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月朗星稀。
“一哥废品收购站”里,棚子和房屋上的灯全都打开,照的院内亮堂堂的。
两排六张桌子摆开,刘吉他们还叫来了七八名同龄的女孩子们,花枝招展摆动着玉臂美-腿,总计二十多号人,或坐在桌旁,或来回走动忙活着嬉笑打闹。
扎啤一杯一杯地端上到桌上,各种荤素凉菜、烤串把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
大家举杯畅饮,说说笑笑……
温朔居中而坐,酒量相当之大的他,更是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尽情享受这种肆意的欢闹。
酒酣耳热之际,忽而坐在他旁边的刘吉打着嗝说道:“朔哥,刘村长又,又来了……”、
“嗯?”温朔扭头望去,只见刘茂和昂首挺胸,阔步而至,满面笑容地挥着手和大家打招呼,和下午来时那般谨慎又讨好的神情截然不同,温朔禁不住咧嘴轻笑——刘茂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身后跟着一个金祥,刘茂和要在金祥面前表现出一副熟络、大的模样,毕竟,是在和一帮小伙子们打交道嘛。
他这位在刘家营一手遮天的大村长,岂能摆出一副点头哈腰的下作模样?!
“温朔,真羡慕你们这帮年轻人啊,活得痛快!”刘茂和大大咧咧地说道。
温朔抬手在桌子上来回指了指,扭头唤道:“来来,拿俩干净的杯子,给刘村长接上酒……我说老刘,你可是知道我们兄弟今儿晚上聚餐,偏生还来晚了,该怎么办啊?”
“罚!”刘村长豪爽地一挥手:“满一杯,怎么样?”
这类扎啤杯子,满一杯的量,相当于630毫升的大瓶一瓶了!
温朔大拇指一翘:“痛快!”
立刻便有人端来了接得满满当当的一大杯扎啤,刘吉把座位让开了,刘村长却是不坐,就站在桌旁,端起酒杯不停,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杯中酒,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声。
刘茂和抹着嘴边的酒汁,坐下说道:“朔,老金知道今儿晚上你们摆席,求着我带他过来,当面给你认个错,你看……”
“温朔,咱们在京城也见过面了。”金祥神情苦涩中,夹着一丝恼火,是恼恨、悔恨自己、妻子家人的混账作为——如果没有多年来在农贸市场上习惯性的肆无忌惮,也就不会和李琴发生冲突,如果不是和李琴发生冲突……自己,又何必专门跑到京城向温朔道歉、解释?又何必,今天再次来到这里,当着这么多年轻的小伙子、女孩子们,如此低三下四的模样?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金祥。
温朔笑了笑,端起酒杯慢慢地喝着,却是不看金祥。
“你这次回来,我很紧张,也担心。”金祥一咬牙,把脸揣进兜里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你的母亲怎么说的,但,我保证,在京城答应你的事情,我回来后一点儿都不落下,我甚至敢说,做得比当初你要求得,还要好,你看……”
温朔抬手摆了摆,打断他的话,然后往桌上指了指,扭头吩咐道:“给金老板来三杯!”
“得嘞!”侯金强立马招呼着两名女孩子跟他一起,跑到扎啤桶那儿接酒。
很快。
在刘茂和刻意往旁边让了让,在他和温朔之间闪开了空档处的桌面上,摆好了三杯扎啤。
温朔微笑着指了指三杯扎啤:“喝掉!”
“这,我的酒量……”金祥面露尴尬和一丝不忿的挣扎。
温朔这才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先喝一杯,剩下的咱们慢慢喝……”金祥给自己找了一个下台阶,端起一杯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下去,放下酒杯后,忍不住打着嗝,微弯着腰抬手揩嘴。
没有人叫好,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温朔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剩下的两杯,不说话。
“朔,让他缓缓。”刘茂和小心翼翼地替金祥求情。
温朔嘴里啧了一声,点上一颗烟,却是不看金祥,对刘茂和说道:“老刘,我就是在故意找茬呢,你看不出来吗?”
“这……”刘茂和打了个哆嗦。
“我喝!”金祥突然说道,神色间,尽是赌气般的模样,端起一杯酒,咕咚咕咚又喝了下去。
只是这次,喝得明显太猛了,杯子从嘴边挪开,旋即变忍不住扭头吐了两口,重重地咳嗽起来。
院子里,安安静静!
温朔这才看着脸部涨得通红的金祥,唇角一掀,笑了笑。
金祥一咬牙,端起剩下的那杯扎啤,放到嘴边咕咚咕咚地往下喝,这一杯,明显喝得慢了许多,而且,时不时还会呛到,要从胃里反出来似的,但他仰着脸,强忍着,终于还是把这杯酒喝了下去。
酒杯慢慢地放在了桌上,金祥往后退了一步,身形有些不稳,轻轻晃悠着:“行吗?”
