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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聚义大厅

李逵杀人无算,性子粗野,同时又对宋江忠心无比,可谁也没想过,往往就是这样看似漫无心机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认可你的时候,固然忠诚无比,可一旦反叛,也同样随时能要你命。

宋江现在就恨不能冲过去亲手捏死李逵,而以往李逵犯错或是冲撞他的时候,都会有一群首领来劝退李逵,或是替李逵求情,可今天却没有一个动的,都在像看热闹般冷眼旁观。

吴用、柴进等亲信虽有心解围,但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必须由宋江自己开口才行。

宋江铁青着脸强压怒火,沉声道:“这也是今天我要说的,我不知这个谣言是从何而出,也不想证明什么,我只想告诉大家,我宋江无愧于天地,若真有贤者想坐这个位置,我让位就是了,无须弄这些小人伎俩”

“另外我得到消息,说晁天王有后人流落京城,所以我打算派人去京城寻找,若事情属实,定要将天王后人接上梁山,这梁山本就是晁天王打下的基业,理应由天王后人接掌”

宋江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正气飘飘,大厅里顿时就有人嗡嗡起来,显然宋江这番话在那些不知情人的心中起了作用。

吴用见差不多了,站起身示意众人肃静,然后道:“谣言止于智者,公明哥哥与晁盖哥哥情同手足,怎会干那种人神共愤之事?公明哥哥已经说了要迎回晁盖哥哥的后人,足见公明哥哥的光明磊落,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今后若再有人谈及,定斩不饶”

吴用这番声色俱厉的话也算是给这件事定了调,至于有没有人遵守,只能拭目以待了。

李逵语言不行,宋江几句话就把他说蒙了,嘴里也不知在嘟囔什么,气呼呼地坐了回去。

柴进也站出来,道:“据京城的探子回报,朝廷已经派宿太尉来颁恩旨,今后我梁山好汉就不再是草寇,我等后人也无需再背负贼寇的名头,这些都是公明哥哥的功劳,我在此谢过公明哥哥”

柴进说着向宋江深施一礼,他此举显然是想给其他人打个样,只可惜下面一百多个首领,只稀稀落落地站起二十来个人,其他人还是冷然而坐,根本没有起来感谢的意思。

见此情景,宋江那张黑脸更黑了,肚子气鼓鼓的,活脱脱一只蛤蟆。

这时公孙胜忽然站了起来,先稽首向宋江施礼,然后不紧不慢地道:“宋头领,贫道也收到一条来自京城的消息,不过却同柴大官人的消息有些出入”

现在梁山大多数首领已经都叫宋江、宋头领,而非之前的公明哥哥了。

公孙胜说话的声音不大,可仗着深厚的内功,大厅内的一百多人,还是都听的清清楚楚。

听了公孙胜的话,已经有些乱糟糟的大厅,瞬间又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公孙胜身上。

宋江和吴用、柴进也很好奇,他们虽然不知道公孙胜的消息来源,不过这老道一直神叨的,能得到什么内部消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公孙胜转过头,直视着宋江,用他一贯的温声细语道:“具可靠消息,朝廷是派人来诏安了,不过却只诏安宋头领一人,不知宋头领可否给我等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轰...”

大厅里顿时乱做一团,有激动的首领干脆跳脚骂了起来,如果事情属实,那宋江这是什么行为?这等于是要抛弃兄弟,独享荣华啊!

公孙胜的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不但炸晕了所有人,就连宋江和吴用也蒙了。

宋江指着公孙胜,怒道:“你、你胡说,你从何得来的消息?朝廷怎会有这样的旨意?我看你居心叵测,你才是罪魁祸首”

宋江怒斥公孙胜的时候,心中可以说恐惧到了极点,因为他知道公孙胜敢这么说,一定是得到了确实的消息。

可为什么会这样?离开梁山、没有了手下这些军马,他宋江还是什么?不会的,这消息一定是假的,是公孙胜捏造出来的。

尽管宋江不住的告诫自己,可自己给自己的安慰却是那么苍白无力。

不知什么时候,大厅里再次静了下来,所有人站起来怒视着宋江,却没人说话,可这种无声的愤怒却更让人心惊。

回过神来的宋江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熟悉,却又无比愤怒和鄙视的面孔,这其中就包括那些曾经忠于他的手下,这些人凝聚出来的气息,压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这、这是谣言,兄弟们不要听他的”

宋江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做梦都没想过会出现这种场景,更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宁肯相信公孙胜,也不相信他这个昔日的大哥?

