怒一掌,已断了心脉经络。
任凭东方不败武功再高,也救他不得。
“莲弟,我没用,我也救不了你~!”
“诶~!”
杨莲亭喘息一声,脸上忽有红润之色,说话也有力许多:“休要婆婆妈妈的,这世上谁人不死。死便死,有什么大惊小怪。”
“你在此隐居多年,已不通江湖事。”
“我往日与你说杀这杀那,等我死后全都罢了。”
“妈的,没想到童百熊这王八蛋这么有种。”
杨莲亭看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
“我一死,旁人要害你,下毒也能毒死你。你赶紧离开黑木崖,找.找个地方隐居吧。”
他话音一落,立刻合上眼睛,躺在那张满是红绸的床上,再也不说话了。
“莲弟~~!!!”
东方不败趴在他身上,不住地流泪。
他的泪珠如同涓涓溪流,无论如何也不会停下。
脸上、嘴唇上涂抹的胭脂在泪水的冲刷下越来越淡。
凄凄哀音,断断续续却永不停歇。
不知夜深几时,东方不败停止了哭泣。
屋中一盏灯火,在一股怪风下左摇右摆,墙上映着妖异恐怖的影子。
他在扭曲晃动,如同鬼魅!
东方不败身有缺漏,哪怕知晓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他早年留下的缺漏,依然无法补足。
此时,身有缺,心也跟着缺了一块。
缺漏与缺漏相合,天人有缺,再化作无瑕。
他历经阴阳,也有己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捏着兰花指的手印在身前翻复,带着诸般幻影,他每动一次手,都有幻影在后方追寻。
东方不败不断练功,不知又过去多少时日。
原本他在脸上施以粉黛,才有那股不男不女的妖艳媚态。
一段时间过后,这张脸却发生了极大变化。
他已不施胭脂,粗犷的那一面像是消失了,变得更加细腻。
分不清到底是男还是女,像是他本来就该长这样,而非有什么变故,非要去说的话,那就唯剩一个妖字了。
此时举手投足之间,贴近自然。
身上的血衣更为艳红,一柄长剑挂束腰间。
“莲弟。”
东方不败来到鸳鸯池旁,杨莲亭被他葬在此处。
“我该听你的话,离开黑木崖寻一个地方隐居,这江湖实在没什么值得我挂牵。”
他摘下一朵花来,掰下一片片花瓣,轻轻丢在杨莲亭的墓上。
“那些江湖人追逐的东西,我一点也不稀罕。”
“莲弟,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自你死后,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好生寂寞。唯有做些你喜欢看到的事情,再来此地说给你听,这算是我的乐趣了。”
“我前些日子下了一次黑木崖,将郑州大道上的那些和尚、道士,太保全都杀了。”
“那六合门曾经惹你不高兴,我一个都没放过。”
东方不败又摘了一朵花,继续掰着花瓣,妖异一笑:“莲弟,他们连一招都接不下。我说我是天下第一,可有吹嘘?”
“这个江湖实在寂寞,我还是会听你的话找个地方隐居。”
“但在那之前”
他轻笑一声,双手朝上一抬。
花圃上所有的花瓣齐齐飞上天,他举掌轻震,那些花瓣碎裂飞上高空。
等它们再落下时,如一场烂漫花雨.
“莲弟.”
“我要让这个江湖,都为你陪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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