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走过正中,便有无数骑兵,开始出现在九原军的视线中。这次的敌军,约莫有七千人,尽乘白马,除胸甲外不施防护。
不着重甲!这时如果有五百弓手,也足以将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杀得人仰马翻。只可恨弓手在前些日子与守军对射中损失殆尽,已无弓手可派。只是这群家伙不着盔甲的意图,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不变应万变,张劫又让刘玉率领两千人马,按上午的部署阵型上前应敌。
一样的严明肃穆,一样的威风堂堂让人胆寒,只是,此战对手的策略,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不着重甲的骑兵冲锋起来异常迅速,很快便杀到近前。只是他们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绕阵疾行。
刘玉心中暗笑:学聪明了,知道不能硬拼了,只是我这严丝合缝的大阵,是你能找出破绽的么。
敌军四处试探了约莫半个时辰后,便引马而走,不战而退。
正当刘玉陷入惶惑时,又是一支敌兵杀到,又是半个时辰的绕阵而走,又是没有占到便宜后迅速退去。
虽然眼前敌军没有一支发动过进攻,但全军上下无一人敢松懈,此时稍稍松懈半分,便有可能被敌军钻了空子,进而遭到灭顶之灾。
如是四次后,太阳已经偏西,刘玉有些醒悟过来。手下的士兵手持沉重的长枪,保持四个小时。即使是在凉爽的秋季,很多人也已经是汗如雨下,面色赤红。
刘玉明白了敌军的图谋后大怒,命令麾下人马前进,试图与前来骚扰的敌人决战。
敌人见九原军前进,便迅速后退一小截,待九原军立定后,再次骚扰。
刘玉大怒,命令部队再次前进,敌军再退,刘玉再进,敌军又退,刘玉又进……
大部队中的张劫等人看得心急如焚,刘玉的大阵与战壕中的主力部队间,已经有了相当距离。急忙派人带一千精锐接应,让刘玉赶快冲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数千名白马骑士从侧面不计伤亡地发动猛攻,撕开一个口子后迅速绕到了刘玉部后方,将刘玉部与主力部队之间的间隙填的满满当当。
正面的敌军也把握住这个难逢的时机,上万人马皆着重甲,一个下午未动养精蓄锐多时的敌兵如同蜂群一般猬集而来。
张劫顿觉一阵天崩地裂,他坐不住了。他火速点起五个旅合计两千五百人的部队,只在工事中留了七八百人守备。
发现不对劲的刘玉立刻下令杀回工事中。眼下他已经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正面敌军已经压了上来,截断退路的敌军也是不断地发动冲击。
亲自断后的刘玉骑着高头大马在一群步兵中叱咤指挥,异常显眼。很快,便有一群敌兵围在了他面前。
刘玉手抄两柄熟铜锏,呼地一声扫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敌军军官。锏身触及敌将铁盔的一瞬,“当”地一声巨响,火花迸现,敌将的铁盔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被击飞,颅骨则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深度向下凹陷。凹陷的颅骨冲击到了他的眼眶,将整个眼球硬生生挤了出来。
本来自恃盔坚甲厚,大大咧咧杀向刘玉的十几名敌军纷纷谨慎起来,生怕一个破绽露出,落得悲惨下场。
敌军的迟疑给了刘玉难得的机会,他拍马欲走,一名反应过来的敌兵横槊拦阻,却被刘玉杀至跟前。刘玉本想砸他面门,却因锏短无力触及,便只好猛地抡起兵器,将他持槊的手砸的筋骨稀烂,扬锏而去。
其他的九原军将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一个下午的疲乏消耗已经让这支精锐之师战斗力锐减,在养精蓄锐许久的敌军冲击下,阵型已经是摇摇欲坠。
这次的敌军吸取教训,人人都配有木梃一根,近距离格斗容易了许多。不少九原军将士弯腰弓背直取敌军马腿时,被敌军一梃砸下,作了战死他乡的英灵。
张劫这边的突击部队也是困难重重。由于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列阵而行。因此队伍便显得有些松散,敌军白马骑兵冲来时,就像割稻子一样,很快便刺倒了头排部队。
张劫心急如焚,不顾安危地率领四百名亲卫队士兵杀向前去。敌军骑兵也都是悍不畏死的沙场老手,毫不畏缩地与这四百人占成一团。
后面的九原军将士见主将如此奋不顾身,也纷纷冲了上去,与敌人厮杀得难分难解。常常是一名九原军士兵刚刚将敌人骑兵马腿打折,敌军摔下,很快另一名敌军便策马杀来,一槊将士兵刺了个对穿。
就这样,张劫的援兵以自己的血肉为代价,为包围中的刘玉部开辟了一条突围之路。
里外两军历经千难万险会和后,立刻一鼓作气,向回杀去。
张劫部队的来路也早就被敌军封死,会师后的两军实际上已呈被包围之势。严明的纪律和出色的单兵素质,成了支撑这支部队勇猛反扑的唯一凭借。
跟随张劫多年的宝骏狮子骢早已在战斗中遇害,张劫手中的兵器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根。从马槊,到佩剑,再到缴获的步兵长矛,而眼下,最新缴获的一把敌将佩刀,也砍得卷了刃。
正当战斗进行到白热化了时候,公孙瓒再次下达了一条让众人莫名的命令:“让开敌人回阵地的路!”
浑身是血,刚从前线回来歇息的公孙续情绪有些失控地大喊道:“主公!”
公孙瓒看都不看公孙续一眼,自顾自说道:“困兽犹斗,这么把他们围死了,就算能打下来,我军也必然是伤亡巨大。还是那句话,我们本儿小,耗不起!”
诚哉斯言,从今天早上的战斗开始,公孙瓒的部队光是战死已经多达两千一百三十人,受伤人数更是有四千二百多人,大多数都是从马上摔下,断了骨头折了筋的,短期内很难再战。
张劫看着来路上的敌军忽然如潮水一般散开,有些不解。然而情势已不容多想,他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走!”
悲剧从此开始。
已经浴血奋战多时的九原军兵士见到退路后,同张劫一样顾不得思考,便开始飞速奔走。
公孙瓒的部队则是策马向前,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伤亡往往并不是集中于两军交锋时,而是一方由于不支退走时,这一准则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诠释。
追击者们或用槊,或用棒,肆意屠戮着溃走的九原军兵士们。甚至开始有骑兵将铁索连接在两匹壮马之间,马儿飞奔,带着绷紧额铁索前进,一扫便是将十几名步兵拦腰打断。
好不容易逃至防线中的九原军士兵们喘息未定,便得到了张劫的新命令:撤,撤,快撤!去第三道防线!
于是,茫茫夜色下,尚未来得及喝一口水的九原军将士们,纷纷勉力从壕沟中挣出,为了保命奔向第三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