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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时证据确凿,并未有丝毫误会啊,御史台中还有各州府大小官员亲笔奏疏,臣所奏之事并无一点差错。”秦桧开口答道。
童贯立马回击:“秦中丞,你掌御史台,岂可如此颠倒黑白,构陷朝廷有功之臣如此不遗余力,这般是为何?郑智为国厮杀,每阵皆是亲自着甲上阵,勇立军阵之前。在西北,某亲自见他第一个冒着尸山血海攻上灵州城头,在山东,某亲自见他勇闯贼寨逼死宋江。在江南,某更是亲自见他每战皆是冲锋在前,亲手活捉方腊。唯有如此勇武之人,才能有麾下士卒用命。郑智把命都交给了大宋,你却在人后攻讦构陷。某便想问一句,于国家社稷,你秦桧又做了什么?大战在即,莫不是你秦中丞也有披甲上阵百战不殆之勇武?莫不是你秦中丞也有舍生取义的忠心?口舌之徒,不为社稷谋利,反而为了自己个人恩怨公报私仇,你如此攻讦郑智,不就是因为郑智曾在陛下面前说了你的坏处?其心可诛!”
童贯话语自然是在反驳秦桧,看似反驳秦桧,其实也是在为郑智表功,更是在提醒龙椅之上的皇帝赵佶,郑智何其重要。
却是也提醒了赵佶一件事情,便是郑智在他面前说过秦桧的坏话。暗示皇帝赵佶,这秦桧正在公报私仇。
赵佶自然把这些话语都听了进去,抬眼看向秦桧,当真有种公报私仇的观感,再看赵佶,面色也越发难看。
王黼听得童贯话语咄咄逼人,也只秦桧是招架不住的,连忙出言道:“陛下,童太师说得也是在理,但是有功之人并不代表不会有过错。许是那郑智剿贼心切,又苦于手中无钱粮,方才一时心急做下此事。此事虽然情有可原,却是枉顾国法,形同谋逆。治国之法,本就是赏罚分明,恩威并施,这郑智有功已赏,有过也当罚。郑智本也是一个西北屠户出身,一直也是军汉,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也属正常。蔡太师当时不明所以,才把这没有丝毫功名在身的武官当文官来用,也是差错。陛下英明神武,当有定夺。”
王黼话语技巧,比秦桧倒是高出了不少。便是把郑智拿来剖析一番,证明郑智这阵浑人出身之辈,做下这等事情也有可能。更是把蔡京也牵扯进来,郑智一个武人当文官用的事情说成蔡京的失误。
显然如今的王黼,已然不把那闲赋在家的蔡京放在眼中。
赵佶心中自然是有定夺,只是大概不会往王黼要想的结果去定夺。便是如王黼所说,郑智本是一个武夫出身,当这经略使还是当初赵佶在蔡京府中亲口应允的,郑智虽无功名在身,却是文采斐然,便是连自己的爱女赵缨络都说可惜了,有没有功名对于赵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王黼拿着这个事情不放,更叫赵佶心中有些不耐。这王黼与秦桧的关系,赵佶早已了然,如今这两人在朝堂之上弹劾刚刚剿灭方腊的郑智,弹劾这个马上要往河朔与辽人大战的郑智化,如此共同进退,这不是结党还能是什么。
在想昨日这王黼对于党项之事支支吾吾的模样,赵佶面色,已然不耐烦起来。
再听童贯出言:“如此也罢,当初蔡太师罢相之时,大罪几十条,蔡太师一条也不辩驳,自己请辞回家,高风亮节。今日郑智又是如此大罪,罢了罢了,既然王仆射如此看不惯郑智,不若就让郑智也辞官回家吧,倒也是乐得清闲,将士难免阵前忘,也免得日后阵前冲锋有个闪失,如此也算能多养儿女,稳过一生。”
童贯自有童贯的高明,以退为进之法,往往能获得同情,特别是如赵佶这般文艺之人,最是多愁善感,也最能情感用事。童贯与蔡京皆是能把握赵佶这种心思之人。
童贯一语,也把蔡京带了进来,便是也要小小的帮助蔡京一下。
赵佶似乎已了然于心,长叹一口气,开口问道:“众卿都有何看法?”
