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儒鸿的带领下,三人一同到了三楼,阁楼上嘈杂的很,频繁可听到之乎者也之类的感叹词,满阁楼的醋酸。【】
三楼的布局,相比于一楼和二楼要精致很多,也宽敞了很多,这里不像是酒楼,更像是文人聚会之地,随处可见案几,案几上摆放着各种玉器、青瓷,多是以景泰和成化年间居多。
四周也随处可见半人高的盆栽,都是经过精心修剪,呈现出各种状态来,栩栩如生。
由于人多,所以也并没有人发现陈瑀三人混了进来,到了三楼后,那牛儒鸿便开始和各学子寒暄,一口一个兄台不绝于耳。
陈瑀没有兴致听牛儒鸿吹牛逼,四下在找寻杨若兮,越过人群,发现她正独自坐在案几上品茗,百无聊赖。
而那徐延功则是被众学子包围在了中央,由于人太多,所以陈瑀并没有看到徐延功的身影,只是凭身影知晓他在那里罢了。
陈瑀冲着沈飞和房小梅点点头,然后自顾朝杨若兮走了过去。
杨若兮见陈瑀过来很是惊讶,不过到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笑着寒暄两句,然后给陈瑀倒了一杯茶。
“杨小姐今日所为何而来?”陈瑀没话找话的道。
杨若兮仿佛没有听到陈瑀的话一般,一双美目时不时的朝沈飞看去。
陈瑀沿着她的眼神,发现沈飞那厮也正和她眉来眼去。
尼玛的!老子到底这是干什么来了?龟公还是月老?不是说好让哥来勾引杨小姐的么?!
陈瑀又问了几句,杨若兮才反应过来,然后愣神道:“陈公子说什么了?”
“我说你今日为何而来!”陈瑀无奈的道。
“哦,相公过来赴会,非要邀着我一同前来,所以就来了。”杨若兮淡淡的道。
想必她应该也知道,徐延功带着她,不过是充点脸面罢了,不然不会在来这以后,就对她不管不问。
看样子她也浑不在意,所以才会在这里怡然自得的喝起了茶水。
陈瑀抬眼看了看那一群指点江山的学子,然后笑了笑道:“你家相公学问挺高的,你看,众星捧月呢。”
“陈公子这是在挖苦人了,谁不晓得你是弘治十八年的状元,我家相公的学问岂能和你相提并论?”
不远处,沈飞将她和陈瑀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每当杨若兮唤徐延功相公的时候,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我也是借古人之作罢了。”
陈瑀这话亦真亦假,他也不是没羞没臊的人,许多诗词都是抄的,这点他承认,可是八股文章、破题之类的,他在唐伯虎的调教下,确是实实在在的本事。
不过这话被杨若兮听去就换了意思,她道:“当下谁不是承平古人遗产?本朝科举也是承接着前朝文化遗产。”
好吧,看来杨若兮以为自己在谦虚。陈瑀也不在这上面纠结,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饶有兴致的问道:“对了,牛家庄那快田地都是徐家的?”
如果说杨若兮对陈瑀没有戒备之心那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陈瑀接近她的目的,现在她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赋役太过繁重,许多人家都投献给了徐家,还有一部分被徐家以各种手段夺了来。”
当她还没有出嫁之前,杨一清就常常在她面前说道土地兼并给大明带来的弊端,所以她也十分痛恨土地兼并,可是嫁入徐家之后,这些事她经常能见,却也不能说什么。
“徐延功这次来丹徒怕不是那么简单吧?”陈瑀问道。
杨若兮看着陈瑀,良久后终于摇了摇嘴唇道:“是的,他看中牛家庄村东的良田了,这次暴雨之后,说不得那些小民便会投献了。”
然后指了指那边学子中央的那个老胖子道:“这个便是管理丹徒县土地的牛管家了,今日这宴会也是他举办的。”
日,原来这老胖子就是牛儒鸿的老爹!
“怎么?陈公子已经不为官了,难不成还要做什么事么?”杨若兮道。
看来这杨若兮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她单纯守礼不假,可并不代表她就是愚笨,又加上前面房小梅说她那日摔跤之事,陈瑀突然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这杨若兮了。
果然是杨一清的女儿,没那么简单。
“只是瞎问问罢了,就算心有余,力也不足了。”陈瑀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笑道:“最起码我还敢想,没有失去了希望,希望你也一样。”
杨若兮愣了愣,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万劫不复的?杨大人应该和你提过,不然你不会说出适才那番言论。其实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就看你有没有勇气了,你没有的话,我帮你!”
