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洛特,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死!”
封闭的冥想室里疯狂的怒吼歇斯底里,可不管多么愤怒,多么怨毒,吼声也仅仅只是吼声,除了刺激一下耳膜之外,并没有其他效果。虽然撒隆兼修了诅咒学,但目前连施法免材都做不到,更不用说达到言出法随的言灵程度。
撒隆一张苍白的脸孔被愤怒到极致的情绪所扭曲,嘴里染血的白牙咬得咯咯作响,无从发泄的怒意驱使他跳起身,一脚踢飞散列在左手边的魔药空瓶,空瓶乒呤乓啷的撞碎在古旧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刺耳的爆裂声。
但任何的冲动都是有后果的。
晋升正式巫师失败而同样受伤不浅的身体其实并不允许他做出这么激烈的动作,勉力爆发之后,很快虚弱无力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嘴角、鼻间和耳孔里,一道道淤血流了下来,给原本冷峻的面孔妆上了无尽的狰狞,配合他暴怒怨毒的表情,宛若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更加凄惨的是他的灵魂。
在特殊的精神视角下,可以看到一个个恐怖的割裂伤出现在灵魂体的胸前,其中最恐怖的一个,已经几乎要将灵魂体拦胸斩断,在所有的边缘,都有密密麻麻的,仿佛瓷器碎裂一样的裂痕。裂痕在整个灵魂体上蜿蜒伸展,让撒隆的灵魂看起来随时都可能爆裂开。
这些伤口和裂痕存在,让灵魂不再完整无暇,灵魂里最根本的源质不受控制的从伤口处外泄,让他原本饱满充盈、闪耀着瑰丽辉光的灵魂像漏水的气球一样慢慢干瘪、枯萎、黯淡,像一个皱巴巴、发霉脱水的苹果。
随着灵魂的枯萎,对精神力量的统摄作用开始减弱,不可避免的,精神力量开始逸散。
准巫巅峰那充足澎湃的庞大精神力量,经过晋升的消耗,本来就没剩下多少,之后又被梦魇女妖的攻击打散了七七八八,现在又失去强大灵魂的统摄力,能存留下来的微乎其微。
身体和灵魂双重的极度虚弱,心底的愤恨和绝望,极度的失落和不甘,种种复杂强烈的情绪如同飓风肆虐在脑海,却又一直被他压抑在心底深处,然而此时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疼踩着之前那些巨人的肩膀,最终冲垮了撒隆坚韧的精神防线,让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啊!!!
冲击失败的后遗症彻底爆发了,剧烈的头痛如同海啸一般汹涌而来,咆哮不绝,仿佛一柄巨大的攻城锤一样,带着要将他的脑袋拍碎的巨力,一下一下,狠狠的撞击着他最弱的脑仁,撒隆痛苦的抱着头,蜷缩在地,抽搐痉挛,悲鸣的惨叫从喉咙最深处传出,牙关紧咬着,不堪重负的牙齿咯咯的哀鸣。
“哈哈……”
撒隆将脑袋用力抵在地上,刺耳的惨笑狰狞着从他满是血污的牙缝里挤出,阴沉的呜咽在昏暗的冥想室里。
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服用专门用来处理晋升失败后遗症的抚伤魔药,这样不仅有助于缓解身体上的痛苦,更重要的是可以避免冲击失败给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使实力严重衰退,甚至永久性的损伤精神和灵魂,让自己彻底告别巫师之路。
可惜撒隆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晋升成功或者燃尽灵魂,才是他最初的打算,所以他根本没有准备这种效果的魔药。
这也与他拮据的经济状况有关。失去了家族的支持,又一直被多米洛特家族在学院里的触手打压,撒隆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贫穷是他永远绕不过去的大山,平日里光是为了凑齐购买所需知识的魔石就让他绞尽了脑汁,恨不得一块魔石掰成十块花,而冲击正式巫师所需的资源和辅助魔药的巨大花费又岂是开玩笑?
撒隆凭借着巅峰准巫的强大实力,在各种任务和冒险里,九死一生花了整整三年才堪堪攒齐这笔资源,而为了更好的冲击正式巫师,还要租借学院的冥想室,这又是一笔巨大的花费,兜中空空如也的他,实在是没有魔石再去购买昂贵的抚伤魔药。
没有抚伤魔药,撒隆现在就只能凭借意志和精神硬抗,可晋升失败,又被梦魇女妖攻击,这么多的后遗症一起爆发,所带来的痛苦岂是说硬抗就能硬抗的,如果意志真的那么有用,还要魔药做什么?
