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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安元年,天子下旨敕封大都护卫朔为雍王,并将晋陵公主下嫁河西。
九月,卫朔在长安即位雍王,并邀请四方宾客来长安参加婚宴。
南郡公桓玄接到邀请后,当即亲往长安贺喜。
刚一见面,桓玄便有意无意试探河西。
而最终卫朔一番保证,总算打消了桓玄心头疑虑。
然桓玄此次北上,不光是为摸清卫朔态度,更是趁机来要钱要粮。
宴席上,桓玄上下打量了一下未央宫,虽说稍显破败,但也比一般屋舍奢华。
他满脸艳羡之色道:“直元,你这儿真不错,比江陵强多了。”
宴席举行至今,而桓玄却一直称呼雍王表字,顿使宋繇、崔浩等人暗感不快。
而卫朔却不以为然,他深知桓玄性格,一向自负无比,绝不肯轻易向外人低头。
于是,他笑呵呵回道:“南郡公说笑了!”
“这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朔不过捡个现成罢了。”
桓玄一拍案几,指着卫朔大笑道:“直元就是个爽快人,甚对本公脾气。”
酒喝到一半,桓玄半醉半醒道:“长安真是个好地方,本公都不想走了。”
“不如在直元这里讨个差事、做个富家翁,醉生梦死算了。”
“如此甚好,关陇大势已定,正需要朝廷重臣来镇守。”
“南郡公要是想来,朔愿退位让贤,只是不知南郡公是否愿意屈就?”
“屈就?而今河西治下有近八州之地,地盘加起来跟朝廷差不多,怎能算屈就?!”
“不过,直元也别放心上,我就是随便说说。”
“真让某来长安任职,那是痴人说梦!”
“没有直元允许,河西上下一众文武将士,哪个我指示得动?”
“我还是回江陵老老实实做个南郡公吧。”
面对桓玄这不知是真是醉的话,卫朔只好笑而不语。
而在场其他人听到这话,也是若有所思。
“长安是个好地方,但那也是直元有本事,是凭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我桓玄出身豪门,再不济也不会动手抢自家兄弟地盘!”
听了桓玄这话,卫朔不由一阵感动,桓玄这个人的确真性情,对他没得说。
他鼻子微微一酸,忙道:“兄长天生贵胄,日后自能创下一番事业。”
“万万一将来遇到什么难处,兄长可尽管开口,小弟一定尽力而为。”
桓玄听后不由更高兴了,连声说道:“好,你有这个心,为兄感到很欣慰。”
“有些话为兄也不瞒你,老子从出生桓家那一天起,这辈子算是跟司马家干上了。”
“不说将来要做点儿什么,起码得为几年来受得委屈出一口恶气。”
桓玄借着酒意,对卫朔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别看荆州现在闹得凶,指不定哪一天老子就人头落地。”
“说实话,这些年要不是直元源源不断提供军械,我也不会今天成就。”
“说不定早被殷仲堪或者杨佺期两个混蛋砍了脑袋。”
“孤与南郡公可谓一见如故,不忙你还能帮谁?”
“这样吧,孤再支援兄长一批粮草、军械。”
“好!好!”桓玄闻言大叫两声好,又连喝几杯酒下去。
看到雍王如此爽快,殷仲文、冯该两人不禁面露喜色。
而旁边崔浩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暗为桓玄感到悲哀,这一次桓玄又被雍王忽悠了。
在支援桓玄这件事上,河西上下早达成一致意见,均认为扶持荆州利大于弊。
因为荆州是目前最合适不过的挡箭牌,足以吸引朝廷大部分火力,以便河西消化吸收新占领的地盘。
谈起钱粮兵甲,卫朔毫不吝啬,挥手又是三万石粮食和两万套纸甲。
他和宋繇、崔浩、王镇恶等人早商议过了,桓玄在江东闹腾地越厉害,对河西越有利。
而且他们一致认为,以桓玄的能力,虽然能重创晋室,但估计无法取代晋室,所以也不担心有一天桓玄坐大。
宴席上桓玄兴致很高,总觉得这一次没白来,不仅亲口得到卫朔承诺,竟还白得了一批物资。
同时,他愈发对卫朔推心置腹,俨然把卫朔当自家亲兄弟,
宴席结束,将桓玄送走,卫朔命人酒水撤下,换上茶水,把崔浩、宋繇留了下来。
卫朔抿了一口茶,忽然开口道:“体业、伯渊,孤这样利用桓玄,会不会让你们觉得朔为人十分卑鄙?”
宋繇、崔浩对视一眼,轻轻拈着手里的茶盏,没有冒然接茬儿。
雍王非常信任他们,什么事都不避他们,所以天下最了解卫朔为人的恰恰是他们。
卫朔一方面处处表现得有情有义,并以此牢牢地笼络住了王买德等一大批人才,对他死心塌地。
而治下百姓更是民心尽收,对雍王无不交口称赞。
但暗地里,卫朔不乏权谋。
他表面上尊奉朝廷,但暗中却多次算计南朝。
他对桓玄阴谋明察洞悉,可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在其中暗中推波助澜,让桓玄上位。
种种类类,说明眼前这位以能征善战闻名天下的雍王,其实上城府极深,而且不乏权谋手段。
过了一会儿,宋繇才含糊道:“历来成大事者,则不拘小节。”
“只要殿下对百姓没有失去仁爱之心,便没有任何问题。”
“对,体业所言甚是!”
“臣观主公所为,例如分权、立法等等,无不是为百姓着想,臣等也正因此才对殿下忠心耿耿。”
“所以只要殿下仁爱百姓、胸怀天下,便足够了。”
“仁爱百姓、胸怀天下”
说实话,刚刚卫朔内心的确对桓玄产生了一丝愧疚感,总觉得对不起对方。
但一想到将来华夏百姓还会再遭遇数百年战乱,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柔软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至于桓玄,大不了将来保住对方家人便是,也算是弥补一下今日之过。
过了许久,卫朔渐渐将其他头绪抛之脑后,开始主动转换话题。
“伯渊、体业,以两位之见,接下来河西最着紧的事情是什么?”
见卫朔不再多愁善感,宋繇、体业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连忙思索眼前这个问题。
的确,从目前局势来看,河西暂时还真没什么大事。
魏国被打疼后,正在全力图谋北伐,想要一统辽东。
而刘裕才刚刚在拿下余姚,正跟天师道对峙,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
环视之下,河西除了继续休养生息,还真没有什么大事。
“我看首先要继续支持桓玄,另外需与搞好朝廷关系。”宋繇斟酌一番说道。
“为何?”
“扶持桓玄自是为了让其搅乱江东,唯有江东动乱,河西才有机会扩张。”
“而河西向外扩张势力,无非是两条路,一路从陇右南下,取汉中、蜀地;一路东出太行山取河北。”
“河北自不必说,主要对手是索虏,我们只管打就好了。”
“但是取蜀中就要得到朝廷允许,不与朝廷搞好关系,日后恐不好出兵南下。”
“嗯,此言在理!伯渊,近来蜀地可有什么动静?”
“如今益州刺史为毛璩,乃名将毛宝之后,而梁州刺史乃桓希,又一个桓氏子弟。”
“将来桓玄一旦起兵,益梁之间势必要爆发冲突。”
“除了桓希、毛璩之外,益州最大不稳定因素乃是当地豪强势力。”
“不出意外,等将来益梁打成一锅粥时,蜀地豪强势必要掀起叛乱,到时便轮到河西打着平叛旗号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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