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碳炉显红,温暖着这入夜的春寒。
童娘子趴到窗前看了眼外面,然后探头对着碳炉边的少年道:“没下雨,今夜又不用出去了,看来鬼潮已经快结束了。”
宋成从怀里掏出那手抄的《飞轮劲》,道:“娘子,读给我听。”
童娘子点点头,坐到他身侧,双腿紧并,捧着册子,看了一眼,愕然道:“又一门劲法,你...”
宋成淡淡道:“多多益善。”
童娘子“呸”了声,娇嗔道:“美得你!睡了安姐,说话就像安姐了吗?”
宋成笑道:“念吧。”
童娘子“哼”了声,抱胸,点脚脚,然后小心看向身侧少年,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
宋成道:“真的是越多越好,别生气了。”
虽然不懂娘子为什么生气,但女人生气不很正常么?
童娘子想了想,挑明道:“你不能偏心只疼安姐,懂吗?”
宋成道:“明白,今晚一定把娘子伺候舒服。”
童娘子吃吃笑道:“呸,美得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童嘉就着灯火一字一顿地读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可忙了,白天除了练刀,行医,还会去读书认字。
像昨晚,宋成没睡在这儿时,她就会捧着书一字一字地去读,去写,去学,以求再为自家男人念书时不至于有认不得的字。
然而,《飞轮劲》中还有些生僻字,童娘子认不得。
幸好有些字无伤大雅,有些字则能通过前后文推断,故而在好一番折腾后,《飞轮劲》三字还是出现在了宋成面板上。
而果然不出宋成意料。
《飞轮劲》后并未出现“与现有功法冲突”几个字。
这说明,这劲是能被他融合的。
为此,他特意想过,也观察过。
劲道若能融合,必定是功能不重叠,风格不迥异的,像“白蛇,拂柳,绝”这三劲是存在先后发力顺序的,所以才能交缠在一起。
而飞轮劲,恰好是一种借助身体拧转而产生的螺旋劲,这劲大多乃是由躯体而发,故而和玄龟劲应该是可以接起来的。
现在看来,果是契合。
宋成扫了一眼面板:
【加点:34点】
【功法】
玄武真形(4形)(黄级乙品)(圆满))(+)
飞轮劲(黄级丙品)(未入门(0/4))
“睡觉。”
“哈,这么快?”
“嗯。”
窸窸窣窣的抽带宽衣声响起,伴随着童娘子模糊呢喃的声音,待到塌上一陷,又是一阵儿嘈杂...
“等一下。”黑暗里传来声音。
嘈杂平息。
轻舒藕臂拉下白帐,一会儿那镀染着霞光的螓首又探出,吹灭了灯草。
“快。”童娘子又催促道。
...
...
五日后。
夜里,春雨落下。
县城四方城门再度紧张起来,城上值守人数加倍。
往日需要大小姐出面镇场子的东城门,今日并未出现安大小姐,只因宋瞎子一个人撑着伞、拄着刀杖,从街道的尽头,踩踏着雨水的路来到了东城门外。
流动摊铺常用的漆黑大伞笔直插在城门外。
伞下,一桌,一椅。
随着少年坐下,天地间那仓促的雨好似都缓了缓。
原本紧张担心的驻守县勇、护卫忽地都舒了口气,心中安定下来。
少年将刀杖倚在桌上,对赶来倒茶的护卫道了声“辛苦了”,然后接过茶润了润口,继而身形微微后仰,安安稳稳地坐在城门后,正对着大门。
雨落,黑灯瞎火,只有火盆,灯笼的些微照明。
但少年的身形却很清晰。
大小姐没来,是因为宋成疼她,也因为她来了没必要。
只不过,安大小姐也没闲着。
她和宋成商量了点事,如今正在执行。
此时,如意商会府邸依然在忙碌着,一担担抹了椒盐,填了肥熬肉馅儿的蒸饼被整齐地排好,放入箩筐,再遮上防水油布。
商会家丁挑着箩筐,有往城东送夜宵的,还有的竟是往着城南去了。
城南武馆虽然整体武力值高,但若要比钱肯定远比不上如意商会。
这些蒸饼可以让雨夜值守的人饱餐一顿了。
...
城东的蒸饼很快送到。
城南的,一会儿也到了。
值守武馆弟子看到有人从城内过来,远远着警惕喊道:“干什么的?”
那些家丁护卫按着大小姐吩咐地,回道:“如意商会的。”
“如意商会?”
