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日,昆吾殿前方广场投影,听风院弟子沈澜晋升三清上玄院铸剑长老,自然引起一番震动。
当无数弟子还在苦苦修道,希望能从众多同辈中脱颖而出时,听风院这个同龄人却已经贵为门派长老,此间天差地别、悬若霄壤,也不知让多少年轻弟子唏嘘万分。
朴贤居中,云菓与百里烟同席而坐。柳中飞凑上前来,嘿嘿笑道:“二位师弟师妹,我对沈澜师兄钦慕已久,早就知道他人中龙凤,必然一鸣登天。我就想问问,既然沈师兄已经荣升长老之位了,是不是真的打造了一把仙器啦?”
木弦音侧头听着,也是颇为关注。
云菓尴声一笑,他也没料到这件事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昨天他们三人回到听风院时,风时雨便把详细情形说给他们听了。但沈澜傲骨不逊,如何能要这嗟来之食?立时便回绝了长老一位。风时雨好说歹说,对外不承认也不否认,至于沈澜享不享受长老权益,全看他自己。云菓担心事情已经传下去,如果又说铸造失败,只怕闲言碎语不甚好听,当即加入说服阵营。一来二去,沈澜虽不接受紫金长老令牌,外人问起听风院众人,也只是含糊其辞,搪塞过去了。
柳中飞见二人并不否认,当即搓手笑道:“诶嘿嘿,二位师弟师妹,你看咱们同院学习,也算是缘分匪浅。先如今市面上上好的宝器可谓有价无市,沈师兄哦不,沈长老既然铸法高超,想必铸造宝器只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你想说什么?”百里烟哼道。
“我的意思呢,我柳某人在上玄院也算小有名气,我看不如咱们合作,沈长老以后若有不用的宝器,不如交给小弟处理。别的不说,肯定帮你们卖个好价钱。俗话说的好哇,兜里的钱多了,底气儿也足了,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怕突然有什么用钱的要紧事。你们意下如何?”他嘿嘿直笑,就等着二人发话。
云菓笑道:“这么好,那就劳烦柳师兄啦。我以前听别人说师兄的坏话,现在看来,简直是乱嚼舌根嘛!”
柳中飞嘿嘿点头,云菓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现在这年头,像柳师兄这样乐于助人的可不多见了啊。你放心,以后我大师兄如果有宝器出手,自然第一个想到你。就是怕辛苦柳师兄,这种白白的劳动力,师弟感激涕零,先行谢过啦。”
百里烟扑哧一笑,云菓冲她眨眼睛。柳中飞神色尴尬,刚想说什么,云菓又道:“我最见不得那种赚朋友钱的势利小人,柳师兄你说是吧。还是柳师兄这样的好,磊落、大方,这朋友没白交!”
柳中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支吾半晌灰头土脸走了。云菓对着百里烟眨眼道:“看见没有,先下手为强。人不要脸,你就得比他更不要脸。”
百里烟哈哈一笑,猛拍云菓道:“没想到啊,在外面厮混几年,这么滑溜。”
“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那个叨扰二位。”
一个文弱男声传来,云菓百里烟抬头一看,却是专程走过来的木弦音。云菓歪着头道:“木师兄直说,不必拘束。”
“我…那个,说来冒昧,其实在下想借沈长老仙器一观。在下对此道痴迷多年,只要让我看一眼,若有需要的,能帮上忙的,那个…我能做到的就尽管说…做不到的在下想办法…绝不推辞。”
百里烟刚想说话,云菓却伸出手臂挡住他,笑道:“木师兄是痴迷炼器铸造之人,小弟早有耳闻啦。不过你也知道,即便是身为天下四宗的上玄院,仙器法宝也属顶尖之列。能不能借师兄一观,也不是我们二人能说了算的。”
木弦音眼神一黯,低头道:“这个在下也知道,是在下失礼了…”他刚想回头,云菓道:“诶,且慢。”
“云师弟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过都是对铸造热爱的人,我大师兄也不是不通人情。我听说木师兄有不少自己构筑的法器图谱,如果可以的话,我看不如拿一些让大师兄瞧瞧。如果他觉得你想法奇特,构筑巧妙,说不得你们还能成为好朋友。到时候别说借仙器一观,就算一同铸造,估计也没什么问题。你觉得呢?”
木弦音迟疑半晌,“也罢,师弟稍等,我这就将图谱取来。”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这事八字没一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就是这么一说,给师兄想想法子。”
木弦音点点头,“我知道,多谢云师弟挂怀。我去去就回,你们稍等啊。”他说完二话没有立时离开朴贤居。百里烟坏笑道:“好啊你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没看出来你平时老老实实的,关键时候这么损?”
