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气氛很不融洽。
远处有万马千军滚滚奔腾而来,如惊涛骇浪般气势骇人,似排山倒海般不可抵挡。
相比之下,这边华雄率的一千精锐西凉铁骑却显得微弱渺小、若新生婴儿般脆弱,不堪一击。
“杀!”
话音未落,华雄就已经纵马疾驰,冲杀上去。
不管敌军有何摧枯拉朽之势,华雄身为董卓麾下第一猛将,又岂能临阵惧敌,退缩不前。
骑兵作战,必须借助冲锋之势,才能爆发出最大的战斗力。
久经战阵的华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又岂会让一千铁骑停在那不动,妄图以放箭退敌。
王方魏胜领着一千铁骑鞭马狂奔,紧紧地跟随在华雄的身后。
微风拂面,细雨蒙蒙。而战马却在嘶鸣,载着它的主人不断地奔腾。
近了,不断地近了。两支部队不断地在接近,即将迎面相遇。
还有三里地……
还有一里……
还有三百步……
还有一百步……
还有八十步……
“放箭~”
不断计算两军距离的华雄看见敌军进入了弓箭的射程内,用惊雷般的命令声音在一千士卒耳边炸响。
下完命令,华雄弯弓搭箭,微微瞄了一眼,拉弦的右手一松,尖锐的羽箭带着破空之音极速飞出。
对面敌阵,程银提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突然看见一支利箭射来,赶紧侧身躲开。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羽箭穿过他的护甲,径直射入程银右肩。
程银吃痛,发出惨叫声,心神一松,坠下马来,后面奔腾的战马践踏而过,活活将之踩死。
紧跟着华雄一千铁骑纷纷弯弓放箭,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华雄那般谙熟弓马,发矢必中的。可尽管如此,韩遂的追兵中同样有不少骑兵中箭落马,被自己一方的战马踩为肉泥。
华雄一箭射杀程银,当即弃了强弓,提刀向着离自己最近的李堪冲了过去。
华雄看得出来,敌军上下士气高涨,若是硬碰,自己这一千人马说不得就交代在这里了。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斩杀敌军主将,打压敌军士气。
李堪方才看得真切,自己的好友程银被华雄一箭射杀。现在华雄提刀冲自己杀来,李堪也不避让,直接挺枪迎了上去。就算华雄不找上他。他李堪也会找上去将华雄斩杀,为自己的好兄弟程银报仇雪恨。
瞬息之间,华雄和李堪就已经凑到了一起。两马相交,华雄虚砍一刀,李堪急忙挺枪招架。却不料华雄舞动大刀犹如臂之使指,猛的将虎头大刀反转改变去向,绕着己身抡转一圈,刀锋闪烁着寒芒。不待李堪反应过来,将其身躯拦腰斩断,甚为干净利落。
华雄此番战术,却是得益于董卓的指点。来自后世且熟读三国的董卓,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第一猛将华雄步上后世战阵被斩的命运。因而对华雄的刀法也做过指点,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关二爷的刀法精髓——马急刀快。
管你是谁,快马加鞭上去,一刀砍死,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将李堪腰斩之后,华雄看都不看一眼,便继续向张横冲杀而去。
“弟兄们,那人就是华雄。”张横指着朝自己杀奔过来华雄,发出嘶声裂肺的喊叫。
“就是他夺了我们的粮草,害得我们挨饿受冻的罪魁祸首。他刚才又杀了程银将军和李堪将军。大家给我一起上,杀了他夺回我们的粮草,为程将军和李将军报仇雪恨。”
张横话音一落,便有程银李堪的亲兵冲上前去,将冲在最前面的华雄团团围住。
“杀死华雄!夺回粮草!报仇雪恨!!!”
“杀死华雄!夺回粮草!报仇雪恨!!!”
“杀死华雄!夺回粮草!报仇雪恨!!!”
