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胡一亭从办公室打电话叫来重光内务部经理张海鸥和自己的安全秘书窦士诚,把童牧开演唱会遇到收保护费的事告诉他俩。
张海鸥听完道:“章天书这人我知道,是本地土生土长的混混,后来套了层歌手的皮,手下有百来号人,听说有刀有枪,这些年靠着在演艺市场收保护费发了财。”
窦士诚说话直截了当:“我找他谈!什么东西!识相罢了,敢犯相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窦士诚现在已经辞职,是胡一亭的私人安全秘书,在胡一亭支持下成立了一家保镖公司,招了十多个人培训保镖,唯一业务就是为胡一亭一家人提供私家安保,他招的人全都是退伍军人,有几个是侦察兵出身,带着功夫。
张海鸥闻言立刻制止:“窦大哥别冲动,真闹起来这种混混会玩阴的,回头找几个人给你闹闹场,还不是轻而易举?那童牧这次工体演唱会就要受影响了,万一他们给你拉个电,泼个漆,搞点屎尿屁,你还真头疼。
我听局里同事说,上半年谭咏麟在工体连续开了三场演唱会,每场票务都是章天书他们一伙人在运作,抽水接近一半,香港人不也照样敢怒不敢言吗。”
窦士诚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什么来头?”
张海鸥摇头:“听说和局里有点关系,具体跟谁我也不清楚,不好瞎猜。”
窦士诚恼火:“难道就任他敲诈?”
张海鸥摸着下巴:“这样,我请分局的朋友找他谈谈,他在后海有个小酒吧,还开了个餐厅,分局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胡一亭面色阴冷:“那就这样吧。”
张海鸥见胡一亭面色不善,只好皱着眉,叹气低头退出了办公室。
见张海鸥离开,窦士诚不快道:“小张这人窝窝囊囊的,按理说他们安全部门只要出面,什么事摆不平。”
胡一亭道:“天下事不如意占十之八九,的也有几分道理,万一那帮痞子玩阴的,在演唱会上搞事,那吃亏的还是童牧。我上次在长安俱乐部刚闹腾过,可能他有些顾虑。”
窦士诚如今离开了体制,对胡一亭的仰仗程度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他眼珠一转建议道:“要不……我带两人送那小子进医院住两天,保准他查不出谁干的。”
胡一亭正觉得心里憋屈,闻言眼睛一亮:“也好,不过还是等演唱会开完再说,这节骨眼上不要闹出事来。”
窦士诚笑着点了点头,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自问对胡一亭的性格摸得很透,知道他虽然天纵奇才,却不改少年心性,颇有些好勇斗狠,如今作为成功人士,对这种主动欺负到自己头上来的混混,决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既然如今自己的生意全都仰赖眼前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人物,算是捆在一起了,那当然要全力以赴让主顾满意。
“我现在就叫人盯着那小子,先把他活动范围掌握一下。”
“不会出什么事吧?”
“胡总放心,对付这种小混混我心里有数。”
目送窦士诚离开办公室,胡一亭心中得意,“不长眼的东西,敲到我头上来了,不给你点颜色看还以为我好欺负。”
转眼到了97年元旦,胡一亭整日忙于研发,早把生活琐事抛在脑后,按照工作日程安排和康耀祥前往浦海。
浦海晶圆厂的厂房和办公楼全都已经封顶,外墙白色防水砖贴的整整齐齐,从街上远远望去,高大的厂房和玻璃幕墙办公楼透着科技感和现代感。
今天是设备进厂的日子,两台ASML光刻机空运至浦海后就被迅速转存进了恒温仓库,今天被运抵厂区,需要在吊车的协助下吊装进厂房。
此刻厂房二楼外墙上拉开了一扇预留的高三米宽五米的大门,门下临时搭起了一个运输平台,起重吊车轰鸣着,将运输卡车上那个用一层层保温材料包裹着的设备箱缓缓吊起,平稳送上了二楼平台,随即设备箱被安装人员在平台上打开,将里面那台用一层层保温防尘膜裹紧的光刻机推到了滑轮台上,接着被小心地推进活动门,随着被多层薄膜裹得严严实实的两台光刻机前后消失在门内,大门缓缓合拢,工程师们鱼贯爬上平台,开始对大门与墙体接缝处进行密封施工。
康耀祥手拿对讲机发号施令:“设备一组各就各位,立刻对光刻间进行一级除尘,注意控温,三小时后摘除第一层防尘恒温罩,明天天亮之前要把所有防尘恒温罩摘除,明天一定要进入机位安装程序,绝不能耽误外方安装人员的工作日程!”
