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某处寝殿,厮杀声从竹林堂那边隐隐传来,守在殿门处的宫女们面色惊慌窃窃私语,方才四周一队队禁军从墙外经过往竹林堂那边冲过去,她们这些在墙内的弱女子可是吓得不轻: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了!
“听说陛下今晚在竹林堂宴请周国的宇文使君,这下可如何是好!”
“莫非是宇文使君要害了陛下性命做梁国天子?”
“乱讲,肯定是陛下诛杀周国叛军主帅为大周尽忠呢!”
“宇文使君不是周国的么,你说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得了了,方才竹林堂那边逃过来的姐妹说安平王害了陛下性命,自己做陛下了!”
寝殿内,九公主萧九娘坐在榻上发呆,双手紧紧抓着衣角低头啜泣,眼泪水如同断线珠子般落到膝盖上将丝绸裙子打湿。
贵为梁国公主她只有姓氏却无名按排行称作九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她出生时的月份:二月。
江南习俗二月出生者不祥所以萧九娘刚出生不久便被送出宫外交由梁帝的六弟东平王萧岌收养,未曾料才过半年萧岌夫妇便相继过世,这便坐实了“二月出生者不祥”这一说法。
有鉴于此这位女婴更不可能回宫让其待在亲生父母身边,抚养她的重任便交到国舅张轲手上,从那以后这位梁国的金枝玉叶便在民间长大。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阿耶...”萧九娘听着殿外隐隐约约传来的议论声喃喃自语,她从记事起就和那个以为是自己阿耶的阿舅还有以为是自己阿娘的舅娘生活,直到数日前才得以返回宫中和耶娘团聚。
张轲贵为国舅可生活拮据,小九娘和舅娘学着做家务,城外枇杷寺附近的几十亩薄田成了家中最大的生活来源,为了省下雇佃农的花销一家三口时常下地干活,逐渐懂事的九娘开始发现自己和别的孩童有区别:我的阿耶、阿娘呢?
对于这个问题张轲的回答很简单:“等九娘长大了就知道了。”生活虽然困苦些可出生书香门第的张轲却坚持教萧九娘习字,然后第二个问题又来了:“阿舅,我的名字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张轲的回答依然很简单:“等九娘长大了就知道了。”
然而还没等到长大的时候舅娘因病去世。萧九娘和阿舅张轲继续紧巴巴的过日子,直到她开始长大却知道了一件事:她是不祥之人,所以不能和亲生耶娘见面。
然后便衍生了第三个问题:“阿耶、阿娘是做什么的呢?”
随着一枚凤纹玉佩被阿舅放到她的手心,萧九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的阿耶是梁国天子。她的阿娘是梁国皇后,她,是梁国公主。
她克死了叔父叔娘,又克死了舅娘,如此不祥之人不应该回到宫里免得祸害梁国天子。因为生下来不久便被送出宫所以阿耶阿娘也没有为她取名而只有姓氏。
萧九娘战战兢兢的继续生活着,她就怕自己会克死亲如阿耶的阿舅,日子一天天过去阿舅活得好好的似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直到月前。
她和阿舅出城务农时碰到陈军偷袭江陵便没法回城躲到枇杷村的自家小屋,躲了将近半月后陈军开始袭扰村落眼见着要遭殃萧九娘便和阿舅躲到附近的枇杷寺希望佛祖保佑躲过一劫。
那一劫还是来了,陈军闯入寺里萧九娘和阿舅奋力逃了出去可还是倒了霉:阿舅被她克死了。
虽然救下自己的周国将军说阿舅兴许是负伤后躲到哪里养伤日后必定回来,可等了这许多天依然不见踪影所以萧九娘心中悲伤地接受了现实:阿舅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到城里面对空无一人的房子萧九娘没有一个人活下去的勇气,她想起了从未见面的阿耶、阿娘纠结了数日后鼓起勇气要去寻亲。
一番波折后终于和亲人团聚,喜悦之情没过几天便渐渐消退,阿耶只来看过她一次之后便再没出现。阿娘到是时不时过来坐坐说说话,只是次数也越来越少。
唯独自己的亲弟弟十三官时常跑来找她玩,可没多久当他扭伤脚之后萧九娘耳边就响起了窃窃私语:“九公主是不祥之人,你们别靠她太近新安殿下就是这般遭殃的....”
“听说官家要把九公主送出宫找个好人家安顿....”
有鉴于此萧九娘觉得自己果然是不祥之人连阿耶阿娘也嫌弃,方才听得宫里变乱起而阿耶被害了性命她更肯定了这个说法。
不光如此,她还克了对自己有莫大恩情的宇文统军,宇文统军的兄长据说方才似乎是死在竹林堂了,而宇文统军又能幸免于难么?
