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之中,虽然韩炜所部奇袭敌营大胜,毋庸置疑,但也再一次揭露了战争的残酷。
杀戮,无休止的杀戮。张温麾下一千五百人无一幸免,连投降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没有多余的口粮养活这些所谓的“虎狼之师”,更何况这些人也根本无法跟上韩炜所部的步伐,他们,太弱了。
成公英站在修罗场之中,山风吹动着他散乱的长发,而他却冷眼旁观,一个有一个生命从眼前消失,彷佛这些生命如尘埃一般,消散便消散罢。
韩炜则站在山崖边,若无其事的将天龙破城戟扛在肩上,望着陇山山色。面对如此血腥的屠杀,他不想多看一眼。也可能是经受不住,怕自己反胃,有损形象。
马超怀抱七尺玉具剑,倚着一颗茂盛的大树小憩,并不想让这些杂鱼烂虾弄脏了他的宝剑和一身华丽的锦衣。也只有这种时候,马超才觉得睡觉比出剑更重要。
三者都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可若是对敌人心慈手软,那便会付出代价。
很快,成公英的亲卫统领前来禀报:“公子,敌军一千五百人尽数歼灭,我部战死二百人,重伤五百人,轻伤若干。”
“嗯,英勇就义的弟兄,就葬在陇山吧,这里山清水秀也可伴英魂长眠。重伤的兄弟在此养伤,这营中粮草足矣撑到大战结束。轻伤者不便行动的,也留在此处,让他们好生安葬英烈。”韩炜也不转身,淡淡的说道。
“喏。”亲卫统领插手应命。
话音刚落,韩炜骤然转身,执起铁戟便砸向这亲卫统领。而这统领顿时惊得一身冷汗,抄起手中大刀便招架,牢牢的架住了铁戟,可虎口已然渗出了鲜血,双脚也陷入了泥土之中。成公英瞠目结舌,刚要惊呼,却明白过来这是在试探他的武功。马超也是一闪身,便到了韩炜切近,手按玉具剑,时刻准备要出那惊鸿一剑。
韩炜在刚刚便觉得此人的气场强横,至少也是凝气境界,故而出手一试。
韩炜看着他,爽朗一笑说道:“哈哈,你小子不错,能接住我七分力道,报上名来。”
“末将临洮王双,小字子全。”王双说道。
“先生,这小子我要了。”韩炜对成公英说道。这王双还是有些本事的,韩炜了然于胸,不过此时的武学造诣,恐怕还未达巅峰,未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但能接住韩炜这一戟,便是不可多得的猛将。韩炜自然不能错过,直接开始挖成公英的墙角。
成公英从刚才韩炜的试探,便知道了他的意图。虽然他自己也很器重王双,但也不能扼杀了王双的未来。毕竟,跟在韩炜身边,自然要比自己强上数倍。成公英走到王双切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子全,快快谢过公子。”
王双也不傻,他知道被韩炜看中,将来一定飞黄腾达。本来还担心成公英不放自己,可成公英却爽快的答应了。他即刻单膝跪地说道:“双,多谢公子抬爱。”
“嗯,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曲部督。不过要等此战结束,我会从十三部湟中义从中挑选出最精锐的一千人让你统领。”韩炜看着王双说道。
王双听罢,喜出望外,湟中义从名声在外,乃为西凉上兵。能统领如此锐卒,再好不过。再次谢过:“多谢公子,双定然不辱使命。”
韩炜点点头,对他说道:“去吧,带着弟兄们把这里收拾干净,今晚在此歇息。”
王双兴高采烈的插手应诺,安排去了。待一切安置妥当,已经是深夜时分。
韩炜三人在帐中讨论明日如何奇袭张温,门外王双已经开始履行自己亲卫的职责,手持长刀,按剑耸立,警惕的打量四周。
成公英率先说道:“我意,抽调五百人假扮此营兵卒,打入敌军内部,潜藏在辎重营中。余下兵力见机行事,若有契机便奇袭张温辎重营,将其粮草付之一炬。而此举的关键,便是此物。”说着,成公英拿出一把长剑,拍在了帅案之上。
韩炜拿起这把剑,只见剑铭篆刻:大汉议郎夏牟自乍用。这剑铭上自乍用的意思就是,自己用。
“假扮夏牟倒是一条妙计,不过能行的通吗?”韩炜忧虑道。
成公英一笑,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让我来冒名顶替一回。”
韩炜听后,觉得不妥,说道:“不可,岂能让先生冒险。还是让我和超弟去吧!”
