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茜伸出右手，指了指木格子内的两株聚灵芝，然后看着两名中年女教习，轻声说道：“那么现在，我们做个选择吧。”
沉默。
林梦茜说完这句话后，整间石屋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率先开口。
更不会有人直接做出选择。
因为这个选择很麻烦。
甚至已经麻烦到让人不敢做出选择。
如果选对了，有很大的可能炼成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那如果选错了呢？
那便是三年时间，以及天星学院耗费的无数代价，无数心神，一切都将付诸流水，功亏一篑。
没有人敢选择。
甚至，包括林梦茜在内的三名丹师。
都害怕做出选择。
因为责任太大，应该说压力太大。
就算最后出了问题，炼成了一炉子的废丹，学院也不会怪罪任何人。
但，她们会怪罪自己。
如果出了错，那么做了选择的那个人，必定没有继续留在学院的理由。
一名妇人脸上露出坚定，似在心中下定了决心，沉默后开口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就选......”
就在这时，那扇柏木门被缓缓推开。
那名妇人的话语骤然一顿，目光随之一转，看向来人。
林梦茜二人同样转头，齐齐看向来人。
方堪客推门而入，盯着林梦茜的面容，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笑容依旧无比自信，无比轻松。
“林老师，听说你有麻烦，我来帮你解决了。”他轻笑说道。
说完之后，方堪客看向另外两名中年女教习，没有给她们问出任何话语的机会，自顾自地开始说话。
“我叫方堪客，是副院长大人亲自举荐的那个方堪客，也是昨天差点杀了二品大员子嗣李久的那个方堪客，现在已经被逐出学院，不再是天星学院学生，而是跟在林老师手下打杂的那个方堪客。”
没有理会那两名女教习被看穿心思，以至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方堪客直接向前走了几步，缓缓走到林梦茜的身前。
然后他看了一眼那方燃着紫红火焰的丹鼎，对着林梦茜说道：“林老师，如果现在就把聚灵芝扔进去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听到这个问题，林梦茜明显一愣，完全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还是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不是过了最后时刻，都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她继续问道：“你怎么来了？”
方堪客嘴角微微上扬，再次无比自信地笑了起来。
“当然是来帮你解决麻烦啊。”
很理所当然，很天经地义。
仿佛本来就该如此，无比自信轻松的声音，就这样从方堪客的口中缓缓说了出来。
林梦茜眼眸深处闪过一道异常明亮的光芒，她紧紧盯着方堪客，紧张地问道：“你能帮我解决那个麻烦？”
方堪客笑着点头，“能的。”
然后他转头看向其余两名妇人，说道：“其实，我刚才一直在外面看着你们，看着你们纠结犹豫，一直拿不定主意，甚至害怕做出选择。”
“选择而已。”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真的用不着那么麻烦。”
......
......
包括林梦茜在内的三名女教习先生，都还在愣神思索方堪客这句话的意思时。
方堪客忽然动了。
场间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方堪客已经拿起了地上的那块木格子。
然后他冲着林梦茜咧嘴一笑。
然后，他直接拿出左侧那株灵草，随手丢在了地上。
然后，他右脚抬起，狠狠朝那株灵草踩了一脚。
然后，他拿起那株真正的聚灵芝，直接将它丢进了那方炉子内。
沉默。
这间石屋内忽然一片死寂。
林梦茜与另外两名妇人，皆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完全没有仔细分辨，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是纯粹的凭借自己的心情，从木格子内随手拿出一株，然后丢在地上踩烂。
然后拿出另一株，随手丢进丹炉内。
很随意，所以都是随手而做。
因为是随手，所以用的是丢。
像丢垃圾一样的丢。
只是选一株灵草而已，那就随便选择一株好了。
而方堪客，竟然真的就随便做出了选择。
看起来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
看起来确实也没有那么麻烦。
真是随意啊。
......
......
