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等数郡,苦公孙氏暴政久矣,若徐公能与民休息,暂免税赋,则数郡人心,必为徐公所得……”刚刚被徐锋下令从牢狱中释放出来的田豫,正在为徐锋建言献策。
诚哉斯言,徐锋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国让啊,仅仅只是免去税赋,就能让百姓负担不再沉重吗?”徐锋发问道。
“这……”徐锋的问题问得很独到,田豫一时语塞。
确实,除了赋税,地主每年对农民征收的地租,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只是……按徐州部的意思,似乎是要动地租的刀子,这岂不是,要和这一片土地上的地主豪强为敌?
田豫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看透了田豫心思的徐锋爽朗一笑:“国让怕是担心得罪地主豪强,不好收拾吧?”
田豫有些机械地点点头,这个问题确实过于重大,让他不敢想,也不敢开口。
正坐在对面的徐锋敛起笑容,向田豫说道:“严禁私斗,官修水利。以利诱之,宗族分迁。此策一行,各地豪族势必大为削弱,难成气候。”
田豫微微皱眉,略一思衬,顿时豁然开朗。
豪强所凭恃的,除了政治上的优越地位,便是强大的宗族。
眼下大汉王朝已名存实亡,中央不能号令地方,徐锋又牢牢把控了这一片区域的军政,因此豪强们政治上的过人地位已不复存在。
强大的宗族,已是他们的唯一凭恃,只要将他们的宗族分散各地,他们就难以成就气候。
而族群械斗与水利工程建设,是传统宗族存在的两大现实利益基础。
只要解决这两个问题,再加以利益引导,就能将一个庞大的宗族分割成若干个小族群,从而使豪强们无凭无恃。
田豫想到这里,连忙拜下:“州部高明,非豫所能企及!”
徐锋连忙上前,一边扶起田豫一边说:“何必谦辞,何必谦辞,我这里有一事正要请教,还望国让不吝赐教。”
田豫连称不敢当,回到了坐席上。
“自公孙续撤走以来,辽东已全为反抗军所有。估摸着,他们甚至已经将势力发展到了辽西。接下来对他们是征是抚,孤心中实难决断。”徐锋诚恳地向田豫道出了眼下最困扰他的问题。
“徐公,若反抗军遣使前来称臣,大人将如何处之?”田豫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国让,何以见得彼等能前来称臣……”徐锋有些疑惑地提问。
田豫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公孙氏苛政无数,于辽东尤其凶暴,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辽东百姓起事,乃是因为不甘坐以待毙,想拼出一条活路而已,并非是因为有多少野心。”
见徐锋抚掌称善,田豫继续说了下去:“徐公德政惠民,青幽并冀四州百姓皆知。如前所论,反抗军上下大多无太多野心,只是反抗暴政罢了,现在见推行善政的您来到此地,焉有与您交兵之理?”
正在徐锋心生喜意之时,田豫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反抗军称臣之后,徐公将如何应对?”
“派遣官吏,分拨军士,前往驻扎。”徐锋本能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田豫摇了摇头:“眼下右北平,辽东,辽西三郡方经战乱,人民贫苦,您刚刚也说了暂免当地赋税。若是派兵驻扎,则人员所需粮草必然要从远方运输。右北平郡尚可如此治理,但若是向辽东辽西两郡运输粮秣,则距离过长,恐怕难以支撑。”
徐锋沉默不语,任命官吏,派遣将士入驻,确实能把辽东,辽西牢牢攥在手里,但这花费,恐怕是自己眼下难以承受的。
一阵思考之后,徐锋重新开口,继续与田豫讨论起辽东,辽西的治理问题……
五日之后的一个清晨,十几名自称是周升使者的骑兵,进入了右北平郡地界。
消息传到徐锋那里,他立刻准备停当,率身边众将官前往城外五十里处迎接。
一番叙礼后,双方策马缓行攀谈,说些场面话,而后抵达城池,进入公孙瓒原先的议事堂洽谈。
“徐州部,在下姓周,名应,表字从义。家兄周升,表字归德,乃是义军统领。今在下特奉家兄之令前来觐见,向州部禀归顺之意。”
名叫周应的领头使者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国让妙算!徐锋完全确认这群人意图后,一面心中暗暗赞叹,一面开口说道:“将军兄弟二人,起义兵,击贼人,实为孤所钦佩。今日将军奉兄之命前来,孤着实欣慰。孤将表奏天子,保将军兄弟二人,各为辽东,辽西二郡太守,领有原先义军,镇抚一方。”
徐锋这边的大小文武早已得到通气,并不惊讶。而对面使节,则纷纷不镇定起来。甚至有人开始不顾场合地开始窃窃私语。
二郡太守,着实大大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按他们本来的想法,义军中能拿下一个辽东太守,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甚至就算连太守拿不下,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毕竟徐锋兵强马壮,而他们也只是当初没有活路,揭竿而起的普通百姓,并无多少野心。
周应呼吸有些不平稳地开口了:“主公,这二郡太守之职,在下兄弟二人,委实担当不起啊!”
虽然归顺还没有正式完成,但周应已不自觉地改了对徐锋的称谓。
徐锋抬起手,向下压了压,恰如时机地展现了作为主公的威信:“孤说将军兄弟二人担得起,将军兄弟二人就担得起,何必谦辞。”
眼见徐锋不容置疑的话语,一行人连忙纷纷起身离席,而后拜下,不住稽首。
正在此时,侍仆引着几名军士,走到堂外。
“报主公,有子龙将军账下军士数人,求拜见主公。”侍仆说道。
“进!”徐锋用有些激动的语气说道,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几名军士极为谨慎小心地,同时用手拖住一个匣子,缓缓走了进来,而后将匣子轻轻放在地上下拜。
“匣中所存,莫非是公孙瓒的头颅?”徐锋一面发问,一面示意几名军士,打开匣子。
一声轻响,匣子中露出了公孙瓒的面容。
这个曾经纵横北方,让多少人闻风丧胆的诸侯,就以这样的形式同诸人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