“公子跟超公子二人,谁会说洛阳官话?”成公英用洛阳官话问二人。
韩炜、马超面面相觑,无奈的摇了摇头。
成公英又道:“这就是了,夏牟是议郎,整日里在朝面圣,自然是一口洛阳官话。所以,只有在下可胜此任。”
韩炜无奈的挠了挠头,说道:“如此,待明日下山,先探得张温辎重营所在,再决定谁去。”
成公英笑而不语,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感动的,至少去不去的,人家韩炜确实关心了自己的安危。
一夜无书,天刚渐亮,天边残月还隐约可见。韩炜所部便集结起来,开始行军了。待到正午行至一处坞堡,名曰:河川坞。塔楼之上还有一个值守的人,看那穿着打扮应该是个猎户。韩炜点点头,明白了这是此处的百姓自行守备坞堡。
来到坞前,王双上前叫门:“速速开门,恭迎九曲公子!”
塔楼上的猎户不敢相信,皆可说道:“休想骗我,定是张温老贼的部下,复来夺粮,堡子里没有粮食了,快滚吧!”说完,拿起铜锣便敲了起来,顿时足有二三百人集中到了坞堡门前。他们皆是衣衫褴褛,各自手持锄头、柴刀,但眼中却是怒火熊熊。纷纷呐喊道:“拼了!”“对,跟这些混蛋拼了!”“横竖都死,死也要带走一个!”
…………
韩炜频频摇头,来到坞堡门前大声喊喝:“诸位乡亲,在下就是韩炜,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九曲公子。这次跋山涉水就是为了击败张温,请相信我。待击溃张温,我会给你们钱粮,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都是平头老百姓,听到这话,纷纷交头接耳,他们并不太相信韩炜的话。都在低声讨论:怎么?世道变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当兵的军爷还要给百姓钱粮,这不是戏弄人吗?
成公英一皱眉,言道:“夜狼卫,把你们的口粮拿出来,交给百姓们。”夜狼卫便是他的亲卫兵,都是精良的斥候,主要负责情报收集。也是成公英在诸个羌胡部落挑选的孤儿,自幼训练出来的,对成公英都是以父相待。可谓极度忠心,纷纷将行军包囊放在了老百姓面前。
韩炜朝王双点了点头,说道:“子全,把我的口粮也拿出来吧。既然我为主将,自然要身先士卒。”
“可公子……”王双下意识攥紧了包袱。
“快,难不成你要违抗军令?”韩炜一脸正色,肃声说道。
王双也走到了前面,把包袱放了下去。
韩炜又对百姓们说道:“怎么样?各位还不相信吗?”
那为首的猎户猱身上前,一晃手中钢叉,挑起包囊,顺势接住,看样子还是个练家子。而后打开一看,赫然是风干的羊肉跟干粮。而后说道:“当真是九曲公子吗?”
此时只见人群左右分开,走出一个步履蹒跚、拄着拐杖的老者,来至那猎户切近,用杖击其首,说道:“竖子,这必然是九曲公子当面。”
“老爹,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那猎户揉搓着头,呲牙咧嘴的问道。别说,老爷子劲儿还挺大。
那老者朝韩炜一拱手,说道:“公子,小老儿郝平字汉安,并州人氏,只因躲避黄巾战乱,才举族迁至此处。这不成器的,正是犬子,冲撞了公子,还请恕罪。竖子,还不快快赔罪。”
那猎户单膝跪地,瓮声说道:“在下无礼,冲撞公子,还请恕罪。”
韩炜急忙搀起他说道:“壮士请起,不知者无罪。”
“哎,在下郝勇,贱字公武。请公子入堡吧!”说完,示意百姓们让开道路。
郝平与韩炜并肩而行,往堡中而走。
行进途中,韩炜发问道:“太公,看您这坞堡内颇有些章法,可是您之部署?”
“呵呵呵,雕虫小技,公子取笑了。家传几卷拙劣的兵书,老朽也是按部就班,可惜到如今这个年岁,许多精要之处也无法参透呀!”郝平很谦虚的说道。
韩炜一听,点点头,旋即说道:“那张温所部乃为大汉王师,怎么会掠夺民脂呢?”
“唉,公子不知,那些确是张温所部,辎重营就在前方的山坳里,他们也是为了补充军粮罢了。别人不清楚,公子参战依旧,岂会不知?那张温如今营中缺粮呀!”郝平指了指前面的山头,说道。
“大汉官军岂会断了辎重?就算断了粮,也不该掠夺百姓。”韩炜故意这么说,往官军身上泼脏水。
郝平笑了笑,又言道:“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坏人了?且不说是非善恶,那大汉官军如何?也分善恶。忠君爱国的将士自然有,可穷凶极恶之辈也比比皆是。他们说公子一门上下皆为反贼,老朽不以为然,能练出此等兵卒的朝廷,反也就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