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世界,未知时间。
茫茫林海,郁郁苍苍,重重叠叠,里面一片深寂。众人行进在遮天蔽日的林木间,只闻脚下踩踏枯枝的沙沙声,偶尔会见到些不知名的小动物一闪而过。整个原始森林仿佛屏住了呼吸,默默注视着这帮陌生的闯入者。
很多时候,森林里几乎没路可走,赵俊云和哈特伦走在最前面,轮流使用厨房斩骨刀劈砍树丛,硬是给他们劈出了一条路。
众人默默的跟在后面,刚开始还保持着高度警惕,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戒惧心慢慢松懈,开始被森林中各种奇怪的动植物吸引,逐渐互相攀谈起来。
哈特伦果然没有说错,在跋涉了三个多小时后,潺潺的的溪水声便穿林越枝的传了过来。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鼓起身体里剩下的最后一丝气力,步履蹒跚的晃到了溪水边。
男人们丢弃形象,直接趴在溪水边喝了个痛快,然后腆着个涨得浑圆的肚皮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声音就像在胸腔装了个打气筒在往外打气。
几个女人虽然没有男人那么忘形,却也没有了平时的矜持,咕隆的乱喝一汽,靠在树干上休息。
负责开路的赵俊云现在是累渴交加,因为将水留给了伊云雅和徐诗南,感觉自己都快成咸鱼干了。他把头泡到溪水里饱喝了一顿,直到差不多五腹六脏可以拧出水来才罢休。
众人休息了会,将水壶打满,哈特伦告诉赵俊云和鲁凡,不能休息太久,必须抓紧时间赶路,只要沿着溪水而上,明天下午应该可以达到高阔地。
鲁凡深以为然,森林平静的表面下,往往危机四伏,一旦遇上不死也得脱层皮。而一路上眼见的各种闻所未闻的动植物,更加深了他的担忧。
他招呼众人收拾东西继续前进,除了伊云雅牵着徐诗南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外,其余人根本没有动身的意思,特别是桑托斯,不满的嚷道:“不行!我跟你们不是一类人,你们出海的,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我只要坐在电脑前动动手指,在宴席上觥斛交错就能有大笔钱进户头,受不了这个罪。”
赵俊云听他话里似乎有看不起人的意思,眉棱骨一挑,就准备煞一煞他那自认高人一等的傲慢。哈特伦连忙摆手,示意赵俊云别把事情弄僵,交给他处理就行了。
鲁凡耐心的向众人解释了厉害关系,桑托斯锤着自己的大腿说道:“鲁大副,要不这样吧,我出一百美元,你看能不能找个人扶着我走。”
赵俊云再也忍不住了,压着满肚子的火气,撇嘴斜眼的嘲讽:“你昨晚干嘛不出一百美元给血月兽,要它收下放过我们,回去买野味吃!?你有钱...”
鲁凡制止了赵俊云继续说下去,现在可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他必须维护好整个队伍的关系。见一般的劝说不起作用,鲁凡把握住众人的心理,向他们说明这里离海滩并不远,一旦夜幕降临,血月兽能够轻而易举的寻到。
这招果然起作用,众人闻言慌里慌张的爬起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堪堪可以跟上赵俊云和哈特伦的步伐。
沿着溪水又继续行走了二个多小时,来到了一处谷地。众人体力终于到达极限,再也无法往前走了。
眼看着已接近黄昏,如果按照目前走走停停的速度,别说明天下午,在森林里歇个两三晚都是有可能的,而森林中的夜晚......
哈特伦的意思是能走动的往前赶,落后的人只要沿着溪水也不会迷路。按照他的估计,离完全天黑还有个多小时,到那时再找地方过夜也不迟。况且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明天下午赶到高阔地。
鲁凡不赞同这个办法,为每人的安全考虑,他认为大家必须一起行动。
“人最大的错觉就是以为人多安全!”
