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有个望北楼,名字起的很好,在此看大江东去,再品尝一番楼里大师父的手艺,文人骚客性子来了再赋诗一首,端的是风雅至极。
只不过,文人骚客也不是常来,诗兴什么的,也不是天天有,不然岂不是人人都是诗中仙圣?
是以,平时更多的一些个普通士子,或者江湖豪客在楼中吃吃喝喝,当然了,只是吃喝的也少些趣味,所以,便设了个台子,有说书人来这里讲讲故事,助酒兴。
啪的一声,醒木砸在了小桌上,这故事就要开始了。
说书人的这块小木板儿,那就叫做醒木,可事实上,好多人都有类似的小板板,教师爷那叫‘呼尺’,和尚手中的叫‘戒规’,道士拿的是‘镇坛木’,越往上那就越不得了。
县官的叫做‘惊堂’,将帅持‘虎威’,大学士手中叫‘佐朝纲’,皇后用的是‘凤霞’,皇上砸的都是‘镇山河’!
今天这个说书人却是个瞎子,木板儿一拍,恐怕之后都找不见了,可嗓子厉害,一开口就给人觉得好似进了沙场,哗啦哗啦的全是沙子声。
“不讲君王千古事,不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今日老朽就给诸位说一说,并州城中侠义行。
并州城,梁西道,有个王爷不得了。
梁王府,何其大,怎地多了个小王爷。
小王爷,年纪轻,当了世子逛窑子,
留仙楼,楼留仙,有个美人能沉鱼。
美人引来众少侠,今日要行侠义事。
侠义事,要杀人,杀的就是小王爷。
众少侠,小王爷,为个美人打起来。
……
却说那江南白侠徐卫,一柄长剑少有敌手,小山剑法更得真传。见那世子,当下持剑大喝,“呔!可是你杀了我师父?”
世子摇头晃脑躲躲闪闪,“你师父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侠一听便知道这世子是个滑头之人,哪里还跟他多讲?当下拿剑便刺,一时间,楼中剑气森然……”
还真别说,这位说书人嘴巴厉害,一时之间,口沫横飞正好给食客下酒,不少人都是听的如痴如醉,好似听书的人,大多喜欢嗓音沙哑的,越是沙哑的越有意思。
其间还有不少议论。
一个江湖豪客模样的人道:“我说,那梁王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地,突然间就多了世子呢?”
同桌的一个拿刀人道:“这还用说?想必是梁王当年在外面风流,跑回来认爹的野种呗。”
“可怎么地,这么多的江湖侠士都没杀的了这个野种呢?”
“傻!这还用问?定然因为是很多的梁王走狗呗。”
“也对!那些个侠士也是不聪明,怎么非要去并州行着义行呢?”
“不然还能去哪里?”
这时,旁边桌上有个学子样的人接过了话茬,“我听说啊,梁王世子好似去了辽东从军,不如半路劫杀的好。”
旁边又人插言,“劫杀?哪有那么容易,我听说那世子领了百骑,出了梁西道便找不见了。”
那学子惊异道:“怎么可能?”
“估计肯定是秘密潜行,他们老吴家也知道有人要与之为难。”
有个富家翁扶须笑道:“这小王爷似乎也不错呀,竟然真的去从军。”
远处一位士子气愤道:“我呸!从个什么狗屁的军?还不是要捞一些个闲散军功,日后好承袭王爵。当今之世,天下太平,有个屁的仗打!”
众人附和,“对喽!肯定是这样,想来那小王爷到了军中,不定怎么作威作福呢!”
也有人叹气,“哎,我大齐将士怎么能任吴家胡来?!”
这望北楼中食客,一边听故事,一边七嘴八舌,还真的是热闹。
却见一个小姑娘,脸上笑呵呵的,手中持个小筐,挨桌的走,众人都知,这是要些赏钱,基本上,能来望北楼吃饭的也不差这几个子儿,便听到哗啦哗啦响。
那小姑娘脸上笑意更浓,似乎这些个铜板是最可爱的。
可这个时候,却有个人冲了进来!
“你们这群就知道吃吃喝喝,论别人长短的混货!可是亲眼见到了,还是亲耳的听到了?他妈的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
此人,一身衣服,补丁摞着补丁,腰上挂着个剑鞘,说话大气磅礴,颇有要望北楼中舌战群雄的架势。
“哪里来的蠢蛋?”
“这家伙怎么回事?”
不少食客都开始议论了,但也有人干脆就起身。
“呸!你算那颗葱?说的什么废话?”
此人一出,便亮出自己身上的佩刀来。
“他娘的!你说我废话?小侠我还说你说的是废话呢!”
两边马上就谈不出个什么来了,干脆就是动手吧。
哎呀!
啪叉!
那个穿着补丁衣服的,身配剑鞘的人被扔出了望北楼!
