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唐寅的诗后,袁绒蓉回了一封信委婉表明立场,合走了一遍过场,让小小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两天后,再次准时登门学戏,全程唐寅没再露过面。
午膳时,下人摆上一桌席面款待她,由秋香代替唐寅又赔了一次罪,她说少爷没脸见人,正在闭门思过。
横竖只是借口,袁绒蓉不打算深究,以为过几天唐寅就会现身一会,眨眼间一个月过去,女起解学了七八成,依旧不见他的人影。
正纳闷唐寅为何避不见面,却听龟奴说,这个月六如居的马车,每隔两、三天便会出现在潇湘院外,总会见到唐寅下车朝着她的闺房所在凝望,再三踌躇,不管龟奴如何劝说,最后唐寅还是强忍住思念,搭上车离去。
此情可问天,龟奴大为感动,要袁绒蓉擦亮眼睛,别死脑筋守着庞修群那个见异思迁的混蛋,潇湘院里的姑娘全被这份心意打动了,给了唐寅世上第一痴心人的封号。
「唐公子这么做是何用意?」
见不着唐寅,秋香是袁绒蓉唯一的询问管道,她想要知道唐寅的用意。
「晒痴情,刷声望啰。」
秋香反射又用上唐寅的用词。
「少爷越痴情,越彰显姐姐的美貌才情无人可抵御,而同情能让世人更加疼惜少爷,唐伯虎要有穿梭花丛间的本领,又要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专情。」
趁袁绒蓉还没反应过来,秋香改口说道。
顺便转告她,下午唐寅约袁绒蓉逛大街。
不甘心唐寅主导一切,袁绒蓉本想拒绝,打乱他的节奏,告诉他自己不是任她揉捏的面团,又想看看他要玩什么把戏,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答应。
因为要外出,午膳袁绒蓉只用了一些不会留气味的菜肴,会胀气的五谷一概不沾,保持最佳的体态。
华掌柜亲自来请,袁绒蓉和丫鬟一同上了一辆由两匹骏马拉的大车,潇湘院的马车跟在后头,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招摇过市,停在江宁最大珠宝首饰店珍芳斋。
先前已知,唐寅会在珍芳斋等候,丫鬟掀开车帘前,袁绒蓉整整了衣领,按顺鬓角,确保自己衣正仪美,眉眼、嘴角带笑,如含苞待放的蓓蕾,预备给唐寅一个震撼。
无须回头也能百媚生的一笑,唐寅以不变的痴醉回应,这种演技袁绒蓉看腻了,挫败地将手递到唐寅手心里,让他扶下车。
「我知道袁姑娘不会随便收人馈赠,尤其是贵重的礼物,这次给我一个面子,待会儿挑一样小玩意带上,好让江宁的人以为,我们之间还是有希望。」
唐寅小声在袁绒蓉耳边说明,今日这场戏的目的。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对吧?」
袁绒蓉充分理解唐寅的所作所为,他要这段绯闻扑朔迷离,持续它的热度,方便从中牟利。
「蕙质兰心说的就是袁姑娘呢,和聪明人说话最是省力。」
唐寅十分满意她的合作。
两人窃窃私语时,珍芳斋的古掌柜已经迎了上来,笑瞇瞇将这两位江宁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请进招待贵客的包间。
奉上好茶,五色点心,恭谨地供着。
「我想送点首饰、头面给袁姑娘,想请古掌柜推荐些精巧,适合袁姑娘的物件推荐?钱不是问题。」
听在古掌柜耳里,唐寅就是一个为讨美人欢心,不惜耗尽家产的败家子,冤大头上门,岂有放过的道理,连忙应承,将珍芳斋最值钱的宝贝,端了五大盘出来。
赤金、翡翠,各色宝石打造的挑心、玉镯、捧鬓、满冠、大镮,耀耀生辉,珠光宝气,闪得两个丫鬟差点睁不开眼睛。
「妈妈要是在这,一定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捞回院子里,再一件一件从姑娘手里顺出去。」
原本是服侍王姨的丫鬟说,王姨在她的眼里就是一只贪心不足,妄想吞象的肥蛇。
「她想得美,姑娘从接客那天起,总共不过收过三次礼,一朵珠花,一幅寒梅图,一架前朝的古琴,求得是心意与雅意,唐公子这回算是白费功夫了。」
其中的珠花还是庞修群所赠,另一个丫鬟替唐寅惋惜,她是唐伯虎死忠的支持者之一,巴不得袁绒蓉赶快接受唐寅的情意。
钱砸得动,身为珍芳斋东家的洪大官人,早就征服了袁绒蓉。
袁绒蓉的小手逐一在这些价贵,闪闪发光的饰物上轻轻扫过,拿起一只雕得栩栩如生的白玉蝴蝶,交给古掌柜,说道:「就这只蝴蝶和那串珍珠。」
见袁绒蓉选了相较之下,最价廉的玉饰时,古掌柜欢腾无比的心剎那间冷却下来,暗骂这个不识抬举,故作清高的贱婢,害他少赚了好几万贯钱,当听到她开口要了一串四十九颗,颗颗有拇指指头大小,浑圆一致,白洁如雪的项链,彷佛天籁入耳。
「姑娘真是识货,朝廷打了败仗,皇宫里宝库里的希罕物全掏出来换成金银,赔给那些天杀的金狗,这一件南海福瑞就是贵妃娘娘戴过的,以前有钱都买不到。」
这一仗把大翎朝国库败光了,皇家的收藏大量流往富得流油的南方,有管道,能接手的商家屈指可数,珍芳斋收购的量最多,可见洪大官人家底之雄厚,人脉之广阔。
袁绒蓉不贪心,不代表没有眼光,一眼便锁定最昂贵的首饰,六如居生意再好,唐寅再生财有道,也买不起这条项链。
算无遗漏,一切尽在掌握中,八风吹不倒,完美无瑕的唐伯虎是吗?
她故意捣乱,要看看唐寅七下八下,不知所措的窘迫样,扯下他那张人人喜爱、钦羡的脸皮,见一见他真实的面貌。
「听到袁姑娘的话了,包起来,我明天派人来结账取货。」
唐寅豪爽地买下买不起的东西,蛮不在乎地,轻摇手中折扇。
打肿脸充胖子,做了愚不可及的行径。
「唐伯虎是个蠢货。」
咒骂声从袁绒蓉脑海浮出,不断地回荡放大。
送给唐寅一个他永远想不到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