然而只是看起来而已，而事实上又是如何？
林梦茜三人目瞪口呆，依旧难以接受方堪客竟以这种方式替她们解决麻烦。
愣神过后，之前质问过方堪客的那名妇人再也忍不住开口，大声斥责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麻烦？”
方堪客点头，说道：“是的。”
那名妇人见方堪客丝毫不以为意，瞬间大怒，她狠狠一掌拍出，直接拍碎了方堪客手中的木格子，厉声怒喝道：“随手从木格子内选择一株，就是你的选择？”
方堪客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看向那名妇人。
他摊了摊手，淡淡说道：“因为这个麻烦很大，所以你们害怕做出选择，害怕做错选择后自己背负责任，那么现在可以不用担心了，我替你们做了选择。”
然后他蹲下身子，捡起那株看似被踩烂的伴生植物，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着说道：“不用你们做出任何选择，这就是我认为解决麻烦的最好方式。”
......
......
静静沉思下来，三名对丹药钻研极深的女教习先生，仔细回味方堪客的话语后，竟发现没有任何不妥。
甚至还觉得方堪客替她们做了选择后，一切麻烦真的就不再是麻烦。
这竟然真的是解决麻烦的最好方式。
表面看起来，这个麻烦，的的确确是在怎么分辨出真正的聚灵芝上。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只不过，有一丝很细微的差别。
这个差别，在于谁去分辨聚灵芝。
在于，谁去做出这个选择，承担做出选择后的责任。
这个责任，才是困扰三名女丹师的根本麻烦。
现在好了，谁都不用再考虑什么责任，谁也不用再担心什么麻烦了。
方堪客替她们做了选择。
如果丹药成功，自然有一份方堪客的功劳。
但如果丹药失败，自然也是方堪客的过错。
一切的责任后果，都被眼前的少年扛在了肩上。
那么之前的犹豫纠结，以及还没有下定的决心，都可以化为乌有，不复存在。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少年，竟然一眼便看穿了她们的心思？
那名妇人深深看了方堪客一眼，直到现在，她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少年散发出来的强大自信。
以及......骄傲。
副院长大人亲笔写信举荐而来，让姚院长大人亲自接见的少年，院试成绩刚好最后一名，恰恰通过院试的少年，通过院试的第一时间，就敢违抗学院院规，差点杀死同门学子的少年。
这样一名处处透着匪夷所思的少年，竟然帮她们解决麻烦的方式，也是如此另类。
......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方堪客终于打破了场间的沉默。
“林老师，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盯着我看。”
方堪客轻轻笑了起来，然后指了指林梦茜身后的那方虬龙丹炉，说道：“那个火炉子，才需要你好好盯着。”
林梦茜失神的面孔终于恢复，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后，又深深看了一眼方堪客，这才转身，快步走到那方丹炉前，认真观察火焰的颜色，以及炉内散发而出的气味。
方堪客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伴生植物，冲着林梦茜说道：“林老师，那这株毒草就归我了吧？”
既然是毒草，那就送你好了。
林梦茜心想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说道：“好。”
然后下一刻。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但是她，另外两名中年女教习，同时也意识到一个问题。
毒草，什么毒草？
这个少年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让林梦茜把那株毒草送给她？
他手中的那株是毒草？
如果他手中的那株是毒性剧烈的伴生植物。
也就是说......被他随手丢进丹炉内的那株灵草，是真正的聚灵芝？
还没等她们问出声。
此时的方堪客，带着满脸的兴奋激动，小心地捧着手中那株毒草，缓缓迈步准备离开。
“林老师，那我先走了。”
方堪客冲着背后挥了挥手，然后走出了这间石屋，然后轻轻关上了木门。
就在方堪客关上木门的一瞬间。
一股极为清淡雅致的气息，忽然从那方刻着虬龙雕纹的丹炉内散发而出。
这气息一出现，瞬间就铺满了整间石屋。
石屋内的所有人，心神竟前所未有的宁静下来。
他们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们无比震惊的看向那方丹炉。
林梦茜难掩心中的激动，眼睛片刻也不舍得离开身前的丹炉。
聚还丹，大功告成！
方堪客随手丢进丹炉内的那株灵草，竟然真的就是真正的聚灵芝！？
林梦茜三人极为有默契地同时转头，目光遥遥看向窗外。
落在了那名踏着兴奋步伐，又一脚故意踩死一株灵草少年的背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