胡一亭在康耀祥身旁静静地看着他指挥,心中感慨良多:“这是属于我们重光自己的第一个0.35微米八英寸晶圆厂,今天终于落地了。重光第一晶圆厂!这只是个开始!”
康耀祥也感叹不已:“从1995年年底与Cyrix敲定合资,到现在1997年一月最后也最重要的光刻机进场,浦海01厂的建设速度完全追平了西方大厂的建设周期,接下来一年我们可有的忙了,要在12个月内完成全流程设备调试和制程实验,争取年底出片,这中间还不知有多少坎需要迈过。”
胡一亭的眼睛笑成了三角形:“我有信心,老康你瞧好了。”
康耀祥的脸被冬日阳光照得通红,“胡总,我对你有信心,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我相信跟着你,将来有数不清的奇迹等着我们去创造。”
说完康耀祥指着重光第一晶圆厂旁边的909工程华虹NEC厂:“胡总你看,就连日本人都坐不住了。
本来他们的建设周期一直在宕延,可一听说我们今天就要完成光刻机吊装,现在日本NEC的项目经理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电子工业部已经和他们在交涉了,问他们为什么同样是95年启动的项目,而且比我们早动工半年的前提下,到现在尼康的光刻机还迟迟不能就位。”
胡一亭望着旁边华虹厂办公楼顶上黑压压一群热切张望这边的工程师,笑道:“胡部长不也说了嘛,我们这边进度越快,对日本人的压力就越大。
呵呵,这有一半功劳得感谢Cyrix,要不是他们第一时间搞定了这些设备的进口,我们就得像909工程那帮人一样继续苦等。”
康耀祥点点头:“这可是49%股份才换来的积极性,我们自己手里不过才45%罢了,还有6%股权属于浦海市政府,好在董事会和经营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浦海市政府只是财务投资,Cyrix方面也是坐享其成。”
胡一亭撇撇嘴:“我们要是搞砸了,Cyrix一点损失都没有,我们要是搞成了,他们坐地分赃。碰上这么好的事,积极性能不高吗。”
康耀祥问道:“胡总,央研院联合湖研院做的闪存颗粒设计图纸和制备流程工艺你看了吗?觉得行吗?”
胡一亭道:“大致上是这个样子,但还是有一些问题需要修改,照目前的设计,生产很困难,良品率很低。”
康耀祥忙问:“为什么?那可是根据你设计的核心存储模块做的设计啊!你之前也看过!不是说马马虎虎吗?湖研院马上就要进行试验试制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失败?”
胡一亭笑道:“因为我还没出手嘛,所以只能叫马马虎虎。”
康耀祥无奈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胡一亭有多么神奇,既然胡一亭说设计上还存在问题,那一定错不了。
“胡总你明天要去湖山,这次是要定稿了吧?”
“对,目前他们的颗粒设计有些常见的毛病,没流片试制过是不会发现的,需要我来纠正一下,省的回头再改,来来去去的浪费时间。”
康耀祥目瞪口呆:“什么毛病?胡总你难道以前流片过NAND颗粒?”
胡一亭认真道:“他们在IO输入输出接口设计上太想当然,没有考虑制备难度和工序,DMA引擎设计不够精简,影响存取速度,校验算法效率不高导致坏区检验能力不足,颗粒使用时间长了以后数据会经常出错。”
康耀祥几乎要哭出来:“胡总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那个设计很完美呢?赵赫前两天还在到处吹牛,说顶多流个七八次片就能试验成功。”
胡一亭笑道:“我不想打击你们积极性嘛,赵赫没说错,不过那样一来我们的颗粒比起东芝和英特尔也就没有性能优势了,也没有成本优势,我打算稍微修改一下设计,这样可以把制备流程缩短30%,生产成本会大幅下降,以后良品率也会很容易上去。”
康耀祥板着下巴,可怜巴巴的眨着眼:“胡总你真是天才……不!是妖怪!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我一定以为他在放屁,可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做到。”
胡一亭哈哈笑着:“我就只有这点天赋,别的也不会什么了。”
康耀祥咬着下唇,终于开口问道:“胡总你上辈子是不是搞IC的?这辈子是带着记忆投胎?是个老妖怪?”
胡一亭吓的浑身一哆嗦,赶紧驳斥道:“老康你还科学家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就凭你刚才说的这句话,就够进精神病院了!”
康耀祥笑了起来:“没办法,要不是这样我实在没法跟自己解释。总之我听你的,你说怎么改就怎么改。”
胡一亭点点头:“我今晚回湖山,争取一个礼拜改完,其实你们搞的设计还是挺好的,真的,就是缺少了点经验。”
康耀祥默默听着,心情复杂极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