巫师的存在已经有数万年,在这漫漫时间长河里,任何药剂的出现都有它不可忽视的作用,现在,撒隆终于尝到了没有准备抚伤魔药的苦果。
永无止境的剧烈头疼仿佛钝刀一样,在一点点割裂磨碎着他的脑浆,身体的每一条神经都在痉挛,疯狂的散发着疼痛的信号,头上身上处处青筋暴起,大量的血丝和汗水从皮肤下渗出,呼吸之间就打湿了他的衣衫。
过于强烈的痛苦甚至让他产生了幻觉,恍惚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冲击正式巫师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一直隐藏在血脉深处的诅咒爆发,恐怖的梦魇女妖顺着血脉诅咒投影而来,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击,就将毫无反抗之力的他送进了绝望的深渊。
在坚持了三分之一沙漏时之后,重创虚弱的身体和灵魂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痛苦,撒隆身体一歪,昏迷了过去。
随着撒隆的昏迷,幽暗的房间再次陷入了沉寂,豆大的烛火慢慢燃烧着,给封闭的冥想室带来唯一的一点光明。
火舌不时摇曳,昏黄的灯光或明或暗的照在撒隆满是血污汗渍的轮廓上,虽然已经陷入最深沉的昏迷,但来自身体和灵魂的痛苦依旧在折磨他,身体在痉挛,脸孔在扭曲,低沉的痛哼顺着嘴角的鲜血,不时从喉咙中涌出。
在光明之外,烛火力所不及的地方,是恐怖阴冷的黑暗,仿佛一只永远饥渴的魔物,随时准备择人而噬,就像这个同样阴冷恐怖的巫师世界。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中域,同样有垂死的年轻人在痛苦的喘息着,不过他的状态更加糟糕,胸膛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正在肆无忌惮的喷涌着鲜血,已经将上半身的衣物和身下的地毯染得通红。
他虽然用双手拼命的捂着胸膛,想要让鲜血流出的慢一些,但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只能恐惧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随着鲜血一点点失去。
他瞪大的眼睛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哀求的看着对面的那个老人,想示意他看看自己送进来的黑函,告诉他自己不是乱闯,希望老人可以拯救自己,同时心中满是疑惑,自己只是尽到一个仆人的职责,将紧急信件送进来,为什么会遭到族长致死的攻击?
难道是因为族长曾经吩咐过不要在这个时间打扰吗?
可是族长也曾经郑重的说过,类似黑函这种紧急事件除外,而且我是被管家派进来的,就算我不清楚,管家还会不清楚吗?
被骗了!
年轻的仆人最终反应过来,管家肯定知道就算是有正当的理由打扰族长也不会有好结果,才会派自己进来,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弃子,可笑自己刚刚还以为获得了一个天大的表现机会。
该死的,多米洛特,我诅咒你们!
想通这一切,年轻仆人眼中的哀求变成了愤怒和怨毒,可惜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只能带着最深沉的诅咒,陷入了永远的安眠。
“真是美妙的眼神。”
老人紧紧的盯着年轻仆人的双眼,享受的沐浴在那双眼睛的愤怒和怨毒中,脸上露出一丝陶醉的神色,他喜欢这种被人怨恨的感觉,这能让他真实的感受他自己有多强大。这种操纵生死、毁灭弱者的快-感总是让他沉沦其中,欲罢不能,可惜年轻仆人醒悟的太晚,坚持的时间太短了,不然会让他更加高兴。
带着一丝回味,老人拿起了桌子上一个黑色封面的信件,脸色在这个过程中开始变得郑重。
黑色封面的信件被叫做黑函,是家族本部记载紧急事件的文书,参考多米洛特家族的体量,所谓的紧急事件一般都会牵扯到正式巫师阶位的强大存在。
而一牵扯到正式巫师,就算他是多米洛特家族的族长也不得不小心应对,毕竟他只是家族的管理者,一个稍微有点力量的普通人,而不是那位家族的守护神。
不过这次的黑函很短,看起来也不那么严重,这让老人稍稍松了口气:撒隆-迪斯马森,触发血脉诅咒!
“撒隆-迪斯马森?”
老人仔细的回忆着这个名字,想要将他从记忆深处翻找出来,但老人实在是太老了,打开黑函之前的微微紧张让他稍微一思考就感到有些疲倦,他一手撑在桌子上,让自己坐回到椅子上,看着自己满是皱纹的手,眼中满是厌恶和……恐惧。
许久之后,他摇了摇桌上的铃铛,一直侍立门外的管家应声走了进来。
“老爷!”管家看都没看年轻仆人的尸体,径直走到老人的手边,侍立一旁,就像过去几十年他一直做得那样。
“撒隆-迪斯马森是谁?”老人将黑函扔到一边,直接问道。
“撒隆-迪斯马森……”管家略微一沉吟,趁着这个空档,很快在回想起这个名字的资料,随即缓缓道来。
“迪斯马森家族的余孽,目前在安魂之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