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您的意思是,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他们的生活消费还会带来其他的服务业就业?”季子安能干到市委副书记,自然不是庸人,虽说表现不佳,但是那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他对这些还是十分敏感的。
“这是必然的。”沙正阳点点头,“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么多人在这里生产、居住、生活,他们最基本的消费肯定要有,比如餐饮,我们不说什么大的酒店饭店,但是像一般性低端的小食店、烧烤摊、副食店需要多少,我暂时预测不出来,但是我想肯定数量不会少,……”
“这些摊点也需要服务员、厨师等等这类其实对劳动技能要求不高的人员,最适合农村中那些年龄不大不小,学习技能又跟不上了,但是基本劳动力还具备,急需谋生挣钱的这样一个群体,哪怕是解决几百一千个岗位,那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相当于每个月都能为这样几百上千个家庭增加一份稳定的工薪性收入,这份收入也许就是他们赡养老人和抚养孩子最重要的一份依靠,……”
沙正阳知道季子安最关心最重视的就是广大农村中最底层的劳动力就业问题,尤其是那些三四十岁,文化程度低,要重新学习劳动技能明显有些困难的弱势群体。
这样一个群体往往是上有老下有小,正需要用钱的时候,单靠地里那点儿收成顶多也就是能图个温饱,但是要想让生活变得更美好,那么就需要从其他渠道来增收,而这一类不需要什么特殊技能的普通服务业就是最好的收入来源。
季子安重重的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但是没沙正阳想那么远。
“随着这样的工业项目进入,必定带来大量的建设,工业化带动城市化,从工厂建设进而延伸到城市化所需要的市政基础设施建设再到居民住宅的建设,这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建筑业也将成为未来我们中州产业发展中一块不可或缺的支柱产业,……”
沙正阳继续描绘着。
“而这个产业往往又是对初级劳动力需求最大的一个产业,我们都知道这个产业中基本劳动技能需求门槛低,或者说这种需求在沿海和在我们中州都一样有巨大需求,那么也就可以让我们的本地农村剩余劳动力就在本地完成就业,完成消费,这同样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增收渠道。”
季子安默默的点头。
沙正阳描绘的这个情形未来的确可能是现实,对于农村中这些剩余劳动力来说,那些年轻的其实还相对好一些,无牵无挂,学东西快,到沿海地区,无论是哪一类企业,两三个月就能上路,一年半载就能变成熟手,对外地环境也容易适应得多。
但是对于那些三十多岁到五十来岁之间这个群体来说,要在想让他们学习一门工业操作技能,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让这个群体出门到沿海地区打工,一样也会带来很多社会问题。
家中空巢老人也好,留守儿童也好,这些问题都会出现,特别是这些儿童少年在经年得不到父母的关爱教育的情况下,其成长肯定会受到影响,这又涉及到未来下一代中相当大一个群体,不能不让人深思。
但是迫于生活,他们又不得不离开家乡留下儿女去务工挣钱,如果能够为他们创造一个就在本地,或者说就在本省范围内务工的机会,那么这种情况下就要好得多。
“解决中州乃至平原省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出路问题是当务之急,嗯,我们市里边的主要目标当然是中州本市的问题,但是省里希望中州承担其更大的责任,也要为省里分担责任和压力,咱们省的农村剩余劳动力数量太大,目前相当大一部分只能流向京津、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省委省政府希望在我们中州能迅速打造出来一个能够消纳大量劳动力的制造业基地,同时要依托这个制造业基地,稳步推进中原城市经济圈,这其实是我们中州环城经济带的一个放大版,……”
季子安也笑了起来,“省里这是在鞭打快牛啊,谁让我们中州是省会呢?不过通过这一次比亚迪的招商引资全程参与跟进,我到广东那边也去了好几趟,除了和比亚迪那边谈判接触外,我也接触了深圳、广州、东莞、佛山、中山和珠海那边的很多企业,也去考察了那边的发展环境,对比我们中州和那边的差距与优势,觉得还是很有感触。”
沙正阳没想到季子安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之后也能如此主动,颇为高兴,立即问道:“那说来听听,看看我们中州和它们的差距在哪里,我们的优势在哪里,如何取长补短或者扬长避短?”
