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学正皱着眉头,缓缓从方堪客那间屋子走了出来。
白天方堪客违反院规,在学院私斗,甚至要下杀手,而对象竟还是背景极其深厚的李久。
这一消息,当然很快地便传到众教习的耳中。
最在乎礼仪规矩的于学正,自然对此事无比愤怒,他看向园子里的两人,沉声道:“从看到他的礼科卷子起,我便知道这方堪客是个不守规矩的放肆少年。果然不出我所料,院试刚结束,他就敢违反学院院规,直接出手对付同门,甚至还想下杀手,若非元行简阻止,恐怕......”
光头教习何清风笑着打断道:“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明知道对方背后站着是朝廷的二品大员,竟然还能毫不犹豫的出手,副院长大人举荐来的,果然与众不同。”
“你管这叫与众不同?”于学正冷哼一声,说道,“这分明是胆大包天,若非这里是天星学院,朝廷的手不能伸太长,那方堪客现在还有活路?”
天星学院终究还是天星学院,就算方堪客认为他并非那么了不起,但事实上依然很了不起。
否则,李久的父亲,那个掌握无数人生杀大权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还是没有将它收入囊中?
就像现在,只要方堪客还身在天星学院,那么李久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学正皱着眉头,愠声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动少年罢了。”
一旁的苏杨柳起身,拨正头上的白色纶巾,摇了摇头,轻笑道:“我倒是认为这方堪客没什么不对。”
然后他不顾于学正愈发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少年人做事最是痛快,冲冠一怒为红颜,不去想那么多,也不去计较后果有多严重,只为心中那股气活着。不像我们这个年纪,做事前怕狼后怕虎,顾及重重,胆子越来越小,认真考虑事情过后,反而觉得最直接最痛苦的方法,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于学正嘲弄道:“事情倒是痛快了,谁来替他收尾?除非副院长大人回来,或是姚院长亲自出面和解,否则出了学院,李久身后的势力还不是要轻松捏死他?”
苏杨柳说道:“那就一直留在学院,等到他修为有成后,再出去也不迟。”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两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几位教习先生同时将目光投向远处,不用想都知道来人是谁。
这处药园子,除去林梦茜这个女教习外,还有谁居住于此地?
至于还有一道脚步声,众教习也是心知肚明。
只可能是在院试中摘冠的那名少女——姜韵。
果然。
两道紧密相连的身影在这黯淡的天色中,缓缓走进了这处院子。
方堪客拉着姜韵的手,脸上挂着笑意,不时对着身边的小妮子介绍着自己的住所。
这副轻松的模样,一看便知,他根本没将白日里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于学正将方堪客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大为不喜,脸上更是直接露出愠怒。
他冷哼一声,直接转过头去,不愿多看这个不守规矩的放肆少年一眼。
方堪客笑着摸了小妮子的脑袋,伸手指了指自家的屋子,正准备介绍时,猛然间发现院子里多了几道身影。
他一愣,牵着姜韵上前一同见礼道:“见过几位先生。”
除了于学正,几位教习先生也是含笑点头。
然后他们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姜韵身上,似欣赏一块稀世珍宝般,上下不停打量着。
方堪客嘴角微微上扬,满脸都是骄傲,愈发拉紧了身边泛起羞涩之意的小妮子的左手。
那副得意的模样,像是在说,“看到没,这就是我家珍藏的宝贝,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就瞪着眼睛好好欣赏。”
然而,一道不合时宜的冷哼声,突兀的便打断了方堪客的浮想。
“违抗学院院规,竟然还有脸赖在天星学院不走,不是说天星学院没什么了不起吗?到头来还不是想着依靠天星学院的庇护?”
于学正眼睛微眯,冷声开口。
“因为违抗学院院规,所以我已经被逐出学院了,不再是天星学院的学生。”方堪客朝自己居住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说道,“而且我原先的身份,便是天星学院一个普通的打杂,赖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至于先生口中说的最后那句话......我确实想依靠天星学院的庇护,毕竟当众打了李久一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我,为了避免他背后势力的报复,我只能缩在学院不出去。”
面对如此大方的承认,于学正一时间竟想不出怎么回答,倒是苏杨柳右手轻抚着长须,笑问道:“明知道对方会报复,明知道他身后的势力并非你所能招惹,你为什么还要出手?”
“因为不痛快!!!”
方堪客看了身边的小妮子一眼,声音忽然洪亮,大声道:“他让我不痛快,我凭什么要让他痛快?如果狠狠打他一顿,我就能变得痛快些,为什么不去做?”
“哼!”于学正冷眼盯着方堪客,说道,“这就是你不守规矩的理由?”
“规矩?”方堪客丝毫不惧于学正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息,眼睛直视对方,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规矩是人定的,那个定下规矩的人自然强大到可以无视规矩,说到底还是因人而异。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出手,报复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人活着一生,若不能痛快的做着自己,若不能真切的感觉到心中的气节,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掷地有声的振词,就这样从方堪客口中痛快的说出。
尽管这番话会得罪学院的教习先生,但方堪客还是义无反顾的说了出来,就像他说的那句话一样。
报复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得罪学院的教习先生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不守规矩又怎么样?
我来这世上就是要痛快的活着,又岂会因为规矩而改变自身的意志?
“事事都守着规矩,不敢有一点逾矩的心思,遇到想做的事情却因为礼,而努力克制自己甚至不敢去做。”
方堪客不顾于学正阴沉如墨的脸色,说道:“先生,我敢打赌,你这辈子一定过得无趣至极。”
“放肆!!”
于学正一声怒喝,右脚抬起,猛地向前一踏,一掌拍向方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