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将直接有关豪族的两道政令延后发布,徐锋与沮授、温恢,国渊是有所考虑的。只有将家族拆分迁徙的忧虑通过政令打消,迁徙政令才能畅通无阻地推行。
同时,为了进一步减少推行阻力。徐锋下令,若服从安排地点进行迁徙者,除前述律令外,可免两年赋税,家中每口无论老幼额外给田两亩。
第五条政令下达时,雁门,云中两地的四万被关押者们沸腾了。其中绝大多数无辜者一段时间以来对于生死的烦扰,对于身后事的担忧统统化为烟尘飘散,喜悦笼罩了每一个人的身体。
在被关押期间,他们在忧心忡忡的同时,也开始埋怨,怨恨,乃至于仇视那些连累自己被关于大牢,生死难料的族人们。
自己本可辛勤耕作,一家温饱,共享天伦,转眼间这一切似乎都要碎裂。饶是族人平时有些许感情,此时心中也会对他们充满不满,甚至是恨意。
命令下达后,将士们根据早就摸排好的名单,揪出了人群里的参与叛乱者进行处决。
此时人们对于自己被处决的族人,早已无多少同情牵挂。一个个险些将自己推入深渊,让自己丧失性命的人,有什么好记挂的呢,更不要谈因为他们的死而兴兵作乱,反抗官府了。
张柄便是一边在心中埋怨乱族人,同时又喜冲冲奔回家中的一名雁门郡普通农民。埋怨和喜悦这一刻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刚走到村口,他的媳妇儿和一男一女两个娃儿便从无数等待家人归来的妇孺中奔出,扑到他身上。
父母,早一个时辰从牢中被放出回家的两个兄弟也环绕在他周围,不断摸索着他的身上,生怕从上面发现一点伤痕。“爸爸”“夫君”“儿啊”“好兄弟”的声音伴随着喜极而泣的哭声,开始在他身边不断环绕。
一家人一路上不断互相问询,慢慢走回了家中小院。张柄看着小院中堆满地的大包小包和尚未装包的散乱物什发愣。
“爹,这是……”张柄满脸不解。
“孩子,官府有令,我们要迁到五原郡九原县了!”爹的语气里不仅没有即将离开的悲伤,反而透着几分欣喜。
“爹……难不成又要搬家?”张柄顿时似被冰水浇灌一般,浑身透凉。
“傻孩子,九原县虽原来边缘,但经卫阜大人经营后,现在已有几分富饶气象。不比雁门这个鬼地方强?再说只要去了那,就能免两年赋税。再说咱们一大家子算上我和你娘,你和你兄弟,你媳妇儿和你兄弟媳妇儿,外加几个孩儿,一共能得官府三十六亩田。好好干几年,准能成富户!”张柄老爹张财说到这,眼睛里已经开始透露出兴奋的光。
“那敢情好,咱们一大族人都去那儿么?”张柄发问道。
“不不不,就咱们家,和庄头东边,还有周围十几家血脉近的一起迁过去。咱们一大族人得分成几十拨,去不同地方呢。”张财用满不介怀的语气说道。
张柄顿时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正待开口,却被早已看穿他心思的父亲打断。
“你得说人少修不成水渠浇不了地,麦子都得旱死,还有被人欺负上门来没人打回去是吧?孩子你别担心,现在各地都有啥啥水官来着?”
“是水利官,你忘性越来大了老头子!”张柄娘张王氏插了一句嘴。虽说男尊女卑,但其实在古代的小民之家,女主人也未必总是对男人服服帖帖恭恭敬敬。
“孩儿,听妈一句,现在各地水渠都有水利官组织人修建,敢动手打人的也会被抽鞭子。庄子西头的二虎子,上次就因动手被抽了,伤没好现在还一瘸一拐呢。从那以后,就没人敢动手了。听说徐大人管的地方上,到处都这样。”王张氏用急切的语气向张柄说明着情况。
张柄略一思衬,很快,一声“好”字脱口而出后。他便带头欢欣鼓舞地开始整理起地上尚未装包的物品。
正当两郡百姓无比欣喜地开始准备迁徙时,徐锋与张燕,赵云,沮授,张郃等一众高级将领,却都陷入了巨大的烦扰中。
还是因为上次的叛乱事件。
上次叛乱中,刘玉部下骁将卢虎明显感受到有一股敌军战斗力不同其他叛贼。且这一股叛贼尤其刚烈,陷入绝境时宁可自杀也绝无投降被俘者。
卢虎出于警惕性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刘玉。
刘玉派人查验过这股敌军的尸身之后,发现他们大多手上老茧深厚,脚上却茧层浅薄。一看就是常年手握兵器,脚蹬靴子的精锐士兵。
农民们经常赤脚耕作,大多脚上也是老茧层层,不会是这种情况。
至于商人和手工业者者,更是不可能。商人手上茧不会这么厚,叛贼所属家族中也没听说有什么手工业从业者。
刘玉心中已有猜测。他不声不响,派数十名探子拿着从尸体上割下的头颅,不远数百里,潜入了张杨治下的太原郡。
两个月的明察暗访后,水落石出,他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果然是张杨派人搞的鬼!
情报送到班氏城后,便出现了之前众人集体陷入烦扰的一幕。
征乌丸,迁百姓,防备其他势力侵扰,都是要花代价的。九原军家底再厚,也是难以腾出人力物力进攻张杨了。
只是如果放过此事,只怕张杨以为九原军软弱,以后更加无法无天。
还是沮授一席话让徐峰茅塞顿开:“张杨并非公孙瓒,袁绍等野心勃勃之辈。当初大人自立门户,他也没能前来讨伐。可见其并非性格强悍之人。这种人如果能让他吃一个结结实实的亏,那么想必他不敢再犯。”
沮授顿了顿,开始了具体方案的介绍:目前九原军虽发动大军出征会物力负担过重,但完全可以派遣一支一两千人的精锐部队。用这支部队在双方边界进行一场快,准,狠的战斗。
这样做的好处,是己方耗费不大。并且,己方精锐压倒性战斗力的体现,又可以给张杨造成极强的震慑。同时由于冲突规模不算太大,因此相对可控,如果规模太大,只怕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总结一下,就是耗费小,震慑强,又使得事件规模相对可控。
出征主将人选很快敲定,就是刚刚被任命为四师代理师长的张劫。
徐锋决定同张劫来一场军中谈话。
“多日不见了,最近武艺兵法可有温习?”即将出征的城郊四师大帐中,徐锋直入主题。
“嚯”地一声,张劫猛地从坐席上腾起拱手,带动身上盔甲哗哗作响。
“怎敢有半分懈怠,罪臣一直都在勤读兵法,勤习武艺!”张劫说这话时,炯炯双目里满满是燃烧着的斗志和决心。
徐锋并无多话,只是走上前拍拍张劫肩膀:“把握好这一仗,效果达到就行。机宜已尽书函中书帛上。”
言毕,两人碰了一杯壮行酒。两人无话,一切言语在酒中。
之后徐锋便同张劫一道走出军帐。他指着刚被任命为营长,在不远处正指挥手下一营人列队的小五说:“张将军,记得要多多锉练这好儿郎!”
言毕,徐锋跨上刚从乌丸人那里缴获的乌骓马,缓骑出军营后,便同众卫士一道绝尘而去。
“大名许成虎,小名小五……”徐锋在回去的路上,不断地默念这句话,这个人需要记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