王黼听得童贯似乎偃旗息鼓,又听赵佶此问,心中大定,赵佶既然开口问众人,王黼心中只以为,朝堂百官,自然皆是要捧自己这个尚书省仆射的场子的。就如以前朝堂之人,众人皆以蔡京马首是瞻一样。
王黼倒是想得简单,一朝权在手,还有哪个敢与自己过不去?便是御史台也在自己手中,在场众人岂敢当众打自己的脸面。
尚书省下刑部尚书范致虚往人群而出,开口答道:“回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定然是秦中丞有些误会了,待臣派人查明此事,朝议之时再禀奏陛下,如此才不失公允。”
王黼听得目瞪口呆,刑部便是尚书省下直属衙门,刑部尚书的顶头上司便是王黼这个尚书省仆射。王黼如何也不会想到范致虚会出言与自己为难。
范致虚何许人也?范致虚能得如今这个权职,全赖蔡京提携。十几年前范致虚也帮助过蔡京,重新启用蔡京的时候,范致虚更是亲口说出:非让蔡京为相,否则这朝堂就不可能有所作为。
两人在这朝堂之上互相扶持十几年,连升八级的王黼又算得上什么?
昨日童贯拜会了蔡京,今日便是立马现行了。
赵佶听言,开口说道:“如此正好,便让刑部重新调查此事,之后再来禀报。无事退朝!”
王黼回头看得范致虚一眼,眼神中多是警告,急忙又快速回头说道:“陛下,此事御史台已经证据确凿,便叫御史台把各州府官员文书呈上即可,还请陛下审阅。”
赵佶看着王黼,摇了摇头,越发心烦,起身之后,往梁师成挥了挥手,示意梁师成喊退朝。
老太监梁师成在这正式的朝堂之上,自然是没有话语权的,却是心中也为王黼着急,看得下面的王黼,又回身看了看赵佶,却是犹豫了一下,还想等王黼再说两句。
赵佶走得两步,见身后并没有传来老太监梁师成的声音,转身怒道:“你这老货,是不是已经耳聋了?若是耳聋了,便换个人来喊。”
梁师成听言大惊失色,连忙大喊:“退朝!”
太监不论权柄多大,终究只是皇帝私人奴仆,一身权柄也多来自皇帝个人,即便暗地里手段通天,却是又如何敢明面上如此违背。皇帝对于真正的内侍宦官的处置,必然是一语而决的。
梁师成还不比童贯,梁师成的权柄皆来自皇帝赵佶。童贯的权柄,前期自然也自然是如此,现在已然不同,童贯的个人价值如今也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梁师成喊完之后,连忙快步跟随上赵佶的步伐,待得一入垂拱殿屏风之后,梁师成连忙几步走到头前,跪拜而下,口中说道:“陛下恕罪,适才奴婢一时走神,还请陛下圣恩饶恕。”
赵佶眼皮一抬,直接走了过去,口中还道:“你这老货,连句话都说不好,要你何用?”
赵佶心中烦乱,似乎已然在考虑朝堂用人之事了,此时骂得梁师成两句,倒是有些出气的意味。太监难当,便是如此。
梁师成连忙又是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赵佶已然走远。
再看朝堂之上,王黼面色铁青,正在打眼去看范致虚,想看看这个刑部尚书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当面在这朝堂之上与自己过不去。
再看范致虚,回头就走,便是与王黼对视都没有。
童贯此时走到王黼面前,脸上似笑非笑,开口道:“王仆射,某征战沙场几年,倚靠的便是这郑智,你为何非要与他过不去?难不成你对某这枢密院也有想法不成?”
王黼闻言,看得童贯似笑非笑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这童贯昨日就给自己下绊子,今日又吃了这么一个闷亏,如何还能爽利,开口只道:“童太师,你莫要得意太早,有些事情我们以后再算。”
王黼所指“有些事情”,不外乎就是童贯昨天下绊子的事情。
童贯闻言,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便以后再算。”
说完童贯转身也走。
按理说这散朝之时,王黼应该走在最前头先出门,却是满朝文武,大多不管这王黼,自行先出了门。
唯有秦桧与二三十人还在驻足等候,此时秦桧也上得头前,开口道:“恩相,这。。。。”
“这什么这,今日之事没完,你且派人速速往淮南几个州府走一趟,我便是不信了,如此确凿之事,还扳不倒一个小小的中奉大夫。”王黼恨恨说道,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秦桧连忙点头答是。
却是这王黼已然着了道,钻了牛角尖。有些事情,其实不关乎真相与否,只关乎人心,只关乎赵佶之心。
王黼与其去调查什么真相,还不如去巴结巴结皇帝赵佶。若是讨了皇帝赵佶的欢心显然更有效果。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