哈特伦冷冷的抛出这么句话,不再理会鲁凡,径自向着赵俊云说道:“赵,我希望你与我一道。”
赵俊云没想到哈特伦竟会单挑中自己,迎着哈特伦紧逼的眼神,心中茅盾至极。如果单论个人想法,他是偏向几人轻装前进,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完成呼叫救援。
但是赵俊云又很清楚,哈特伦走了的话,剩下的人就真成了无头苍蝇。特别是伊云雅和徐诗南,虽然伊云雅没有明说,不过每次两人眼神有意无意的交叉,他都可以感觉到她的信任和依赖,如果自己的离去导致他们在路上发生意外,他这辈子心里都不会好受。
哈特伦当然看不出赵俊云的心思,见他迟迟没有回到,沉沉的说道:“我不能再等了!“
说话时,哈特伦又露出了焦躁不安的表情。自从拾到无线电台后,他就开始表现得非常急躁,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时刻在轰击着他的神经,搅得他不得安宁。这种情绪让他的行为有些鲁莽,要不是鲁凡拉住,他刚才说完话就欲丢下众人独自离开。
“鲁大副,我就想问你,要是哈特伦带着电台独自逃生,丢下大家不管了,你怎么负这个责?你也负不起吧!”
桑托斯怪声怪气的声音在不远处想起,他在说话中故意点出无线电台,果然不出他所料,众人纷纷附和。
“对,我们不反对他离开,但必须把电台留下!”
“是的,留下电台!”
“......”
”谁敢耽误我哈特伦,谁就像这样!”哈特伦突的暴喝,狠狠的将竹刺掼到了地上,刺头整个没入了泥土中,刺身兀自颤抖不已。
谁也没有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满脸的络腮胡子和因躁怒而充血的瞳孔,像头怒极咆哮的狮子。众人吓得寒蝉若禁。桑托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充满不阴不阳的忿气,却又不敢出声。
就在气氛几乎凝固的时候,伊云雅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对赵俊云低声道:“徐诗南病了,好像在发烧。”
赵俊云露出担忧的表情,看了哈特伦一眼,一言不发的来到徐诗南休息的地方。见他脸色红如夕阳,眼无光泽,身体发抖,并有鼻塞流涕的症状,急忙用手探了下徐诗南的额头,温度烫的可怕。
他赶紧将徐诗南转移到谷地的开阔通风处,扯开衣服仔细检查了徐诗南身体,没有发现被蚊虫叮咬的痕迹,暗地里松了口气,但荒山野林感冒发烧也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他向伊云雅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有症状的?”
看到赵俊云凝重的表情,伊云雅有些慌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在...在二个小时前吧,我们...打水的地方就有点不对劲了。”
赵俊云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徐诗南身上,然后捡拾树枝准备生火,一来可以驱寒,二来可以烧水,受凉发烧的人需要喝大量的温水。
火很快升了起来,哈特伦见赵俊云在寻找适合烧水的容器,丢下被他震慑得灰头土脸的众人,拔出插在地上的竹刺,径直走来告诉他不必如此麻烦,可将石头烧烫放入水中,很快就能让水的温度上升。
赵俊云依言而行,不多久热水就准备好了。他嘱咐伊云雅每隔段时间就喂徐诗南喝点水,剩下的就要看他自身的抵抗力了。
赵俊云招呼哈特伦到不远处的大树边,向他表明自己需要留下照顾徐诗南,要不换个人陪他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哈特伦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密林如织,但从被繁茂的枝叶割成碎片的橘黄色的阳光来看,黄昏即将过去。
“你背着电台先走吧,我负责带他们去高地!”赵俊云本想问哈特伦为何这么着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哈特伦紧了紧装着电台背包的肩带,看了眼赵俊云,眼中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右手用力的拍在了赵俊云的左肩,没有多余的说话,转身沿溪而去。其他人由于刚才被哈特伦的气势吓住,无人敢出声。
哈特伦的身影很快就在错落的树木间消失,赵俊云回到溪边谷地,与哈特伦一道招呼众人埋火造饭。
太阳西沉,夜色乘机弥漫开来。
由于赵俊云自作主张让哈特伦走了,人们颇有些怨言,其中桑托斯说话特别难听:“看你的穿者打扮,是海洋天堂号上的服务员吧。我问你,哈特伦要是一去不回,你打算怎么负这个责?”。