群情激奋,怒吼连连。仿佛华雄是惹得天怒人怨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一般。
韩遂的军队里以羌胡人居多,胡人虽然文化落后于汉人,但是他们性格直爽豪放,民风淳朴彪悍,对自己人更是义气凛然。这些人非常容易被这种铁血的场景和充满情感的言语所动,这也就是汉人所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越来越多的凉州叛军被张横的话语所感染,整整五千兵马,几乎全部向着华雄涌去。
好像华雄跟他们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人人恨不得生食其肉,痛饮其血。个个誓将华雄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此刻五千铁骑被张横言语所刺激,已成哀兵之势,而自古有哀兵必胜之说。
挥刀斩下数名冲到自己身旁的敌军士兵的首级,华雄奋力向前冲杀。他此刻却被汹涌而来的上千敌军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逃。
华雄自然看得出来,敌军变得如此疯狂的状态,自然都是因为张横将所有人的仇恨都扯到了他的身上。在他想来,现在只要将张横斩杀,敌军就会失去主心骨,转而变成不堪一击的溃军。
只是,不管华雄的办法究竟有没有用,他终究很难做到的。
作为韩遂麾下除了成公英以为的唯一智将,张横又怎会看不出来华雄的想法。
制止住想要冲上去和华雄拼杀的马玩,张横继续指挥着普通士兵围杀华雄。
找华雄拼杀,这不是开玩笑么。华雄的战力如何,张横心知肚明。
当初北宫伯玉号称是凉州叛军第一勇士,有万夫不当之勇,结果怎样?被华雄十个回合斩杀。
韩遂军中最厉害的阎行,遇上华雄只交战一个回合就落荒而逃。方才仅仅一瞬间而已,华雄便一箭射杀程银,一刀腰斩李堪。
就凭他和马玩,对上华雄只有送命的分,说不准还不够华雄一刀切呢。
数千铁骑在张横的指挥下犹如臂之使指,灵活自如,汹涌而上的韩遂军死死咬住华雄,让其不得脱困。
这边王芳魏胜见得华雄被困,焦急万分,领着兵士朝华雄所在的方向冲杀过去。企图撕出一条口子,将陷入重围的华雄救出来。
然而一千兵马在乱了分寸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和指挥有度的五千韩遂军相抗衡呢。
马玩在张横的示意下,领着近四千韩遂军,牢牢地将王芳魏胜的挡在外围。
绝不能让华雄活着离开,这是此刻所有韩遂军的想法,因为他——太可怕了。
雨依旧在下,细细的雨丝如针般刺在华雄那沾满血迹的脸上。
华雄心中后悔连连,他之前太冲动了,仗着自己马快,把自己的士兵远远扔在后面。甚至是二话不说就一头扎进汹涌而至的韩遂军的人流中,妄想凭借一己之力就击退五千韩遂军骑兵,这不是说笑么。
这种事情,恐怕也就只有当年那神勇千古无二的西楚霸王才能做到吧!
挥动略微酸楚的手臂,华雄再一次将三个发了疯似的冲过来的韩遂军士兵斩杀。他已经斩杀数十人了,浑身沾满了鲜血。
任他左冲右突,就是不能将敌军撕开一条口子,突出重围,更别说斩杀躲在大军后面指挥的张横了。
看着外围自己麾下的士兵为了救出他不断地倒下,华雄睚眦欲裂。
“杀!”
仰天怒吼一声,华雄催动胯下的坐骑黑风,发疯似的挥舞着虎头大刀,继续与敌厮杀。
黑风在奔腾,华雄的大刀在挥舞,敌军的血肉在翻滚。
…………
河流边,韩兆已经将自己的五百部众聚拢在了一起,快马加鞭,朝着战场杀奔而来。
河流对岸,已经渡河的刘峰谢芒二将远远看到主将被困,当下也顾不上粮草的事,扔下粮车领了一些部众便鞭马疾驰而来。
此时战场上混战一团,两军或有主将被杀,或是主将被困。双方奋力厮杀,各自损伤惨重。
重围之中,此时华雄身上已经有好几处地方受伤,有刀伤,有枪伤,还有箭伤。鲜红的血液随着华雄不断地剧烈运动从伤口迸射而出。
华雄左手猛地一发力,插入右臂的一支羽箭带着血肉被拔了出来,随手将之扔到地上。而后大口喘着粗气,瞪眼看向仍然躲在大军后面的张横。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刚才真的好险,若非华雄反应得快,张横刚才暗中射出的冷箭就会射中心口从而要了他的命。可即便华雄躲过了方才那一箭致命的地方,右臂却依旧中箭了。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华雄必死无疑。
不但华雄明白这一点,张横也明白。因此张横自己一直躲在大军后面指挥,让士卒们死死地困住华雄,直到最后一刻将其斩杀。
突然,华雄双瞳一缩,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盯着张横的身后。
那又是一彪骑兵滚滚奔腾而来,绝望的感觉顷刻间涌上华雄的心头。
自己现在就已经难以脱困了,如今又来一支兵马,只怕是断无活路了。
此刻华雄心中黯然失色,莫非是天要亡我?主公,华雄再也不能陪您征战沙场了。
不过,要杀我华雄,你们也得付出点代价,老子死也要拉一群垫背的。
双腿一夹马腹,舞着大刀,华雄打算再次朝张横杀将过去。要是能将张横杀掉,死也认了。
可是下一刻,华雄却突然稳住了。
因为他看到张横后方奔驰而来的那支骑兵的大纛上写着“皇甫”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