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细雨霏霏。
一彪人马正在细雨微风中急速奔驰,行色匆匆。这支队伍将近有数千骑,不难看出,他们本来应该是一支精锐之师,可眼前却呈现出一副战马无精打采、旌旗迎风不展、士卒失魂落魄的样子。
此时正值清明前后,倒是应了六百多年后的诗人杜牧的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支部队,却正是韩遂派出来拦截华雄的程银张横马玩李堪等人。
想想也是,韩遂军中几近断粮。此时整个郿县城中人无粮食、马无草料,吃都吃不饱,又怎么能够有充沛的精力呢?更何况此时乃清明时节,雨水颇多,大军又累又饿,还得冒雨行军,有精神才怪呢。
“报告四位将军,前方发现了数辆破损的粮车。”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程银闻言,顿时大喜,叫道:“定是那匹夫华雄所留,我等即刻追赶。”
马玩也跟着叫道:“没错,他们押着粮草,定然不能快速行军,我等一路奔驰,现在应该追上他们了。”
李堪扯着嗓子喊叫,企图激励起低沉的士气。“兄弟们!加快速度,抢了我军粮草的贼军就在前面。追上他们,夺回我们的粮食,到时候大家都可以饱餐一顿了~”
李堪的话效果很好,士卒们一听马上能够吃饱了,一个个立刻垂涎欲滴、顿时精神大作。使出吃奶的劲鞭打着胯下饥肠辘辘的战马,战马吃痛,发力向前狂奔,行军速度瞬间提升一倍有余。
“不好,我们中了华雄匹夫的奸计了。”
看着眼前数辆残破的粮车,冲在最前面的张横怒叫道。
紧随其后的程银李堪马玩三将面色也不好看,恨欲狂,一个个睚眦欲裂,怒火中烧。
前面的几辆粮车上面空无一物,连一粒粮食粒都看不到。若非粮车上有着凉州叛军的印记宣告着它们的归属,张横都不一定认为这是他们凉州军的粮车。
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他们一路循迹追来的车辙到此戛然而止了,前方只有杂乱无章的马蹄印迹。
一切都已显示着——他们追错方向了。
李堪咬咬牙,说道:“既然华雄在南路设的是疑兵,那么华雄真正走的一定是北路。”
程银怒吼道:“兄弟们,我们中计了,大家赶紧随我朝北追杀!”
然而马程张李四将身后的五千大军却是无人理会,并不动身。
此时大军上下一片茫然不解,满腹牢骚,喧闹不止。不是说马上就追上敌军了吗?不是说马上就能抢回粮草了吗?不是说马上就能饱餐一顿了吗?停在这儿干什么呢?中什么计了?
更有甚者,一些羌人士兵直接叫嚣。凭什么要我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四将对视一眼,都从中看到了其余三人目光中的无奈。这时要炸营的前奏,若不能制止住,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张横硬着头皮上前,喊道:“兄弟们,我们知道你们苦,知道你们累。我们几个也一样,但是这批粮草是我军一个月的伙食,若是夺不回来,我们就真的要饿死了。大家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带着大家把粮食抢回来的。”
“夺回粮草!”
“夺回粮草!”
“夺回粮草!”
……
下面张横的几十个亲兵在程银的安排下带头开始喊叫,渐渐地,变成数百人,最后,整个大军五千人也被感染,全都跟着吼叫起来。
张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程银等人相视一笑,局势总算控制住了。
…………
雨一直在下,华雄领着麾下人马在细雨中缓缓前行。
说起来太过无奈,之前他们三千铁骑,横行千里,来去如风。可现如今押着三百辆粮车,整整三千石粮草,大军拉开一支长达一里的队伍,只能缓缓前进,看上去绵延不绝。华雄带着王方领一曲人马游走在队伍两侧,准备随时支援前军或后军。
“将军,过了前面那条小河,再往前一百多里,就能到美阳了,只是以我军目前的速度,还需一日方可到达。”华雄身旁,军侯王方指着前方一条依稀可见的河流说道。
华雄点点头,对王芳说道:“也不知道李蒙那边怎么样了?”
李蒙就是华雄之前安排的一支疑兵。
当时劫下的粮草太多,押着这些粮草,大军行动不便,疾风营骑兵的优势损失殆尽,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回到美阳。
因此,华雄命令李蒙率领本部兵马,拉着几辆空着的粮车,从南路而行。华雄要求李蒙一路上大张旗鼓,虚张声势,造成华雄率领大军从南路返回美阳的假象。从而吸引凉州叛军从南路追赶。
而华雄则带着其余人马押着粮车,一路上清除痕迹,欲从北路返回美阳。
王方道:“将军不必担忧,李蒙想来机警,定会在引开韩遂追兵的同时想办法保全兄弟们的性命。”
“嗯!”