武馆弟子一愣,但旋即就想到了那位宋瞎子。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安晨鱼,也不是任何人,而是宋成。
那护卫喊道:“今夜大雨,我家姑爷亲自去城东值守了。走之前,我家小姐说要做些蒸饼送去,姑爷说他和城南的赵老爷子,陈师傅都熟稔的很,就让顺带给城南的兄弟们也做一份。我们这便送来了!”
武馆弟子愕然了下,旋即几人跑上前,热情道:“宋先生这是做什么呀。”
弟子们边说边把如意商会的弟子,护卫往武侯铺里迎,然后招呼人将蒸饼一一分发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今日坐镇高手中的陈师傅跑来了。
陈师傅正是飞轮武馆的那位,他取了个蒸饼,边吃边赞道:“好吃好吃!难得宋兄弟还想着我们啊,好好好!”
送蒸饼的家丁站在旁边,笑着。
护卫正是丁魁。
丁魁笑道:“姑爷说和各位一见如故。”
陈师傅哈哈笑道:“宋兄弟少年天才,纵有天妒而渺了双眼,但却不退反进,雄才广思,心胸宽广,实为我们这些老家伙所敬佩啊。”
旁边又一位高大板寸头的中年武者道:“小子,你回去和你们家姑爷说说,什么时候空了,也来我巨斧武馆坐坐,这不能偏心嘛。”
另一边再有个武者瓮声道:“我大熊武馆也是欢迎的。”
这些武馆馆主见水鸟,飞轮两个武馆得了大好处,自然也期待宋成能登门也和他们进行一番“武学交流”,此时竟是连“偏心”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丁魁虽然知道姑爷厉害,但亲自看到城南这些“大佬”的热情,还是小小的震撼了一把,旋即一一点头,连连道:“会的,会的。”
...
...
一夜过去,鬼潮像是消失了,城外并未出现。
半夜时,雨停了。
宋成感到双瞳又阴冷了几分,好像两块不化的深渊玄冰被硬生生塞在他眼窝子里,只能用周边血气去温暖。
他坐在大黑伞下,一直坐到头顶灰色的天穹裂破,渗下天光,这才起身,转身。
背后的风里飘来一些城头的声音,守城县勇,护卫似乎在说着诸如“今日能看的更远了”、“灰雾好像快散了”之类的话。
他身形稍顿,又继续迈步,拄着刀杖回到如意商会,继而用热水洗了把脸,换了衣裳,上榻休息。
傍晚醒来,去外吃了顿饭,却见丁魁跑来跟娘们似的,兴奋地诉说着昨晚在城南受到的待遇。
“姑爷,姑爷,好爽啊。
我老丁从没被那些馆主们这么对待过。
一個个抢着和我说话,好像碧柳院里那争着待我宠幸的娘子。”
说罢,他又觉不妥,“呸呸呸”了两声,道:“不妥不妥,不能这么说。但姑爷,城南那些馆主都邀您去喝茶了。
巨斧武馆那位许师傅,五大三粗,莽汉一个,全身都是肌肉块儿,满脸煞气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昨儿竟然说让你别偏心,得去他们武馆转转。”
宋成笑了笑,道:“老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跟着姑爷和小姐干,有劲。”丁魁捏了捏拳头,又匆匆离开了,他忽地想到姑爷今年二月时似乎还和他打的有来有往,可一转眼的功夫,姑爷已经成了姑爷,已经名动上河县,而且还似乎和个个儿都处的很好。
丁魁敬佩万分。
宋成低头,默默吃着晚膳。
遮眼黑布被穿门过窗的晚风刮过,吹的扬起。
但那双眼睛却深藏其中。
今日他醒来,曾取下黑布,看过铜镜。
他的视力已经很差了,距离重新变回瞎子,好似就一步之遥,而那双瞳孔中的瞳仁则在飞快缩小,小到成了一粒豆子大小,恐怖无比。
这鬼眼是与云娥联通的。
若是彻底消失,是不是意味着云娥也被融合了?
‘希望云娥能撑过去吧。’
宋成正想着,忽地门外有一个护卫一个家丁快速跑来。
护卫兴奋地喊着:“鬼潮散了!鬼潮散了!!”
他边跑边喊,整个商会都跟着要沸腾起来。
家丁后至一步,却是来到了宋成面前,恭敬道:“姑爷,城南水鸟武馆的赵老爷子突然登门拜访了,也不说来做什么,只说要见您。”
宋成抹了抹嘴,起身道:“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