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堪客静坐石凳，身子藏于暗中，唯有那道影子可以依稀辨认出人形。
远处，有一道急促略带兴奋的脚步声响起。
方堪客的目光不再望向泛着波光的湖水，而是微微转头，静静看向来人。
虽然已是戌时，天空早已沉入黑暗，但有月光的照耀，方堪客依然模糊看清楚来人的样子。
这个面孔，他很是熟悉。
当时，他便从头到脚，一寸一厘，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看的很是认真，很是仔细，甚至还记得对方下巴有一颗极小的黑痣。
如今，对方终于来了。
刘然几步之下，转眼便来到了朝暮亭外，然后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亭中那道黑影。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与激动：“见过方师兄，师兄的大名，刘然早有耳闻。”
方堪客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认得我？”
这个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尽管心中疑惑，刘然却没有在意，而是声音中隐隐带着激动，谄媚道：“那是自然，听柳师姐说，方师兄乃老生试炼区的八大高手之一，行走试炼区中如鱼得水，难逢对手。”
方堪客脸上露出思索，原来柳昭婉是用了这个办法，将刘然诓骗到了此地。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方堪客迟迟不答，刘然有些焦急的开口道：“不知道方师兄，今天让我来此地，究竟有什么事情？”
方堪客看着刘然恭敬甚至有些谄媚的态度，不禁回想起一个月前在酒楼内发生的一幕，他哑然失笑，说道：“你很不错！”
听到这四个字，刘然脸上激动之意更甚。
能被同门师兄赏识，还是传说中老生试炼区的八大高手之一，怎么能不让他兴奋？
只要对方稍微在修行方面对自己指导，那么自己的实力一定会迅速提升，而且更重要的是，能被这样一个实力强大的同门师兄看重，这绝对是一个依附对方的好机会。
就像当时他选择依附李久一样。
“谢师兄赏识！”
刘然再次躬身一拜，说道。
方堪客起身，背对着刘然，目光落在亭外的湖水上。
湖水静谧，倒映着月光，柳枝轻点之下，顿时掀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波浪，向着四周扩散而且，湖面上有三三两两的蜘蛛漂浮，看似孱弱的身子却轻盈地点在水面上，那几根细长的蜘蛛腿紧紧抓着水面，不至于随着波澜飘走。
安静的夜晚，忽然想起来一声虫鸣，伴着一道“啾”的清亮鸣叫，好似打开了一曲声乐，霎时间，整个湖畔响起了无数道轻重不一的虫鸣声，细听之下，好似还隐藏着某种动听的节奏。
方堪客只是静静望着湖水，听着虫鸣，脸上一片平静。
刘然眼睛闪烁，不时偷瞄着方堪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些焦急的刘然终于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方师兄......”
方堪客脸上依旧平静，望着湖水，缓声说道：“一个月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了，当时我便问了你一个问题......”
一个月前就已经见过，还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刘然露出沉思，脑中不断思索，但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只是听到这话，刘然的心中莫名一紧，愈发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只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究竟在哪里听过。
他心中疑惑更甚，出言问道：“我听不懂方师兄在说什么。”
刘然当然听不懂，他又怎么会将眼前这个方师兄，联想到那个学院的废物打杂，那个死打杂的怎么可能会和同门师姐柳昭婉相识？
方堪客深深看了刘然一眼，平静说道：“把自己的舌头割掉，我可以饶你不死。”
平静如古井般无波的声音，忽然在这座静谧无比的朝暮亭中响起。
亭中忽然有一道气息传出。
杀气，极淡，却很深重。
刘然的内心骤然一寒，他看着亭中那道黑影，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眼前的方师兄，竟然要杀自己？
自己竟然被传说中老生试炼区的八大高手之一盯上了？
刘然神色骤凛，想要直接逃离这里，但瞬间他便生生止住了这个想法。
方堪客身上的气息忽然改变，有一道元气自他的身上散发而出，空气随之一震，似乎有轻风拂起，然后那道气息继续攀升，直接迈入胎光境，最后稳稳落在了胎光初期巅峰。
“胎光初期？”
刘然的目光紧锁亭中的黑影，待看到对方只有胎光初期修为，心中虽然疑惑更甚，然而却缓缓放松了下来。
这才是他依然决定留在此地的原因。
这个方师兄，修为很弱，甚至比自己还要差上一分，竟然只有胎光初期！
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被对方欺骗了？
......
......
想到之前自己一脸的兴奋激动，甚至还想着谄媚讨好眼前的人，刘然忽然觉得受到了万般羞辱。
他盯着亭中的黑影，冷声喝问道：“你是谁？”
方堪客依然平静，轻声说道：“我差点一脚踏断你主子的脖子，你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
刘然的眼瞳骤缩，盯着亭中的那道黑影，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隐约猜出了什么，但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那人怎么可能懂得元气，怎么可能是修行者，怎么可能结识柳昭婉？
刘然衣摆晃动，大声呵斥道：“你到底是谁？”
方堪客轻轻一笑。
湖面上的蜘蛛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开始在水面上狂奔起来，一层层水波忽然自湖中卷起，拍向岸边时有浪花激荡。
平静的湖面不再平静。
方堪客右脚猛地向前一踏。
月光泼下，瞬间照亮了他的模样。
“我曾经对许红尘说过，出了学院，我就杀了你。”
“我来兑现我的承诺！”
“所以，我一定会杀死你！”
“刘然！你今天必死！”
话音落下，噪杂纷乱的朝暮亭忽然安静下来。
虫鸣声忽然消失，激荡不安的湖水诡异的平静下来。
然后，湖畔上响起了一道剑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