华雄点点头,督促大军加快速度前进。
大军不断地前面的那条河流,这条河流只是渭河的一条小支流,河面只有三丈宽,水深仅仅只有三尺深,成年的人都可以趟过去的。
此时前面的部队在军侯刘峰的指挥下,已经开始尝试着渡河了。
“唏律律~”
突然,胯下的黑风不安地狂躁起来。华雄不明所以,当即四下顾盼,却一无所获,四周除了自己麾下的兄弟们,并没有什么动静。
望着前面正在渡河的前军,华雄突然心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感受说不上来,也无法形容,反正就是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华雄以前也有过,每次都是遇到险境的时候出现。华雄追随董卓征战沙场近十年,多少次陷入危局,以前正是凭借着这种奇异的感觉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华雄的心快沉到了谷底,他想到了方才黑风的异常。马本就是一种特别有灵性的动物,而华雄的黑风可是西凉大宛名马,更加通灵。之前的异动,定是黑风提前预警。
“大家快点,抓紧时间过河。”
并非是华雄害怕了,只是此刻大军正在渡河,自古以来就有半渡而击的战术,若是敌军在这个时候到来发动攻击,定然会损失惨重。
但愿都是错觉吧,华雄默默地想到。但是这可能吗?先是战马无端躁动,紧跟着就是他自己心中不安的感觉。此刻两种危机的预感同时出现,又怎么可能无事呢。
“轰隆隆隆~~”
突然,一阵宛若巨浪翻滚的声音传了过来。华雄面色一变,久经沙场的他自然听得出这是数千战马奔腾的动静。
紧接着自地面传来一丝像是地震般的震动。
华雄豁然扭头看向后方,目光倏然一缩。
远处地平线的尽头,紧紧贴着一条黑色的线,不断的翻滚,变粗,犹如翻卷的波澜巨浪滚滚而来。
骑兵!
那是骑兵!
那是骑兵在奔驰!
那是成千上万的骑兵在奔驰!
远远的,华雄如炬的电目已经可以看到那招展的旌旗上大大的“韩”字。
华雄心中一沉,没想到韩遂的追兵竟然真的追了上来,而且偏偏还是在这大军渡河的紧要关头,不早不晚。
原本在李儒为华雄安排的计划中,等大军渡河之后,让刘峰部五百人押送粮草继续前进,华雄本人率军两千在这条河流上游三里筑坝拦水。若是韩遂叛军追兵到来,待其渡河的时候,华雄便可掘开拦水坝,水淹七军,将敌阵冲散。而后让华雄领军冲杀一阵,最后更是可以扬长而去。
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让李儒和华雄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蒙过早抛弃粮车,让追兵及时发现中计了。也没有想到张横控制住了几欲炸营的五千追兵,更是将他们心中怒火的发泄点转移到了华雄的身上,致使追兵一路狂飙猛追,提升了不小的速度。
自然就更没有想到敌军追兵会在华雄兵马渡河的时候追了上来。
“刘峰护送粮车继续渡河。王方、谢芒、魏胜、韩兆,领本部兵马随我来。”
厉喝一声,迅速地布置完作战任务。华雄调转马头,提刀向着后军冲了过去。
逃,是逃不掉的,除非华雄下令丢掉这些粮草。可若是丢掉粮草,之前的一切努力就算付之一空了。
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背水一战,拼死一搏。
“众将士听令,弓箭准备。”魏胜本来领着本曲五百士卒负责殿后。此刻立即掉头,五百骑直接摆成一字长阵,纷纷弯弓搭箭,准备迎敌。
华雄领着王方五百人快速奔来,与魏胜部汇合。而韩兆、谢芒两部太过分散,有的正在渡河,有的已经度过了河流,片刻之间也无法赶过来。
华雄领着王芳及其所部五百骑,来到魏胜一字长阵之后。分开自己前面列阵的两名士兵,华雄勒马来到阵前。
“兄弟们,身后有一群恶狗死缠着我们不放,大家说我们该怎么办?”
一千骑兵闻言,发出铿锵有力地怒吼。
“杀!杀!杀!!!”
“全部杀光,一个不剩!”
“全部杀光,一个不剩!”
“全部杀光,一个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