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首辅家里虽然有个远房亲戚也涉案其中,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一身傲骨的夏首辅绝不可能参与其中,所以从没有将他和春闱案联系在一起。
陛下虽然明白他和春闱案没有关系,但见他这副样子很是不快,便出言指责他管教不严。这话本也就是发个脾气,要是换了寻常官员早就跪下来口称有罪,请陛下责罚了。
可这夏首辅当真是有些死迂,竟当场梗着脖子和陛下犟了起来,“陛下,春闱一案老臣绝不敢徇私枉法,袒护族人,还请陛下依律查办,就是要杀他的头,老臣也绝对一字不提!可这殿试乃是最高级别的考试,给小林公子这般待遇,与春闱舞弊又有何区别?”
一番话说得皇帝很是下不来台。
最后还是岳淞出来打圆场,说是让小林公子答两题,多出的这题只是附加,给陛下看,评分的时候不作数,这才算是平息了两位的情绪,这次会面也是不欢而散——
三月初春闱开考,等到下旬的时候放榜,不几日,四月初的时候就是殿试。
自放榜那天出了闹剧,小林公子就被林盎禁了足,要他这几天好好在家温书,殿试之前不许再出门惹是生非。
只是被关在府中的林甫,自打得了会元之后,穿越人士的傲气又冒了出来,怎么也不肯安心温书。
林璞此时好奇地看着游手好闲在院子里闲逛的哥哥,他承认自家哥哥真的很厉害,竟然当真如他自己所说的,在春闱会试中拔得了头筹。
他本以为自家哥哥和自己一样,那么轻轻巧巧地说,只是吹牛罢了。
却是没想到当真如此轻松写意。
尤其此次春闱动荡极大,一波接着一波,他外面的那几位狐朋狗友都被禁了足,怕在这几天触了这件事霉头生出事端,因而他无处可去,也只好呆在家里。
最重要的是,自己一直很仰慕的姐姐竟然也对他如此的服帖,自从前几天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书,自己这位从不喜形于色,一直都是淡然温婉的姐姐看了之后竟然是欣喜若狂。
这都好几天了,那册子看起来也不算是太厚,怎么的也看过两遍了吧?
此刻竟然仍旧是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中慢慢读着,连三人来这后院散心也要边走边看。
更听说前几日,叶王府的小王爷也对他极为回护,朝堂上十几位重臣齐齐下跪为他说话,难道自己这位哥哥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
可看他这几日游手好闲的样子,马上就要殿试了,从来也不见他温书看书,倒是比自己还像是纨绔子弟,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事情的。
林甫被禁足的这些日子,心里轮转的全是有关各种阴谋诡计的思索。
但思来想去好几天,倒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此刻正对着院子里的柳树发愣,林璞偷偷摸摸地跑到了他身边来。
小林公子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弟弟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
林璞偷偷指了指正在树荫下攻读红学的林瑶,好似是很怕被姐姐发现自己在对她指指点点,用口型在问林甫,那本书到底有什么魔力。
林甫看着他这副活宝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想学吗?我教你啊!”
林璞连连摆手,这红学他也是翻看了几页的,根本觉不出好来,不一会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随手往后草草地翻了几页,正好翻到那一段,“是夜多浑虫醉倒在炕,二鼓人定,贾琏便溜进来相会。一见面早已神魂失据,也不及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
口中喃喃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搞了半天是情色小说。”
没想到正好是被自己姐姐听到了,结果被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如今连提有关这本书的事情都是偷偷摸摸的,哪里敢学得。
林瑶看完了这一回,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林璞凑在小林公子旁边鬼鬼祟祟地好像在说些什么。
而林甫却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想起先前“情色小说”那么一说,不由得有些气恼,可偏偏这本书又是眼前这人写的,自己得了这本如此喜爱,又不好说什么。
只得嗔怪他,“明个儿就殿试了,怎得还在这儿嘻嘻哈哈,到了最后一天也不知道温书,莫不是让林璞把纨绔的习性传染给了你?”
林璞大叫冤枉,“我那些事儿最多算是小打小闹,跟着邻里几个不争气的子弟们一起横行霸道,做出来的事情最多只能算得上小纨绔,长辈们都懒得正眼看。”
“这位爷做出来的事情可比我厉害多了,在刑部大堂落了梅尚书的面子,这层和叶王府的关系现在传得是满城风雨,自家这几天来登门拜访的都多了好些个,真不知道谁才是纨绔!”
林甫听着自己这个弟弟倒霉弟弟如此说话,指着他笑骂了两句。要说自己是纨绔实在是高看了自己几分。
这纨绔指的是富贵人家,不务正业的子弟。
自己昔年披星戴月,星夜读书练功十七年,无人知晓。
如今春闱第一都已经拿下,就是在自家院子里悠闲了两天,倒成了纨绔了?
况且自己这些年虽然是住在叶王府,但到底是外人,只是承蒙叶王爷不嫌弃,白吃白喝白住了这么久而已。
“这殿试只考策论。那么急忙忙的温书又有何用?”
这皇帝来做主考官,来干人力资源这个活,出一道有关国体国事的题目。
而在场的三百学子则针对陛下提出的这一问题,作一篇约两三千字的策论,谈谈如何看待解决这样一个问题。
答得好的,问题解决的好,方法巧妙的,就选入翰林招聘入职。
日后授予官职,为国效力。
所以说啊,这殿试其实就是求职的面试环节,帝王心思这么难猜,他那里会知道陛下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温书复习看得实在够多了,这几天便乐得清闲清闲。
旁边的两姐弟听得林甫如此新奇的解释,都忍俊不禁。
虽然尚有几个奇怪的词语听不大明白意思,但大概也是明白了,自家这位三元连中只差临门一脚的大才子,竟然对如此神圣的殿试有着这般别样的粗俗见解。
仔细这么一琢磨,又想起前些日子林甫说的那句,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却是觉得这用买卖说起文人入仕的事情来倒还真的很是恰当。
便不由得打趣道,“真要按买卖来算,不知道弟弟打算把自己卖出个什么价?”
“我?”小林公子很是认真地想了想,“那怎么着也得是个首辅吧?”
林瑶听了之后笑得花枝乱颤,林璞倒是煞有介事地看着自己哥哥,相信了他说的话,因为先前他说要中会元的时候也是这般样子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