蹋顿一向视为掌中珍宝的乌丸精兵骑兵们纷纷应弦而倒,洁白的雪地很快变成了赤红色。
人类哀嚎声,马匹嘶鸣声,充斥满了空旷的雪野。用修罗场来评价此时的情境,也分毫不为过分。
一些乌丸骑兵企图绕山而逃,但很快就被密集的箭雨射落下马。
更有一等或不自量力,或已吓得癫狂者,竟拍马直直奔向山脚,似乎是要冲上山梁与九原军厮杀。这种可笑的举动自然没能产生奇迹,一发发利箭迅速洞穿骑兵或是马匹的躯体。
数十名马匹被射杀后落下马来的乌丸骑兵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爬行,却很快被慌乱得骑马四处乱窜的同伴踏作肉泥。
部众伤亡惨重,作为单于的蹋顿却仍没能接受局面,还是愣在原地。前方一名卫士喉咙中箭栽倒他马前,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嗖”地一箭射来,蹋顿只觉臂上吃痛,定睛一看,一支长箭已深深没入他的左臂膀。
蹋顿也是经历多年战阵的厮杀汉。他右手握住箭镞,闭目咬牙,“噗呲”一声,将长箭整根拔出。
汩汩鲜血瞬间浸湿马背,之后又从马身上滴滴答答落下,染赤了一小块积雪地。疼痛让蹋顿感受到了痛苦,也刺激他从六神无主中醒悟了过来。
蹋顿夫人慌忙从马背上越下,示意蹋顿俯身,同时从衣服上扯下一片布来,欲为蹋顿包扎。
谁知蹋顿俯下身后,猛然单手将她拎上马来,放在身前。
正当她疑惑不解时,“呼呲”一声传来,一支利矢终结了她仅有二十三岁的年轻生命。而后便是更多的利箭破空之声,她的尸身很快便被射成了刺猬。
渐渐射向蹋顿所在处的箭矢变得稀稀落落,蹋顿掷下尚未瞑目的妻子尸身,猛一夹马,跟着幸存的四十多名精锐骑兵绕山而走。
此时,大营中的战斗已经结束。雪地里,徐锋正在静听赵云进行战斗结果汇报。
浑身溅满敌人鲜血的赵云微微屈身而立,念着手里简报:“禀主公,是役解救被掳掠百姓四千三百二十三人,营盘内发现被掳掠百姓尸身三十三具,或为冻饿而死,或为拷打致死。”
“活人带回去,迁入各郡,分给田地房舍耕具,依灾民安置。至于死者,拆掉敌人毡帐后裹着,用马匹运回厚敛。”徐锋用一种奇怪的激动语气下达了指令。
这种奇怪的激动语气,是兴奋、沉痛和愤怒的奇妙混合所带来的。拯救数千同为炎黄之后的百姓自然让人兴奋,天下纷乱外虏荼毒甚至残杀百姓,又让他异常愤怒与悲痛。
“我军斩杀,俘虏敌军九千一百二十四人。其中斩杀九千零十四人,俘虏一百一十人。我军战死九百二十二人,受伤一千六百人。请问俘虏该如何处置。”感受到了徐锋情感变化的赵云,对这批俘虏的下场已有预感。
“杀了,都杀了,但不能现在杀,要等死者入土后,拿他们来祭奠。”激动的情感已经消失,徐锋此时说话的语气仿佛不是在处理一百多人类,而是在讨论宰杀一批牲畜。
根据赵云接下来的汇报,徐锋得知此战缴获了牛羊十万七千头,马六千匹。徐锋当即慷慨表示,将八万头牛羊,分予参战将士。官府只取剩余部分和马匹。
瞬间,欢呼声在茫茫雪野中爆发出来,血气方刚青年抑制不住的喜悦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本来惨淡的冬日阳光,似乎都因为人们的欢欣明亮了许多。
就着敌寇留下的炊具酒水,将士们当天便在原地杀起牲畜欢歌胜利,痛饮醇酒。当然,牛和马是不能杀的,屯田和打仗离不开这两样东西。
三国时期的酒度数不高,因此在现代不算海量的徐峰在这时竟也成了海量。
一齐碰杯之后,徐峰又同赵云等几名将领饮了一番。军中将士也纷纷举起酒碗,痛饮甘霖。整个营地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堆堆篝火将已是微醺的徐峰的脸映得亮堂堂,烘得热乎乎。一名勤务兵将一整只已烤得外焦内嫩的羊腿递过来。
徐峰接过羊腿扯下一大块,香气便瞬间袭击了他的味蕾。羊肉层薄薄的皮层已被烤得金黄酥脆,单是羊皮便能独拎作一道菜。
至于羊肉,更是滑而不绵,有嚼头而分毫不柴。
眼见徐锋将一大块羊肉咽下,一碗洁白似奶,鲜香诱人的羊肉汤递了过来。原来是勤务兵担心徐锋噎着了。
徐锋一饮而尽,鲜美的羊肉汤下肚,此时他心中只剩四个字:“鱼羊为鲜。”
战胜强虏,享用美食,兴头上的徐锋想起后世一句诗,禁不住慷慨高歌:“去时儿女悲,归来胡笳竟”
众将士中有粗通文墨者反应过来,纷纷停止吃喝,“好”声顿时在空旷原野上此起彼伏。三国时期的他们自然认为这是徐峰原创。
徐锋索性继续念了下去:“借问行路人,”众人纷纷屏住气息,静等大帅继续开口。
“何如霍去病!”徐锋刚念出这句话时还有点不好意思,老实说他现在的功业,比霍去病还差的很远很远。
但看看身边已是沸腾的欢呼的将士们,他心中又陡然生出万丈豪情:今日或许不及冠军侯,但有将士如此奋勇,他日定能燕然勒功,封狼居胥于漠北!
趁着将士们群情高涨之时,徐锋突然高喊:“众军士,立定!”
命令很快传达到了每一个人耳中,徐锋扬起所佩环首刀,激昂高喊:“随我三呼,撼山易,撼九原军难!”
“撼山易,撼九原军难!”
“撼山易,撼九原军难!”
“撼山易,撼九原军难!”
五千多人整齐划一的声音汇成一道钢铁洪流,直达霄汉。不远处山上的许多石头,被强大的声浪震得滚动起来。
营中的乌丸俘虏们听到这一幕,个个被吓得心胆俱裂。虽听不懂外面这群人的语言,但他们冥冥中已有预感:自己民族,这一刻已注定被推入命运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