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长安城来,这才想起,自己连一个像样的包裹都没有,小凤皇不由得急了,这千山万水的赶路,总不能空着肚子吧?所幸的是,苻坚老儿能让自己全身退出,也实属不易了,但要命的是,那几个随行的汉子分明就是要看他的笑话,就在小凤皇与苻坚分手后,被托上马背的那一刹那间,他就被人耍了。
当时,闫宏斌一抽马背的同时,就硬生生地将手中的一截竹枝插进马**里,疼得那马狂蹦乱跳的往前飞奔。
小凤皇则被颠得浑身散了架似地,好一阵干呕。
从后面追上来的这四个人,却哈哈大笑,开心不已。
小凤皇搞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追上来的?难不成个个都长了一双传说中的飞毛腿?反正,就是看见与马平行的闫宏斌,将手中套马的绳子用力一甩,就将那枣红马的脖子牢牢地套住了。
那马刹不住身子,前蹄腾空而起,后腿支撑整个身子在原地立了起来,小凤皇紧紧地抓住马脖子上的套马绳子,才不至于被摔倒地上。
几个人见了这情景,不由得目瞪口呆,打算好了先用这一招给文弱的小凤皇来个下马威的,没想到,尽然不管用?
马立起身子的时候,闫宏斌就迅即将马**里插着的那一截竹枝拔出来扔掉,嬉皮笑脸地朝慕容冲道:“哎呀,这马脾气暴躁,由不得陌生人靠近的,想不到,小凤皇竟然就骑上了它,还耍的这般溜?真是太厉害了!属下服了。”
随后的一路之上,几个汉子就嘻嘻哈哈地牵着马走,还不死心地勿忘私下里商量一下如何搞个新花样,整整这个花瓶似地小男人。
其实,四个人中,有人就不想再玩下去了,觉得,这是难得的一个可以逃跑的机会,何苦和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一起,为一个浑然不搭嘎的小太守卖命?不值得!
后来,一合计,却又因为心里恋着好事,大王说了,平安护送小凤皇到达平阳并且顺利交差后,就可以拿到一锭赏银,外加一年一个晋级的俸禄,还有可能弄个一官半职,从此踏上仕途呢。这么优厚的条件,不想才怪呢,白白的扔掉,岂不太傻太可惜了?!
于是乎,几个人除了耍点小心眼,搞点小动作之外,却还是不敢太过于欺负小凤皇,因为,大王还交代了,他们能得到多少饷银,领赏的频率,晋级的快慢以及所有的是非功过,全由小凤皇说了算。
“小凤皇这货,有的是实权!”土匪出身的闫宏斌这样想。
这个时候,闫宏斌他们几个对小凤皇的态度是,不得罪也不轻信,不冷也不热。
听说小凤皇的能力不凡,因此上,私下里,几个人决定要抱团取暖,轻易不要上了小凤皇的当,紧盯他的言行,莫要弄得鸡飞蛋打两头空,这次任务完成后,就抽身隐退。
这一路顺着郑国渠而行,不知不觉地来到京郊孙家村,时值傍晚,这时,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就有些疲倦,哼哼着,以提示慕容冲该吃饭休息一会儿了。
然而,没有金银细软,就外出赶路?不是王侯将相就是黑道恶霸,否则,哪里能混到一口吃食?
尽管怀揣着苻坚的任命书和代表王命的玉佩呢,可是,在虽为京郊却依旧是穷乡僻壤的地方,王命换不来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的!
小凤皇有些沮丧,一时间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正踌躇着,就见远处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一个头戴披巾的阿婆正用钩针补织破损的渔网,旁边的矮凳上,放着一盘还温热着的蒸南瓜,香甜的味儿直冲进闫宏斌和他的弟兄们的鼻子里,勾得他们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了。
“亲爱的阿婆!”慕容冲硬着头皮跨下马背,走到补网的阿婆跟前,双手合十,礼貌地问候一声,道,“我们从长安而来,正要往平阳过去,半路上才发现,竟然弄丢了盘缠,这会儿,实在疲劳,恳求施舍点吃食充饥,可好?”
荣升为太守的**慕容冲第一次说谎,心头有些颤颤的,伴着一种愧疚,觉得脸上有些辣辣的,烧得发红、烫人。
阿婆掠过披巾,诧异地看了看慕容冲,见他绫罗绸缎的样子,似乎难以相信他的话,不过,还是真诚地答道:“我们孙家村从来都很热情好客,既然你们遇上了,也是一种缘分……”
明显又听到肚子里的关于饥饿难耐的抗议的响动了,太守慕容冲不想以官方的身份和阿婆交易。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以赴任太守的名义向她征讨吃食不一定管用,甚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慕容冲竟然就很本分的腼腆地朝那个阿婆笑了笑,向阿婆的善良表示感谢,只在心中打算,日后一定好好报答对自己有恩的任何一个人。
“哎呀,真是要老命了,讨饭也这么文绉绉的,酸腐至极!”闫宏斌吞了吞口水,直接走到蒸南瓜跟前,伸手就抓南瓜。
正在这时,有人过来,正好看到闫宏斌偷拿南瓜,喝问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闫宏斌一惊,这么糗的事情,让人逮个正着,实在太丢人了。
让一个土匪给正常人道歉?怎么可能?
闫宏斌反而吊着一双灯笼似地眼睛,盯着那人,不加思索地索性就连那破损的盘子也一起端掉了,转身分给自家兄弟,然后,就把慕容冲往那个人跟前一推,道:“这位是我们老大,有账跟他算去!”
刚刚撕下面子,以文明的方式与人沟通好了,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乡野美食的,却这样被悍匪给破坏了,慕容冲的内心是严重崩溃的,双手依旧合十,不停地给人道歉。
那个朝闫宏斌发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撒网救了苓落的唐晋,而织补渔网的就是看上去十分显老的七嫂。
“看你们这身打扮,也不像逃难出来的?怎生这般鲁莽,连七嫂难得有一顿充饥的南瓜都要抢着吃掉,于心何忍啊?!”唐晋愤怒之极,但一看到闫宏斌他们几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就有些发怵。
“我等从京都而来,去往平阳,来时盘缠被弄丢了……”慕容冲将谎话又重复了一遍,怀着十二万分的歉意道,“真的是我们太鲁莽了,他日一定加倍赔偿!”
“加倍赔偿加倍赔偿的,你们可知道,这个年代,有钱也难买口粮啊!”唐晋哽咽了起来,“原本就是荒年,粮食减产,然而,苛捐杂税一点不见降低,反而是,我们空闲捕捞些鱼虾,还要补交各种管理税费,小老百姓何以生存啊?你们刚刚吃下去的,是我们从麻家大户那里弄来给七嫂充饥的,也是这么多天来最好的东西了。”
听了这般苦衷,刚刚还嬉皮癞瓜地闫宏斌卡壳了,顿觉如同吞食了一团骨头,难以下咽,想当年,不就是因为大荒之年,饥饿难耐,为了养家糊口,才随一帮难兄难弟走南闯北,打家劫舍的误入土匪的歧途的吗?
有道是,不是好汉不聚头,那几个哥们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苦水里泡大的秧子,特理解眼前七嫂的境况。
这命咋就这么苦啊?!闫宏斌和他的几个弟兄一时间愣住了,默默地将快要空了的盘子还回到矮凳上。
如此虐心的场景,真折磨人!好久不落泪的彪悍的匪徒,看着一身补丁的七嫂和面黄肌瘦的唐晋,突然间愧疚万分,瞬间触动了他们最最柔弱的一面,眼窝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