公孙胜有些怜悯地看着宋江,道:“朝廷使者不日即到,是不是谣言很快就知道,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说到这,公孙胜转向群雄,继续道:“晁盖哥哥确有后人留下,而且继承了晁盖哥哥的侠义雄武,不日即将返回梁山”

声音忽地转厉:“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何在?”

“在!”

洪亮的回声中,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三条猛汉闪身而出。

“即日起封闭梁山水泊,任何人不得外出,待朝廷使节和大郎上山在行定夺”

“其余兄弟请严守各自山寨,值此非常时期,还望各位兄弟同心协力,同保我梁山大业”

公孙胜一连串命令接连而下,根本没有征求宋江的意见,仿佛没这个人一般,至此,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宋江完了。

这怪得了别人吗?多少人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逼得不得不落草为寇,而那些被他假仁假义所骗的好汉,在知道曾经的梁山之主晁盖是被他所害后,也都看清了这位仁义大哥的真实嘴脸,谁还愿意跟他?

从前宋江可说是梁山的精神所在,而这个精神支柱一旦倒塌,梁山这个整体也可能转眼间分崩离析,所以公孙胜才要阮家兄弟封锁水道,这样即便有人想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了。

随在公孙胜命令传出,梁山群雄轰然应喏,然后转身陆续离开,转眼间若大的聚义大厅就只剩寥寥数人,就连李逵也跺跺脚离开了。

卢俊义也有些傻了,老子才是梁山二当家,什么时候抡到四当家发号施令了?不过他很清楚,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公孙胜看了看宋江,又把目光转向吴用,微叹一声,这个老学究聪明一世,最后为了一己之私,还是没有守住节气,他虽没有参与刺杀晁盖,但泄露晁盖后人的一定是他。

吴用的嘴动了动,想要辩解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他虽自诩智多星,可他也知道,公孙胜的智谋并不在他之下,只是从不表露罢了。

公孙胜长袖挥动,一个墨绿色的药瓶丢在吴用面前,然后再不说话,转身离去。

吴用呆呆地看着那个药瓶,他怎会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就这样走了?他不甘心啊!

旁边的宋江一把抢过药瓶,然后远远地丢了出去。

“他想干什么?想害我们吗,军师无需怕他,还没到最后时刻,谁说我们一定会输?”

宋江本就是个极其能忍的性子,现在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让他自杀是万万不可能的。

吴用其实很明白公孙胜的意思,公孙胜其实是不想让他受辱,才想让他自己了结,可有句话连公孙胜也不知道,那就是千古艰难唯一死,他的全部都希望在宋江身上,宋江还没死,他怎会先死?

缓过神来的吴用四下看了看,见大厅里只有宋江、宋清、柴进和花荣,遂压低声音道:“公孙胜不会空穴来风,我等必要做些准备”

柴进忍不住道:“做何准备?阮家兄弟已经封锁水路,还如何出的去?”

宋江用眼神示意宋清出去警戒,然后才道:“想要离开还是有办法的,只是不知军师说的准备是什么?”

“朝廷若真下这样的旨意,肯定就是要置我等于死地,所以上策是我们离开梁山,找个落脚之处,日后再图东山再起”

这叫什么狗屁主意?他们的一切都在梁山,离开梁山他们屁都不是,就连宋江都摇头。

“下策是什么?”

见众人摇头,吴用继续道:“下策就是派人拦住宿太尉,然后游说他篡改圣旨,不过这个希望不大”

希望不大总比没希望强,而若是宿太尉肯篡改圣旨,那梁山上的任何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现在宋江身边可用之人不多了,所以几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柴进身上。

柴进很清楚这是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死马当活马医吧!

当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抱拳施礼后,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柴进的背影,几个人心中忽然涌出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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