“若是我没有来到这个世上该多好,不会有那么多人被克死....”萧九娘喃喃自语随后木然的站起,抬头望了望竹林堂方向凄然一笑随即面露决绝向殿内走去。
殿外。数名近侍从急匆匆的赶来对着宫女们说赶紧带九公主去凤凰阁,皇后和诸位公主都在那里有禁军守卫也免得被乱军给祸害了。
敲了半天门未见里边有动静宫女们面面相觑,纠结了片刻之后推门而入却发现里边已是空无一人。
“公主呢,公主去哪里了!”
。。。。。。
城东。街道上,宇文温在众人的护卫下快速行进身后是黑压压一群士兵,夕阳落山夜色降临,走在灯火昏暗的街道上举目望去四周一片黑影似乎到处都可以藏有伏兵。
“王掌柜,你这几日观察的情况如何?”宇文温向身边一人问道,那人正是他从陈军大营里救出来的陈国商人王越。因为军营里不方便安顿女子所以宇文温在城东临街找了间宅院给王越夫妇住下。
然后顺便监视街道情况。
“郡公,这几日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今日下午前边第二个街角处一间民居似乎有北地口音的男子入住。”王越低声说着,宇文温救下并收留他夫妻二人让他感激不尽自然尽心尽力办事。
他每日都借着四处走动的机会一来是将各条街巷摸清楚二来是观察周围居民是否有变化,这是宇文温特意交代的事情就是防止有人在这城东街道布下埋伏之类事情,今日事变方才宇文温领兵进城时已派人将他妻子送回军营,他不肯出城硬是要跟着宇文温进军。
“都听到了?那帮鸟人约莫就是在那里埋伏了!”宇文温冷笑一声,身边全力戒备的杨济闻言低声问是否需要他去打头阵,跟在后边的来护儿却主动请缨。
“统军,对方若是预先埋伏约莫是要等着统军出现才下手,不如先让在下领着几个人先过去。”来会儿看了看前方那幽暗的街道,“我等并未着甲,对方肯定以为是杂兵不以为意,待得我等摸到房边...”
来护儿判断对方埋伏的目标是宇文温等身着明光铠的‘高级将领’所以要来个将计就计打前站,对方见其衣着平平定然误认为是前头开路试陷阱的大头兵便不会出手,就是借着这个机会他们走到埋伏地点突然暴起破门而入将伏兵击杀。
“来队主,刺客可能腿脚功夫狠辣,你愿意冒险么?”宇文温看着来护儿问道,对方求战意识极高他不想泼冷水但也有些担心,这可是他撞****运才招揽到的未来名将。
“统军放心,我等几个也不是好相与的!”
“很好,田幢主,让弩手注意待会跟上去掩护,其他弓箭手注意两边!”宇文温也不婆妈直接下令,“杨幢主,安排人接应和殿后!”
这条路是枇杷门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若是走别处首先是路窄又绕来绕去其次是远了许多,预测中的伏兵选在这里也算是阳谋:要么抄近路从这里过然后被我伏击,要么走远路耽误时间等到了皇宫菜都凉了。
看着远处的皇宫宫墙宇文温面色一凛向前挥手,来护儿等人正要前进忽然街边民居钻出来个人,举着双手喊着莫要伤人向宇文温一行人跑来。
张鱼望了宇文温一眼见其点头便钻过人群冲上前去一把将对方按在地上:“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莫要伤人,在下是来投军带路的!”那男子低声说着语气急切,他任由张鱼按着着没有丝毫挣扎。
杨济见宇文温要上前赶紧抬手一拦随后走上前去将对方双手反剪押了回来:“你要带什么路?”
“郎君,郎君!”那男子拼命挤出笑脸对着宇文温喊着,只是在宇文温看来他的笑比哭还难看,不过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去他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郎君,是在下,那日看相问姻缘...”
瞬间一个念头在周围各位的脑海里闪过:问姻缘?统军居然会问姻缘?统军居然会和这样一个猥琐男子问姻缘?
“说够了!”宇文温满脑子黑线一把掐住他的喉咙,“说正经的,你想做什么!”
“郎君莫非是要去皇宫?在下熟悉路径,请跟在下来!”
“你要如何带本将去皇宫?”宇文温拍拍对方的面颊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个身份不详之人有些可疑,待得那人大致说了个方向站在旁边的王越冷笑一声:“胡说,你说的那里是绕远路!”
“没有胡说,在下没有胡说...”男子看着已经顶到自己眉间的刀尖低声说着,“在下用性命担保绝对可靠。”
“本将为何要相信你?”
“郎君必须相信在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