“差距很多,很大,一言难尽,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那边已经形成了一种比较完善完美的模式,这个模式涵盖的内容包括完整的产业链,较为丰富且完备的róng zī体系,进出口的顺畅渠道,这在加入wto之后会显得更加明显,而且随着时间这种优势也会越来越凸显,还有就是从政府层面来说,宽松而周到服务体系,高效有力的工作作风,这也是构建这样一个综合型模式的重要一环。”
很显然季子安也是花了一些心思去调查去调研的,而且也说得很中肯到位。
“那这些方面上我们差距的确比较大,但我们可以去追赶,我们的优势呢?”沙正阳继续问道。
“薪资优势,土地优势,电力优势,我能找到的就是这几点,电力优势应该是阶段性的,我估计随着国家对电力投资力度加大,三五年后这个优势可能就不会存在了,薪资和土地优势呢,估计还会持续比较长,毕竟这个客观条件摆在那里。”季子安也显得有些沉重,“问题是我们优势这么少,劣势却那么多,我们怎么来弥补,怎么去追赶?如果说服务体系和工作作风,这是我们政府层面的,我们可以去努力改善改进,但是产业链呢,róng zī体系呢,进出口渠道呢?我觉得这几个要素真的有点儿棘手。”
“老季,我和你的观点有些不一样呢。”沙正阳摇摇头,“在我看来,产业链这一块随着我们招商引资一系列措施和项目到位,整个产业链各个环节都会逐利而来,这是生产需求和市场经济决定了的,当然这肯定还有一个过程,……”
“róng zī体系这一块的确问题多一些,我们内陆地区相对保守,在政策实施推进上也显得更谨慎,这一点我和老雷也有过一些考量,比如在京沪两地去召开一次推介和对接会,主要是针对外资银行和股份制银行,欢迎他们到中州来落户,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产业发展和政策,另外,我们也打算组建中州银行,嗯,一家主要服务于我们中州本地中小企业发展的银行,再比如,对接一些创投基金,鼓励他们来中州落地,……”
“至于说进出口渠道这一块,我倒是觉得距离远近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我们的工作周到细致程度,可能运输成本有一些影响,但是和我们薪资水准、土地成本带来的优势相折抵,我觉得这个差距不大,但我觉得问题真正棘手的还是我们自身的服务作风,根深蒂固的这种官本位思想,吃拿卡要的习惯性作风,拖一拖磨一磨的惯性动作,高人一等的管理者思维,这不是一场两场专项活动,也不是调整几个领导干部就能彻底扭转过来的,这需要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的持续深入的改进改造,可能才能收到一定效果,问题是在这期间,人家沿海地区也在发展,也在创新,我们的时间很紧,压力更大。”
季子安不得不承认,沙正阳能当这个市长绝非偶然。
这些自己还在担心还在琢磨的问题,对方都已经考虑到了,甚至已经开始寻找对策,而且其立足点和着眼点也和自己不一样。
给季子安的感觉,沙正阳有些时候已经在以市高官的思维在考虑问题了,比如他轻描淡写的看待自己所担心的三方面,反而对自己认为相对容易解决的服务体系和作风问题格外重视,认为更难以彻底解决,这让他更为触动。
或许这就是差距,季子安在沙正阳来之前,对中州市的工作环境氛围很不满意,对杨天诚和谭振国、薛一行不满意,对前任市长更是不满意,觉得对方无能,很有点儿怨天尤人味道。
他甚至一度想过像省委打请调报告,不愿意再继续在中州工作下去了,但是现在,沙正阳来了之后,他感觉到了一种从内部生出来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还在持续的增长,这很是给他以鼓舞和信心。
但现在,季子安感觉是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