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见少女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心下有些好笑,道:“这位小娘子,我便是苏允,请问有何贵干?”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但她却是不觉得害羞,还带着喜意,道:“我的眼光不错,你果然便是江右苏郎,长得真好看啊!”
苏辙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果然是风尘之地出身的歌妓,竟是这般不知道检点。
苏轼倒是笑呵呵的,他虽然呵斥苏允去青楼,但他自己内心也不当一回事。
他自己的侍妾好几个,那个王朝云,也是他在杭州时候某次饮宴时候演出的歌女。
他甚至还给写了一首诗表白,呐,就是那首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看着是写西湖,实际上寄寓的却是苏轼初遇王朝云时为之心动的感受。
造孽的是,那时候的王朝云才十二岁啊。
畜生。
对于这样的畜生……啊,不对,浪漫的文人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苏轼对苏允去逛青楼的事情,只是担忧少年人太早接触容易腐蚀意志,而非觉得此事大恶不赦。
苏允听得少女的话语,笑了笑道:“所以小娘子来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少女微微昂首道:“我是九江楼清荷苑苑主张清荷的侍女,我叫元宝儿。
我家小姐对你很感兴趣,让我收集你写过的诗词。
我问了许多人,就只有三首词。
一首在临江楼写的临江仙,一首在丽华苑写的长相思,还有一首便是你替张主事求情写的浣溪沙,其余的便打听不到了。
但你在求情贴上说你还曾写过一首卜算子,却是无人得知。
我受了小姐的重托,怎么可以空手回去,于是我想着干脆到原主这里来问好了。”
苏辙闻言看向苏允道:“除了卜算子,你还写过其他的词?还有江右苏郎又是什么?”
元宝儿笑道:“这位老先生是谁呀,怎么这般孤陋寡闻?”
面对元宝儿的无礼,苏辙哼了一声。
他按照兄弟俩在陈州的商定,带着两家老少,从南都登船,经汴水,到淮扬,过金陵,溯江而上,先将自己一家暂且留在九江,专程护送嫂侄等前往黄州。
这一路上着急着赶路,后来在金陵与苏迈汇合,从苏迈处知道了春风岭之事,因此只知道苏允作了一首卜算子,其他的事情却是全都不知。
苏允见元宝儿无礼,赶紧斥道:“休得无礼,这是我叔父!”
元宝儿哎呀了一声道:“原来是苏员外啊,失礼了失礼了。”
苏允道:“这是我苏辙叔父,这位才是我苏轼叔父,你却是别搞错了。
我苏辙叔父从北方赶路而来,才刚刚到黄州,自然是不知道黄州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宝儿歪了歪脑袋,笑道:“原来是这样,苏老先生……”
苏允苦笑道:“元宝儿姑娘,我叔父年富力强,怎么着也称不上老先生,你别乱说话。”
元宝儿嘻嘻一笑道:“是小女子不对,跟苏老先生赔罪了。”
苏辙倒也没有当真生气,轻哼了一声。
元宝儿笑道:“苏先生既然不知道,那小女子给您讲讲吧。
江右苏郎是怎么回事,其实小女子也所知不详,只是前些时间听说黄州这里有个少年郎,孝义无双且被认为是宋朝人样子。
甚至有人说苏郎比之古时四大美男子还要好看,因此有好事者称其为江右苏郎,这就是江右苏郎的来历啦。
至于临江仙,则是苏公子在临江楼所写的词,全词我给你念念: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
元宝儿口舌了得,噼里啪啦的将临江仙一词都给背了下来,苏辙越听神色越是震惊,连连看向苏允,又看向苏轼,苏轼与他点点头。
还不由得他说话,元宝儿又是噼里啪啦继续道:“……这是临江仙一词,还有长相思一词:山一程水一程……”
元宝儿将长相思一词给背完,苏辙的神色愈见吃惊。
但还没有完,元宝儿又将浣溪沙一词给背了出来,随后元宝儿哈哈的一笑:“……就这些啦,我只知道这三首,今日就是为了求取那卜算子一词而来的。”
苏允赶紧道:“就这事儿?”
元宝儿大眼睛一转,道:“还有啊,你能不能去清荷苑坐坐……”
她见苏允皱起了眉头,立马道:“……你放心,不收你钱,这事儿我帮我家小姐做主了。”
苏允笑道:“口述卜算子一词,你能记住么?”
元宝儿本要点头,但立马摇头道:“我就是个小侍女,记性差得很。”
苏允哪里不明白这小侍女的想法,无非是要拿到自己的墨宝呗,但也无妨,命阿回磨墨,唰唰写下教员的卜算子一词,随后递给了元宝儿。
元宝儿十分珍重接过,但兀自不甘心道:“你什么时候去清荷苑?”
苏允伸手便要抢回墨宝,元宝儿吓得赶紧跑,一边跑一边嚷道:“你一定要去哦,不要钱,还有好吃好喝的,还有啊,我姐姐特别漂亮的,你们站一起,就是一对璧人……”
“放肆!胡言乱语做什么!”苏辙终于是忍不住呵斥道,吓得那元宝儿撒腿一溜烟跑了。
看那元宝儿跑了,苏辙怒视苏允,道:“你不是要跟我解释么,那你现在说!”
苏辙愠怒,但苏允却是不着急,将事情娓娓道来。
主要将苏轼求肯李常将自己带去淮西之事,李常以才比韩忠献逼自己,自己不愿意入仕,为了自保,才行此下策云云。
期间将自己在黄州的日子里的其余事情穿插其中,虽然苏允没有刻意添油加醋,但他在黄州的事情还真是颇有几分传奇色彩。
无论是厅内的苏辙,苏迈三兄弟,还是在侧房中偷听的王闰之等人,尽皆听得入神。
苏迈连连扼腕叹息,惋惜自己错过这么多精彩的事情。
苏辙听着听着怒气渐渐消弭,不过终究还是不解,道:“阿允,你为什么对仕途这般避而不及呢?
你就算是不愿意入仕,但涉及到身家性命,你都不愿意去李公哪里,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