云菓笑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呢是这么想的。师兄构筑之法还有缺陷,想短时间完善颇为困难。我从第一天来朴贤居就观察过,木师兄这个人,除了对他妹妹上心,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刻着两个字:铸造。我们上课他研究铸造、我们休息他研究铸造、我们吃饭他还是研究铸造。我就想啊,一个人如果不是对一件事有非常大的热情和兴趣,肯定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那说不定他自己瞎弄呢。”
“不,我不觉得。这么多年,想必他观看的法器、见过的图谱数也数不清。既然他看了这么多还没有放弃,说明他至少在某一方面对自己的图谱有信心,只不过也许哪里没想明白,陷入了死胡同里,才导致这么多年造不出一柄法器。据我所知,研究铸造多年,就算做不出上等法器,一柄不好用的法器都造不出来的,几乎没有。所以我就想啊,不是他造不出来,而是他不屑于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倒也也有些道理。小菓,你什么时候学会揣摩别人的行事作风啦?”
“什么话,小爷混迹江湖多年,起码也是刃口舔过血、刀山打过滚的人,不学着点揣摩别人的心思,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
云菓拇指擦了擦鼻尖,“所以啊,说不定他图谱里有什么亮点,咱大师兄能有所启发。大师兄铸造技艺高超,如果从他图谱里发现木师兄的问题加以指正,那不是互惠互利、两全其美么?我这虽说是帮大师兄,但也是帮他,你觉得呢?”
百里烟嘻嘻一笑,侧眼瞄着他,脸颊两个酒窝衬得人愈发俏皮,清了清嗓子道:“你说的也不错,这件事嘛,本座准了。”
“好嘞,遵命大人。小的肯定不让您失望嘛。”
二人相视哈哈直笑,莫少天见他们聊的开心,也凑了上来。
再后来,连一向躲得远远的韩太琰也靠近了些,竖起耳朵,看众人谈笑风生。
百里烟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起身走到韩太琰面前。又把自己空闲时候做的香袋送给他,说是多少能掩盖身上尸臭。韩太琰小心翼翼接过香袋挂在腰间,虽不参与众人对话,却始终离他们一丈远静静听着,蓦然看去,倒像一个沉默寡言的护卫、极为优秀的听者了。
“诶,小菓,你身上那只白狐狸呢?怎么这两天都没看见啦?”
云菓一愣,说起狐狸,神思情不自禁飘回当初深山老林的石洞中,与那个叫云婉的少女相依为命的日子。能与她相遇,不就是因为狐狸而结的缘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狐狸的喜爱也与日俱增。这只白狐虽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但云菓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丝毫不觉得麻烦。
那白狐也颇为享受,仿佛屋子的女主人一般,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倒像个使唤夫家的狠媳妇儿。前几日群玉山大溶洞中,少女竟又出现,虽然只是听见声音,却实实在在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关注。只可惜那声音只出现片刻,再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一时徜徉在脑海中,神情竟似痴了。
“喂,小菓!小菓!你傻啦?”百里烟拍了拍他的脸。
“啊?哦!哦…没有,我肚子饿了,闻到香味,元神出窍啦!”
“切!还元神出窍,你当你是元神境的前辈长老啊!问你话呢,不说算了。”
“啊?哦哦,你问小狐狸啊,我也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不用管它,它之前也经常乱跑,毕竟小动物嘛,天性爱玩。不过我倒怕它成天懒洋洋不动,到时候胖成小猪仔,一屁股坐在我头顶,那不是把脖子也压歪啦?”
百里烟扑哧一笑,“就你会说,这些逗女孩子的把戏,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哈?怎么想怎么说的,把你逗笑了不是挺好的么,这不用生气吧?”
“诶诶,差不多行了啊。你们两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样打情骂俏真的好嘛?又是青梅竹马又是两小无猜,看得我狗粮都吃饱了。”
却是莫少天从旁玩笑。正说着,他脸色一正,小声道:“都别说了,长老来啦。”
云菓转头看去,石然依旧是一身灰色道袍,身边的白荑紧紧跟着他,路过云菓这边的时候偷偷看了他一眼。
百里烟胳膊捅了身边少年几下,“看不出来挺有魅力,人家看你呢。”
“嘿嘿嘿,哪里、哪里,她眼睛斜了,你别在意。”
“课堂上不准随意喧哗。”石然负手背立,“云菓,看来你精神头不错。今天符咒课程实战部分,你准备一下。”
云菓一脸苦相,百里烟却偷偷捂嘴。不过转念一想,先前云菓表现出来的符咒道行,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又觉索然无味。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天生怪胎,这才接触符咒几天,只怕整个朴贤居年轻弟子没人是他的对手。
云菓轻轻站起来,抱拳道:“不用准备了,这便可以开始了。”
石然冷哼一声,看了看身边的少女白荑。少女点头会意,踏前一步,双手抱拳缓缓道:“既然如此,还请云师兄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