温朔点点头,站了起来。
呼啦啦!
近二十号兄弟全都站起身来,有几个人还顺手抄起了扎啤杯子。
“哎!”温朔扫视众位兄弟,挥挥手让他们坐下,哭笑不得地说道:“干什么干什么?吓唬人啊?”待兄弟们瞬间从梗着脖子瞪着眼要干仗的模样,化作嘻嘻哈哈的模样着坐下之后,他才起身抬臂揽住了刘茂和的肩膀,然后一手拍着金祥的肩膀往外走去。
一众兄弟们看着三人的背影,尽皆露出钦佩的神情,女孩子们更是眼睛里直冒星星。
好嘛!
真不愧是一哥啊!
看看他,身在中间,左手揽着刘茂和,右手捏把着金祥的肩膀,身高体阔,比之他两侧刘茂和、金祥捆起来都要壮实!
再想想刚才酒桌上温朔稳稳当当的霸气范儿……
要知道,刘茂和、金祥,可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啦,而且,一个是在刘家营村一手遮天的大村长,另一个,是在仙人桥农贸市场称王称霸多少年的大老板!
正处在青春悸动期的年轻男女,谁能不心潮澎湃?
走到大门拐角处时,温朔突然停下脚步,揽着刘茂和、金祥同时转过身来,面对着议论声渐起的兄弟们,然后抬手指了指,道:“以后,仙人桥农贸市场的废品生意,归他们!”
言罢,他转身又揽着刘茂和、金祥往外走去,一边说道:“老刘,今晚上我就不留你了,送金老板回去吧!”
“金老板,咱们这一篇,揭过去了,放心吧。”
“行。”金祥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神情有些狰狞地咬牙切齿说道:“我金祥认栽,没辙啊!”
“几个意思?”温朔歪头问道。
“没,没别的意思。”金祥赶紧解释道:“别说你温老板身怀绝技,我心惊胆颤不怕不行。单说你有这么一大帮兄弟,我金祥不害怕都不行啊,刚才……”
话没有说完,金祥便低下头苦笑叹气了。
刘茂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金祥,心生同情。
刚才那一刻,当温朔起身时,那么多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同时起身,一个个脸上充斥着肆无忌惮、天不怕地不怕的彪悍……岂是他刘茂和、金祥这种四十多岁,早已经被拍在了沙滩上,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拖累的前浪,所能相比?
尤为令他们钦佩、忌惮的是,温朔一年多没有在家,而这帮已经混出了风头名气,明明正是最要面子的年龄段,偏偏甘愿以温朔马首是瞻,甘愿在他面前做小弟……
把废品收购站的名字起为“一哥”
因为温朔母亲受欺负,他们就敢无惧金祥的势力,砸店、打人……
这些,说明了什么?!
沉默着走到大门外,温朔拍了拍愣神儿的两人肩膀:“走吧。”他叹了口气,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金祥和刘茂和对视一眼,皆心生疑惑。
温朔,叹什么气?
院子里。
“一哥!”
“一哥!”
一众年轻男女们端着酒杯,在桌子上敲出整齐的节奏,齐声喊着“一哥……”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嬉闹、恶作剧,却又绝对真诚钦佩的神情。
“一哥!”
“一哥!”
……
温朔笑着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端起了还剩有半杯酒的杯子,抬手示意大家停下,然后说道:“仙人桥农贸市场的废品买卖,从今以后,就是你们的了,哦对,还有刘家营村,整个河沿乡吧,但凡以前我妈收废品的地方,都归你们啦!”
“哟,阿姨她不收废品了?”
“咋回事儿?”
“废话,一哥现在什么身份?在京城发了大财,还能让婶子吃这份儿苦吗?”
“就是!一哥,是不是打算把婶子也接到京城去啊?”
“我们啥时候能跟着你去京城混啊?”
……
大家嘻嘻哈哈着,有那么几位,还真就跃跃欲试地想着,能跟温朔一起去京城混——京城啊,对于他们这帮出身贫寒家庭的小伙儿来讲,那是一个令人向往,又令人惶然的地方。
“得了吧啊,在东云这一亩三分地上,你们现在过得不错,先打好了基础再说,京城太大了,我自己还没站稳呢。”温朔笑着喝下杯中酒,道:“不过,以后兄弟们有时间了,想去京城玩儿玩儿,随时联系我,名片都给你们了,打电话!”
“好嘞!”
“去京城!”
“上长城!”
“呜呼……喝酒喝酒……”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