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袅袅,梵音阵阵,在释迦摩尼金身象前,高伟独自一人诵经,右手不断敲击眼前的木鱼,他的贴身侍卫崔佑踩着小碎步,顺着走廊快速跑来,殿门外的宿卫只是侧眼看了一下并不阻拦。
此时站在高伟身边的崔佑胸膛快速地上下起伏,却不敢喘着粗气发出声音,因为崔佑知道陛下最烦别人在其诵经时打扰他。
等到太上五斗经一遍诵念完毕,高伟从蒲团上起身,崔佑立刻上前拿着水和湿巾递了上去,高伟接过湿巾一边擦拭一边问道:“太后那里有什么动静?”
“太后知道宫令女官死后,据太后寝宫传来的消息,太后开始很是恼火,不过后来不知怎么迅速平静了下来,最后国丈胡长仁大人前来拜见太后,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具体谈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不过国丈离开太后寝宫时,据听说脸色很沉重,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崔佑小心地组织语言,想把他得到的消息转变成语言告诉高伟。
“下了很大的决心?”高伟眉头一皱看着崔佑,崔佑点了点头。
高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听从我们号令的兵马有多少?”崔佑答道:“差不多有五千人,但是论起精锐程度而言,肯定比不过厍狄伏连的鲜卑猛士厉害”
“你们博陵崔家在邺城肯定有自己的家族势力,据你估计最多可以聚集多少死士,朕说的是能战敢战的士兵,而不是看家护院的护卫”高伟觉得崔佑能知道如此多隐秘之事,博陵崔家具备的人力和物力,可不是一般士族可比的。
“敢战之士?不知道陛下需要多少?”崔佑小心试探道。
“当然是越多越好,朕认为最少也必须要有一千死士”高伟觉得做生意吗?当然得讨价还价,要是说的少了,对方会轻视自己。
“一千死士,奴婢得回去和家主商量,奴婢不敢贸然作决定”崔佑小心回答道,生怕惹怒高伟。
“可以,不过朕必须在明天中午前得到答复,当然作为酬谢,尚书右仆射和中书监两个位置,你们可以任意挑选一个”高伟说道。
崔佑听完后眼前一亮,语气充满自信道:“陛下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奴婢一定保证说服家主”
高伟听后心中一惊,怪不得门阀厉害,竟然随随便便在守卫森严的邺城,北齐的国都拉起一千死士,看来消弱门阀的势力,往后得提到日程安排中。
崔佑正要向高伟辞行时,高伟忍不住问道:“朕想问你,作为崔家的一员,是什么原因让你甘愿永远失去作为男人的权利,而入宫当一名太监,你不傻,相反你很聪明”
“朕派人去内府局查过你的资料,你十岁净身入宫,最初入中尚食局,作一名烧火的小太监,后来一步一步做到朕身边的贴身内侍,想来除了你博陵崔家的身份,很大一部分原因要靠你自己”
“皇宫是一处走错一步,就要丢掉性命的地方,告诉朕你究竟想干什么?”高伟注视着崔佑的眼睛,一旦对方撒谎,高伟立刻会下令杀死他,他可不想身边每时每刻都住着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陛下,奴婢当年是博陵崔家秘密送入皇宫三百个孩子中的一员,到现在为止三百个孩子只存八个,分别散布在整个皇宫内院,不过陛下请恕奴婢不能说出他们的姓名和官职”崔佑一脸沉重说道。
“好,朕问你,你是被人强迫进宫的吗?”高伟继续追问道。
“强迫?不,奴婢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崔佑苦笑一声回答道。
高伟满脸的不解,还有人真的会自愿当太监,这心里到底有多扭曲,才会干出这种事来。
高伟脸色一沉不解地问道:“告诉朕为什么?”
“陛下,你从小生活在皇宫内院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冷不着也饿不着,你无法理解底层百姓的困苦和不堪”说到这时,崔佑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那年我的家乡闹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把一切能啃的能吃的全吃了个精光,我家中爹娘饿死在逃荒的路上,只剩下我和妹妹两个人”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太阳很刺眼,我和妹妹两个人跟随着逃荒的队伍,如行尸走肉般前行,突然队伍一阵骚乱,几个灾民饿疯了,开始袭击落单的灾民,我和妹妹无依无靠很自然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我当时拼尽全力拽着妹妹的手,想要阻止他们,可是于事无补,看着他们抱着哭喊等着救命的妹妹,而我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我拼命的哭,拼命的哭”讲到这里时,崔佑泪如雨下,只不过缺少了悲鸣,多了份梗咽。
“突然出现了一批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砍死了饿疯了的灾民,抢回了我的妹妹,领头的人抱着我的妹妹大声问道:“想不想活着?想不想吃饭?”
崔佑苦笑了声,苦涩地讲述道:“我用了平生最响亮的喊声,告诉他们我想,后来我入宫当了太监,接下来的事情陛下应该都了解”
高伟听后心中一颤,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妹妹呢?他们肯定不会轻易告诉你妹妹在哪?你对他们还有用处,况且你在皇宫里,他们奈何你不得”
“陛下聪慧,他们知道我的弱点,所以我也一直替他们做事”崔佑无奈地说道。
崔佑在讲自己的往事时,刻意用我代替了奴婢,在高伟看来崔佑认为入宫之前,觉得自己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入了宫后变成了为妹妹活着的傀儡。
想到这,高伟转过身子背对崔佑道:“朕明白了,你去吧,朕会帮你找到你的妹妹”
崔佑看着高伟的背影有些愕然,向高伟行礼之后迅速出宫,想要告诉崔家家主,关于这次的买卖。
其实对于崔佑是否招来一千死士,高伟确实看的不重,能招来最好,要是招不来也没关系,想当初后主高纬不知道琅琊王高俨造反,高俨都拿后主高纬没办法,现在高伟还怕他干什么。
况且高伟就等琅琊王高俨一伙人跳出来,正好一网打尽,一是趁此次兵变清洗一次朝堂,二是正好杀人里威,迅速提升他在大齐国内的威望,改变国内臣民对他过往的看法。
高伟已经秘密派人潜伏在厍狄伏连府邸周围,一旦厍狄伏连亲自引兵攻打皇宫,埋伏的人手会迅速攻入厍狄伏连府中,至于骗开厍狄伏连府邸的钥匙,当然是厍狄伏连该死未死的侄女,我们可敬可爱的宫令女官了。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包括斛律光回来的事情,高伟在宫内谁也没说,唯一知道内情的是外出监督钱粮运输的新任尚书左仆射唐邕。
加之高伟已经秘密调换了千秋门守将,改为原东宫侍卫韩凤统领,士兵改换为斛律光调派的精悍边军,人数也增加了一倍,当然这所有的一切厍狄伏连和琅琊王高俨都被蒙在鼓里,这是一场稳赢之局。
当天受到琅琊王高俨上门刺激的厍狄伏连,并没有第一次时间就领兵造反,主动请求高伟收回暴尸三日的诏命,直言要求觐见太后。
高伟当然不同意,不仅不同意厍狄伏连要求结束暴尸三日的奏表,就连入宫见太后的请求都被驳回,因为高伟下令暂时限制住了胡太后的自由,对外宣称胡太后凤体违和。
私底下高伟让廷尉秘密调查朝堂之上,哪位官员是胡太后一党,或者是琅琊王高俨的余孽,让其拟了一个名单,并且在高伟刻意的暗示下,廷尉按照高伟的意见又加了一批贪官污吏的名字,如果一旦照单抓人的话,整个太仪殿起码会空出三分之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