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众人只听到“嗞——”的一声。按到李延昭胳膊上的刀,冒出一股青烟。而后,山洞中便飘着一股如同烤肉一般的焦糊味。李延昭痛苦地挺直了身体,冷汗从额头上涔涔而下,双目亦是变得一片赤红。他紧咬着嘴中的半截衣袖,喉咙中发出一种宛如野兽般的咆哮。
众人皆是看得呆了。虽然不明百人长拿烧红的刀剑去烫伤口的用意,然而他们亦明白百人长如此行事,定然是有其自己的考量。同时也深深地佩服起了百人长对自己的这种狠劲。
用刀面按了一下李延昭的伤口,刘季武见得这等景象,连忙将刀移开,借着火光细细看去,李延昭伤处那两个血洞仍是汨汨冒着血,不过比起方才,出血量已是减了不少。被自己手中刀面按住的地方却是呈现出一片焦黄之色。加之那两个血洞,观之触目惊心,令人不忍卒睹。
李延昭用左手拿出自己口中的衣袖,放松下来的身体靠在洞壁上,大张着嘴喘息不止。须臾之后,他便再次将衣袖叠好放到口中咬住。而后将右臂翻转了一面,示意刘季武,将小臂外侧的血洞也烫一烫。
刘季武颤抖着手,又将刀尖放回篝火上炙烤了一番。待得又烤到刀剑微红的时候,刘季武将刀拿出,咬牙又是按在了李延昭小臂外侧的那两个血洞处。
又是一阵“嗞——”的声音,伴随着焦糊的肉香传到了众人的耳鼻之中,令众人的心头,又是一紧。
此时的李延昭,满脸的汗水,仿佛是将将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挺直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番,才随着那疼痛感的渐渐散去而放松下来,颓然倚靠在洞壁上。
山洞中一时竟很安静,只闻人马的呼吸声。
李延昭取下口中那半截衣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足足过了半柱香功夫,他才缓过神来。坐起身唤着牛二壮,便请他将临出发时自己吩咐带上的药材以及裹伤的纱布拿过来。
牛二壮依言去马背上拿过医用之物,来到李延昭的面前。依照李延昭的吩咐,将包裹内医治外伤的金创药取出。依照李延昭的吩咐,洒了一些在他小臂外侧的伤口处。而后取过包扎伤口的纱布,盖住方才撒药的部位。
而后牛二壮左手轻轻按住李延昭小臂外侧盖着纱布的创口,将李延昭的手臂翻转过来,又是给另一侧的血洞上撒上金创药,而后才用纱布,将小臂两面的贯通伤尽皆包好。
做完这一切,牛二壮已是紧张得额头见汗。方才包扎时候他生怕自己用力过大,弄痛眼前的百人长。好在包扎结束,百人长却是一声都没吭。
李延昭见伤口已是处理完毕,吩咐牛二壮刘季武,每过半个时辰左右,将自己大臂处扎紧的布带解开,一刻钟后再行扎紧。
众人虽不解其意,然而却都是点头允诺。现在自己的伤口处理完了,李延昭便看向了一旁的曹建。
曹建眼见李延昭回过头来,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看,不由得浑身上下一阵抽紧,赶忙摆手道:“别别别,百人长,你这么看我,我瘆得慌。”
然而李延昭却仿佛对此充耳不闻。在李延昭的指示下,秦大勇与牛二壮两个大力士,走上前去将曹建不由分说地剥了个精光。只余一条亵裤在身上。
曹建大急,跳着脚大骂牛二壮与秦大勇是憨货。然而这俩憨货却摆出一副依令而行,不予计较的姿态。李延昭看着跳着脚大为光火的曹建,不由得皱了皱眉。
待得曹建终于消停下来之后,李延昭方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扒你衣服,是要给你治伤,你急个什么劲。”
曹建听闻李延昭的话,心下稍安。不过刚刚坐下,又是马上弹起,大叫道:“烧刀子烤肉这事,我可不来啊!”
李延昭见得此时只穿着一条亵裤的曹建蹦来蹦去的耍宝,不由得哭笑不得。连忙道:“待我先看看你伤处,再做定夺。”
见得曹建不甘不愿地坐下,李延昭连忙起身,坐到他旁边,查看起曹建的伤处来。
所幸的是,由于又铁甲护身,曹建的躯干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只是在两臂上,各有几道狼爪的抓伤。
李延昭让刘季武举起火把凑近一点,细细看去,曹建左大臂处的抓伤痕迹略深。而右大臂处的抓伤痕迹却是比较浅。
吩咐牛二壮给曹建右臂上了金创药。然后取过纱布包扎完毕。正当牛二壮要给曹建左臂上继续上药之时,李延昭却是挥挥手止住了他。
“季武,接着去烤刀。”李延昭看着曹建左臂那几道较深的伤口,神情冷峻地命令道。
刘季武依言回到篝火前,接着将自己的刀尖放置在篝火上烘烤。而一旁半躺着享受专人包扎服务的曹建闻言,上半身顿时弹起,面无人色。
“停停停!别拿那刀子来烫我!”曹建心中惶急,一起身就连忙摆手出言阻止道。
李延昭见曹建这番“宁死不屈”的姿态,倒是颇有点“仁人志士”的味道。只是迫于现实,李延昭并不赞同曹建的这种想法。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然后伸出左手指着曹建,道:“曹建!汝欲死乎?欲生乎?”
李延昭为了让曹建意识到此事的关键性,甚至连说的话都变成了文言官话。曹建也不傻,自然是停下手来,莫名其妙地望向李延昭答道:“自是欲生。”
“既欲生,缘何讳疾忌医?”李延昭话中步步紧逼,倒也不客气。
曹建虽是山中猎户,然而他之前十多年打猎生涯中,遭逢猛兽,最后全身而退的情形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从未与猛兽近身搏杀,乃至受到如今日一般严重的抓伤罢了。
他之前见李延昭吩咐刘季武用烧红的刀来烫自己的伤口,也对其中缘由略知一二,不过他自己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尚好,而且观李延昭治伤的过程,那种痛苦无比的模样,令他观之便觉头皮发麻,更遑论给自己一试了。
此时听闻李延昭的质问,曹建倒还是有些不以为然。连道:“伤又不重,擦得些许金创药便好,缘何非得刀剑加身?”
李延昭听闻曹建所言,哂笑道:“既是如此,我何不上点金创药算事?”
曹建无言以对。想想,终归还是问道:“以刀剑烧红,烫在伤处此法,却是有何深意?”
李延昭听得曹建相问,细细想来,若是将那番细菌病毒微生物之类的说法讲上一通,只能令其如坠云里雾里。自己既要让他安心用此法治伤,不若简而言之。
心中既已有所计定,李延昭便缓缓说道:“野兽常年行于山野之间,所接触者,皆我等平日不曾所触之物。其中难免有那些野兽触之无事,而我等触之有毒之物。因此,权且以刀剑加热,烫在伤处,权且作以消毒之用。”
“既是如此,为何左臂不烫,而烫右臂?”曹建讲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右臂伤口更深,毒物侵入更快,故而不烫不行。”李延昭出言道。
曹建沉默了片刻,而后仿佛是认同了李延昭的话,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