在拨弄火堆的赵俊云闻言扭头看向桑托斯,对方那对在眼眶里四边不着,豆粒般的眼珠子,和不知是天生还是习惯,大部分时间都微微撇着的厚实嘴唇,让他嫌恶感倍增,心中那句“看你肥头大耳的,不像个受了侵犯的女人啊,怎么开口闭口就是要别人负责?”几乎要脱口而出,想想还是忍住了。
他不愿在这里成为众人埋怨发泄的对象,起身来到了谷地边漫无目的的游走。伊云雅本想陪着他,但一直处在梦呓状态的徐诗南让她放心不下,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
在火堆余光的映射下,盘旋扭曲的枝影如同鬼魅枯干的手臂,在似有若无的风拂下,像带着某种邪诡的笑脸在召唤着迷惘的灵魂。
赵俊云边走边踢着地面的枯枝细石,不经意间,将一块长条形的物质踢了起来。刚开始他并没有在意,但一瞥之下,似乎是某种白色的东西晃过他的眼睛,在昏黑中显得格外打眼。
他弯腰把它拾在手中,发现竟是块骨头!骨头长约二十多厘米,像根烧火棍,两头略粗。
人类还是动物的骨头?赵俊云兀自猜测间,身旁有人给出了解答。
“这是人类的肱骨,位于上臂,又称上臂骨。”
说话者是位戴着眼镜,三十多岁的男人,五官斯斯文文,但深咖啡色的皮肤和橘子皮似的,坎坎坷坷的脸部又显出他的矫健和粗糙。赵俊云不喜欢他的眼睛,第一眼就不喜欢,也说不出什么原因,也许就是所谓的天生相斥吧。
“你好,我叫伊比!名不见经传的动植物学家。”男人礼貌性的笑了笑,伸出手欲与赵俊云相握。
他在说名不见经传时,眼里暗闪过耻忿和不甘。不过很快就被笑意替代。赵俊云心底厌恶更浓,就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会这样。他暂时抛开心底的感觉,出于礼貌的与伊比握了下手。
伊比拿过赵俊云手上的骨头,自言自语道:“奇怪,附近怎么会有人骨,莫非以前有人来过?那为何从没有人说起过这个巨岛的存在?”
“也许他们全死在这里了吧。”赵俊云四下里张望,发现几米远的一堆乱石滩似乎也隐隐约约有白色的东西露出。
他快步走近细看,果然是截骨头,其余的部分被埋在一堆残枝腐叶中。他迫不及待的拂去枝叶,一具不甚完整,但大体成形的人体骨架呈现在眼前。
闻说发现了人骨,众人全凑了上来,胆小的畏畏缩缩,胆大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会不会是海洋天堂号上的乘客?”有人发问道。
“不可能!”伊比托着块肩胛骨,“你们看,骨头泛黄,骨组织也已经石化,就算粗略估算,也具有十年以上的时间了。”
“十年!”有人发出惊呼。
十年!谁会在十年前来到这个巨岛并命丧于此?
赵俊云把目光从人骨上移开,在周围搜寻,希冀发现一些其他的线索,最好是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仔细的寻找下,在离着人骨一米来远的泥土里,发现了一本几乎已经完全腐烂的笔记本。
本子只剩下了封面的右下角还比较完整,隐约可见有艘船的标志,标志的下方还印有船的名字,但已经剥蚀的看不清了。
打开封面,里面的字迹已不可辨,只有模模糊糊的科林两个字,可能是本子主人名字的一部分。赵俊云小心翼翼的翻看,有部分页首还能识认,但记录的都是些不知意义的时间,什么一年零三个月又五天,一年十个月又二十八天等之类的。
鲁凡也过来看了下,同样不知其意。见没有有用的线索,赵俊云回到了人骨旁。经过伊比的一番辨认,得知人骨的主人是位男性,身高大概1.75米左右,年龄不得而知。
伊比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十多年前有人踏上该岛探险或者科研什么的,结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葬身于此。说不定后面还会遇到类似的人骨。
伊比的推断又引起了众人的恐慌,连探险和科研的人都死了,那我们生还的可能性还有吗?鲁凡只得又费尽唇舌的安抚了一番才暂时平息。眼见时候也不早了,在鲁凡的安排下,众人陆续进入休息状态。
赵俊云躺在临时搭的庇护所中,辗转难眠。他总认为伊比的推断不完全正确,但是具体偏差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了。
森林里完全暗了下去,连声音似乎也随着最后一缕余晖被抽走了,只剩下营地里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经过一天的跋涉劳累,营地里大多数人都沉入了梦乡,值夜的人也经不住睡魔的侵袭,打起盹来。只有火光不及处,不知名的动物蹿过的悉索声把他惊醒,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扫视一遍后,又头一歪,进入梦乡。
突然,有类似狼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像是饿鬼从地狱发出的痛苦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