“就你这两下子?”
“口气倒是不小呀!”
“哈哈哈……”
众人见状,嘲笑者甚众,而那补丁衣服立马爬起来,对着那望北楼里骂道。
“今天谁他娘的笑!就是老子跟他娘生的!”
此话一出,转身就跑!
望北楼中,骂声不断,大多是喊这人是个孬种之类的……
此人还能是谁?
自然便是江湖小侠黄天化了,只不过,他不是拜了剑魔谢老前辈为师吗?
却见黄天化绕了半个城,这才到了一个院子里,一路上跑的是呼哧呼哧,进了院子便于井中打了一桶水,咚咚灌进口中。
“徒儿,又怎么了?”不知何时那剑魔前辈已经坐在了院子之中。
黄天化一见,当即放下水桶,对着剑魔叫道:“你这老家伙!自己徒弟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帮忙!”
却听剑魔前辈笑道:“哈哈哈……我徒儿行侠仗义,为好友发声,虽然拳脚上不怎么样,可嘴上却厉害,我干嘛要帮忙?”
“呸!”可把黄天化给气坏了,“你这老家伙也不知道害臊?小侠我当日真的是瞎了眼,本以为你这老家伙号称剑魔,手段自然高妙,却不想,根本是唬人的,小侠拜师这么长时间,你连个一招半式也没教过,出去打架还是沦为他人沙包,你这个当师父的脸不红?”
剑魔更是大笑道:“哈哈哈……我老头子一个了,要脸何用?再说了,你出去对别人讲吧,就说自己是剑魔谢东来的关门弟子,你去讲啊,看看有人来信。”
原来,剑魔老前辈叫谢东来,黄天化也是拜师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才知晓的,可是眼下这位老前辈的话……
“无赖!”黄天化大骂了一句。
是呀,此时出去对谁说,谁会相信黄小侠是剑魔之徒?
“哈哈哈……”剑魔老前辈很开心呀,也许收了这个徒弟让他老脸无光,可是成天的却少不了欢笑,不错不错。
黄天化气的不行,真真个后悔拜师,可是眼下,又没有后悔药,可怎么办才好?
却听剑魔老前辈笑道:“你小子,还继续学剑不?”
“哼!”黄天化气的一哼,回屋,便从院子的另外一头出去了。
街对面,叮叮当当声响,却是个打铁铺子,这铺子不小,前面卖铁器,后面打,炉子有一个大的,三个小的,黄天化走到了后面,得个小的炉子上。
“来了!”
“嗯。”
言语不多,打铁的汉子大多如此,一身疙瘩肉,打铁要力气,炉子烧的也热,总是出一身汗,要光了膀子才舒服一些。
黄天化将上衣一甩,然后便擎起了炉边的一把铁锤。
叮!当!
叮!当!
一声声,极有节奏,本来如面条样的胳膊,此时也是好像那望北楼的鸡腿了。
黄天化心里想:
那老家伙也真的是怪,什么高妙剑法也是不传,偏偏叫老子来打铁,还说什么,要自己打出一把剑来,剑成了,才能学剑。
他娘的!
黄天化其实心里有谱,真的能打出把剑来,那不比以前强?
以前他的手里硬,莫邪,只是一把木剑。
小院中的剑魔谢东来,听着那打铁声,脸上笑容越来越有意思,不禁就有点儿想喝酒了。
叮叮当当不断,可是月亮等不及,已经爬了上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院里竟然多了一个人,也是个老头。
“谢老头,别来无恙。”
“少来!被这个老家伙叫老头,我还能无恙?”
“哈哈……谢老头还是那个脾气,让人亲近。”
“滚!老头子我用不着你亲近!”
“哈哈……”
那老头笑了一下,却一抖手,飞出个酒坛子来,往剑魔处砸来。
稳稳接住,剑魔前辈骂道:“你个老东西,瞎乎乎的,也不怕砸到了我?”
“哈哈……我老东西只是不信,剑魔谢东来会让这一坛好酒掉地上碎了。”那老头,原来是个瞎子。
开坛就灌,豪气干云。
“好酒!”
“就知道你喜欢这一口!”
“你个老东西还说书呢?”
“不然我孙女儿你养活?”
“哈哈……我可不信,排名天下第二的杀手,竟然会养不起自己的孙儿。”
“老头子我是第一!第一!”
“哈哈哈……就知道说这个你会生气,哈哈哈……来,喝酒!”
“喝酒!”
两个老头你坛子过来,我坛子过去,喝的是不亦乐乎。
最后,那瞎眼老头问了一句,“日后作何打算?”
剑魔随意的回了一句,“等那小子得了我剑法,我就沿江而上,会一会王阴阳这老东西。”
说完,便继续喝,就着那叮叮当当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