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这个时节多雨,昨日还阳光明媚,今日就细雨绵绵,天空阴沉沉的。不过这样的细雨并没有影响大家的热情,反而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都说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看来这阴雨,估计得持续一段时间了。”
陈与义昨日喝醉了,经过了一晚,今天倒是格外精神,心情大好。
“冷水黄梅可不太正常。”沈立德看着沈轻纱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跨过一个积水小凼说道。
“这有什么,俗话说,端午前的雨,涨龙舟的水,这可是‘龙舟雨啊!大吉大利。”
陈与义一路之上不时的与沈立德斗起了嘴,似乎觉得跟这个闷声葫芦、斯文学子的人抬杠很有意思。
”陈兄、沈兄,你俩都说了一路了,也不嫌累。“杨辉抬眼看了看二人。
”哈哈哈,怎么会累。“陈与义看了看走在最前方的沈轻纱。
经过了昨日的事情,几人还心有余悸,此刻见到沈轻纱仿若不觉的样子,不由彼此对视一眼,笑了笑。
”昨日贤弟的一番话,为兄可是记得清楚,想那罗从彦一代大儒,硬是被你驳的哑口无言,只知道吹胡子瞪眼,想起来都觉得痛快。“陈与义提起昨日的事情,仿佛是他自己做的一样,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毕竟是长辈,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让他记恨。“沈立德有些担心。
“记恨?”陈与义不以为然,“估计他现在都没脸说出去。”暗自朝着杨辉竖了个大拇指。
杨辉想了想,说道:”记恨倒不至于,只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我那番话,也算是彻底的得罪他了。“
陈与义看向他:“怎么,后悔了?”
沈轻纱在前方走着,听到这里,不由转过头,看向杨辉。
摇了摇头:”后悔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他本来就是曲解圣人意思。再说了,哪怕真的违了礼教,若能救得一人,那也是应当做的。“
沈轻纱眨了眨眼睛,一脸笑意,等着三人走近之后,这才跟在杨辉的右手边,抿着小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我看来,人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若是性命都没了,要贞节何用?”
“贤弟的这想法倒是奇特。”陈与义笑了笑,并不反驳。
杨辉看他面上表情,就知道他对自己这话并不算是特别认同,不想纠缠在此事之上,于是住了口。
过不多时,几人再次来到了明殿园中。
天气阴沉沉的,有些凉意,不过园中依然有许多人。相比起昨日来,西湖边上的游人还是少了不少,来的也多是些学子佳人。
“这雅集,还有些来历。”陈与义见杨辉不说话,找个话题开口道。
“雅集?”
“就是贤弟说的诗会了。”
“这说法,我知道。”沈轻纱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嘴进来。
杨辉看了看她,自从昨日给沈轻纱做了人工呼吸之后,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当然,说的是沈轻纱,而不是他自己。
对于杨辉的话,时常假装没听见,也不像以前那般活泼了,并且时不时的自己发呆。一见到杨辉看她,就不自觉的低下头,要不就是快速的转过身去,搞得杨辉有些莫名其妙。
“元丰初年,驸马都尉王诜大人曾邀同苏轼、苏辙、黄庭坚、米芾、圆通大师等十六人集会西园,时人画为《西园雅集图》,传为文坛之不朽盛事。“对这典故来历,沈轻纱倒是知道得很清楚,见杨辉有些疑惑,不由出言解释。
“难怪称为雅集,果然是文人雅士之集会。“杨辉点了点头,赞道。
“大家都说这可是能与书生王羲之的’兰亭集会‘相提并论的。”
兰亭集会杨辉是知道的,没想到这西园雅集竟然如此出名。听沈轻纱提起苏轼,也不知道如今苏轼是否还在世。对于这么一个大文豪,他还是有些崇拜的,一首明月几时有,传唱千年而不衰,足见其影响力。
“我还以为就是文人相聚,一起吟咏诗文呢。”
“哈哈,贤弟看来是第一次参加雅集啊。”陈与义在一旁大笑着。
“这雅集可不光是吟咏诗词、议论学问,还有也会有弹琴、品茗、闻香等其它雅事,只不过但是以吟诗著文为主的而已。”
“弹琴、品茗,我倒是没什么兴趣,可还有其他的?”
”若说其他的嘛,那可就多了,怎么?贤弟这都不知道?“陈与义看着杨辉,满脸不信。
文人学子,谁不知道雅集啊,不过这也不能怪杨辉。他到这个时代,家里就一贫如洗,哪里有这等机会。在学堂也都是学的儒学十三经之类的,并未学习到这些。至于后面去了梦溪园,沈括主要还是看重他的格物天分,又想当然的以为他知道,竟是从未提及过此事。
杨辉只好摇了摇头:“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且说说。”
“既然这样,那今天为兄就带你涨涨见识。”
陈与义昨日与杨辉比词没比过,后来又听他在梦中做的那首词,更加觉得在诗词一道上没办法比过杨辉了。加上如今旁边有沈轻纱这么一个美人胚子,虽然昨日当众说了自己,但毕竟说得有道理啊。现在竟然听到杨辉还不知道这些,不由起了显摆之心,拍着胸脯说道。
对于雅集,沈立德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本来话就少,若是杨辉不主动问,他基本上是不会主动说话的,最多也就是碰到了提及一两句,远没有陈与义来得大方自然。
”看到那边没有?“陈与义手一抬,朝着一个亭中指了过去。
杨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亭中围了不少人,不过却不像是在吟诗作对。
“那就是投壶了。除了投壶,亦有抚琴、对弈、书画、射谜。“
杨辉垫着脚尖,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原来如此。”
“挥毫用墨、吟诗赋词,抚琴唱和,打坐问禅必不可少,当然,还有一个最主要的。”
“那是什么?”
“呵呵。不可说。”陈与义悄悄看了一眼沈轻纱,又转向杨辉,一脸神秘,摇了摇头。
见他表情,杨辉觉得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就不再追问下去。
陈与义本来想着是吊一下杨辉的胃口,好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没想到杨辉压根儿就不问了。对于杨辉的不按套路出牌,差点没把他给憋死。
这一招,杨辉可是用得熟得很。对于那些总是卖关子,吊人胃口的人来说,实在是好用。
不就是想让我问,你再说出来显摆么?我就偏不问,看你憋不憋得住。
仿佛一股大力打在了棉花上的陈与义不由轻声道:“不想知道?”
回答他的是杨辉加快了脚步,朝着园中走去的脚步声。
“你......贤弟......真是不懂幽默。”他跺了一下脚,嘴里嘟囔着,跟了上去。
“不就是狎伎么?”一向沉稳寡言的沈立德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真以为他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