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宋真宗同辽国人干架,眼见着就要干不过了。怎么办?一年几十万贯的岁币一花出去,立马买来了天下太平。
接下来宋仁宗有样学样,同夏国人干架干不过,怎么办?照样每年几十万贯岁赐搞定。
所谓前有车后有辙,既然二位先帝皆是如此,以蔡攸、童贯等人的道德底线来看,自己花点钱赎回俘虏更是算不得什么。何况今次的说法文雅了许多,不是辽人扣着俘虏要求自己赎买,甚至耶律大石根本就没提过此事。唯有自己欲要速速讨回俘虏,这才主动帮其代付这笔赏金。
当下蔡攸便朝着童贯开口道:“军中饷银尚有几何?可足以支付此赏格?”
童贯心里默默的算了下,便开口道:“此次北伐,官家本意便要招抚辽人。故此其他的不说,财物倒是准备得足够。眼下军中尚有铜钱三百余万贯,他物如是,粮草不可胜计。唯有雄州近得敌前,为小心起见,下官不敢将银库设于此地。但将钱银存于高阳关内,即便是两路大军的军饷,也是由高阳关按月拨付而来。”
蔡攸想了想,开口道:“若从高阳关运送饷银一百万贯前来,需时几日?”
童贯回答道:“高阳关距此约一百五十里。按军中规矩,但凡运送饷银者,每日只能行足三十里,留足体力以防万一。再算上传令等诸多杂务所耗费时日。屈指算来,约莫七八日光景便可到得军前。”
蔡攸便开口道:“既如此,宣帅当速速下令,拨付银钱前来,早早要回俘虏,以免夜长梦多。”
童贯便开口道:“军中虽说饷银充足,只此次数目巨大,只怕难以向朝廷交代?”
蔡攸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开口道:“不过小事而已。朝廷每年军费开支便有五千万贯之巨(蔡襄《国论要目十二篇》之《强兵篇》),且自王宰执开设经抚房以来,数月间便已筹措得六千二百万贯(宋史,卷四百七十,列传第二百二十九)。区区一百万贯,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童贯便开口道:“话虽如此,奈何此事不好向朝廷开口!又岂敢令朝廷得知我军五万士卒为辽人所俘虏?”
论到军事、乃至于同外人交涉,蔡攸自是外行。论到搜刮钱财、栽赃陷害等官场手段,以及内斗,蔡攸可以算得上专家。
当下蔡攸便朝着童贯开口道:“宣帅何其痴耶?何须提及俘虏?此银两并非赎款,实乃赏赐。我等新招降得耶律大石等辽军将士及新城民众,正要尽收其心。彼等既有献地投诚之功,朝廷又岂能无一二赏赐?且吾等欲要效仿前贤千金买马之策,厚赏降人,希图引得各地辽人纷纷献地来降。些许银钱,朝廷又岂肯驳回?”
童贯听得此话,顿时对蔡攸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说此人能入官家法眼,虽无宰辅之名却有宰辅之实呢?这种事情若是换作自己,那是想也不敢想。
当下童贯便开口道:“既是如此,当请相公早日将此事奏闻朝廷,如此下官也好安排运送银钱。”
蔡攸便开口道:“你且行文高阳关,早做准备。本官今夜即八百里加急,将此事奏闻朝廷。”
见着事情有了着落,童贯心中自是大喜,想了想,便压低声音开口道:“耶律大石不过俘虏得我军五万余人而已。虽将领士卒赏格不一,即便按每人十贯来算,六十万贯亦足以偿清赏格。剩下的四十万贯又当如何?此事既然是相公为主,下官但听相公吩咐。”
听得此语,蔡攸又如何不明白童贯的意思,无非是两人分了这四十万贯而已。蔡攸正有此意,便开口道:“且派信使前往辽营,验看赏格数目,如数拨付与大石林牙即可。若有剩余,我等再从长计议。”
这个可以有,剩下的咱们再分。当下童贯便又开口道:“至于耶律大石索要粮草之事,又当如何?”
蔡攸翻出耶律大石的谢表,重新又看了看,便指着上面的“唯有营中之粮,已为某人盗卖殆尽,恐大军有空腹之虞,但求大人酌情拨付。”开口道:“此贼子竟敢盗卖军粮,着实该死!”
这事童贯到是清楚的很,数日前种师道便慕名奇妙的不肯让雄州再向宋军大营运送粮草,反倒将营中粮草大部分都运回了雄州。
如今既然要和蔡攸合伙栽赃老种,童贯自是不再隐瞒,将此事说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蔡攸听完此事,便开口道:“原本军营之中存得粮草几何?”
童贯便开口道:“按军中规矩,大军倘若驻扎不动,营中至少便得备上一月之粮。按每名士卒日给粮米三升为计,东路军十万大军,营中必得备上粮草十万石。前几日种师道已命人运回八万石,扣除这几日的消耗,想必营中仅仅留下粮草数千石。耶律大石占领营盘之后,发觉粮草甚少,便以为老种盗卖之故。”
蔡攸便开口道:“老种命人运送粮草回雄州,可曾给其回执?”
童贯便开口道:“此事种师道未曾报备于下官,遂擅作主张运回粮草。下官正要拿捏于彼,又岂肯给其回执。如今运回之粮草皆堆积粮仓外,尚未来得及入库。”
“好!好!好!”蔡攸连声击掌叫好,复又开口道:“既未有回执,谁人可证明彼曾运回过粮草?此八万余石粮草,当被种师道盗卖无疑。”接着蔡攸又压低声音道:“此八万石粮草,你我不妨私下分之。”
正要弄死种师道,将西军尽数掌控,如今平白给种师道添一罪名不说,尚且大有收益,童贯自是点头同意。
只是如今事情有些杂乱无端,不知该如何串联起来,童贯又朝蔡攸开口道:“敢问相公,然则此事又当如何上奏朝廷?”
蔡攸哈哈笑了数声,开口道:“宣帅何其痴耶?只要将此一事分开成两件事,我等便是有功无过!”
童贯赶紧开口道:“正要向相公请教。”
蔡攸便开口道:“此事甚易。招降之功归招降之功,损兵之过归损兵之过。我等招降得耶律大石,自是天大的功劳。唯有种师道私卖军粮,克扣士卒,故杨可世等人心生怨愤,于耶律大石投诚之时,率军偷袭,欲要坏我招降之事,以报复于种师道。故此大军乱得一阵,折损得数百士卒,另有数千士卒乘乱逃离军营。
故此,请朝廷下令,捉拿叛贼杨可世及麾下乱兵家属,槛送雄州,于军前正法,以正军纪。再请朝廷下令,各地严查返乡逃兵,一旦擒获,自当送来军前。“
童贯听得此话,大为叹服,同一件事情被一分为二,果然功劳全到了自己头上,罪过却到了别人头上。
既然要隐瞒此次大败,种师道卖阵诈败的罪名自是不用再提。但将其其余六条罪名,连带着今日新得的盗卖军粮之罪,一共凑齐了七大罪状。当下二人联袂拜表,八百里加急发往汴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