对于陈瑀这没头没尾的话,杨若兮自然是听不懂。
二人说话间,陈瑀突然感觉浑身一凉,抬眼朝人群看去,一道寒光正朝这便射来。
见识过太多这种威胁了,陈瑀此刻也是浑不在意,反倒是淡定的看着徐延功,甚至还笑了笑。
徐延功不淡定了,你他娘的泡妞泡到老子这里来了,还这般明目张胆,纵然你以前是鹰犬爪牙,纵然是大明礼部左侍郎又怎么样!
他在一旁一位老学究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一群人便朝陈瑀这便走来。
定睛看去,那老学究似曾相识,片刻后陈瑀露出厌恶的眼光。
“陈大人好久不见。”李梦阳淡淡的道,眼中也和陈瑀一般露出厌恶。
“李大人最近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不容易啊!还能沿途跋涉的跑到丹徒来。”陈瑀也寒暄道。
二人话中带刺,任傻子都能听出二人不合。
对于李梦阳这样的人,陈瑀真的给不了什么好话,这老家伙在危机的时候哀求康海救他,救了他之后反手将康海甩开,不但如此,在刘瑾倒台后,也是他第一个出来指正康海,才落得康海被贬官的下场。
李梦阳年岁不大,现在才刚四十有一,可那满头白发,看起来犹如五六十一般,自从刘瑾被诛之后,他被启用,现被杨廷和擢升为江西按察司副使。
不过他日子过的也并不好,碍于他那不讨人喜的性子,刚到江西,便与总督陈金闹翻,又不久与巡按御史江万实闹翻,又不久和淮王佑棨搞翻,不仅如此,还鞭笞淮王校尉。
只是不知道这刺头今天发什么疯,竟然跑到南直隶来了。
李梦阳听到陈瑀这话,一撇山羊胡子顿时被气的直了起来,什么叫身子骨硬朗?什么叫还能到丹徒?咒谁呢孙子!
“陈大人……哦不,陈老爷这不回钱塘,怎生得在丹徒来了,还混进今日琼仙诗会?”李梦阳眼中带有一丝不屑,“我等在研究盛唐诗文,可不是你这种穷酸书生会几句时文,做两个八股便能来的。”
李梦阳这话一出,可是将那些学子们臊的脸透红,什么叫穷酸书生?什么叫回时文?什么叫两个八股?你他娘志气高,为何还要考进士?
不过这些学生毕竟都是给徐延功的面子,又加上李梦阳是正四品的官,他们自然不敢说什么。
“呵,李大人这话说的,自太祖开国以来,便定下大明学术基调,会时文怎了?八股做得好怎了?总比一些沽名钓誉的老不休来的好,一边咒骂时文八股,一边却考上了进士,臊得慌!”陈瑀这话恰巧说出了那些读书人的心声,若不是碍于面子,真想拍手附和陈瑀骂得好!
论嘴皮子,陈瑀还没怕过谁,李梦阳双颊气的通红,全身都在颤抖,良久后怒吼道:“小兔崽子,有本事和老夫比一比?”
“比什么?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以子之矛攻彼之软肋?呵呵,行,倒是很久没玩过诗歌了,李大人,您身子骨不太好,为老不……哦,是老前辈,您出题?”
“颇讶枫林赤,无风叶自鸣。来人与归客,同听不同情。”李梦阳摆了摆手怒道。
这诗中的意思任谁都能听的明白。
“空同子此诗妙哉。”徐延功拍了拍手,一脸佩服的附和道,“陈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们同听不同情,还有,也不要自作多情,一些下流无耻的事也请你掂量一点。”
他说着看了一眼杨若兮,眼中划过一抹鄙夷和嫌弃,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垃圾一般。
须臾后,见陈瑀不说话,李梦阳眼中露出不屑的道:“黄口小儿,除了会时文八股,还会点什么?老夫都不屑与你谈论诗词,因为会脏了艺术!”
他这句话骂的够厉害,仿佛出尽了心头浊气一般,双手背在身后,一股子傲气。
“这就是我大明的状元!岂非笑话也?”
两人的争执,最无辜的是那些躺枪的学子,他们希望陈瑀能回击他,因为自己是站在徐延功这边,又不希望陈瑀能做出什么诗词来。
见陈瑀半晌不言语,他们眼中皆都露出同情之色。
陈瑀看了一眼李梦阳身后的兰花,心中顿时有所想,便道:“茶陵诗派么?呵呵。”
那脸上的狂傲,甚至比李梦阳还有过之:“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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