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座眠月楼是由四座绣楼围拢而成,四边栏杆向外的地方,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纱灯,上面绣着诸如“红拂夜奔”“绿珠坠楼”之类的妓家典故。
据小厮讲,这个纱灯之间各有轴线链接,每隔三个时辰,就会有人拉动轴线,这个时候纱灯缓缓而转,灯上绣着的各色美人儿,也就跟着一同轻轻跃动起来。接着纱灯下面的铜匣也会打开,一种奇异的香味从中传来,蔚为可观。
每当有贵客来临时,这个纱灯也会特地开启,每逢这时,就会惹得满楼喝彩。
在给狄阳和朱思怡介绍的时候,小厮满脸的歉意,说纱灯半个时辰刚刚转过,想要再看的话,得要再等上两个半时辰。
狄阳听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高档会所,居然能有如此的想象力,能玩出这样的花活,真是了不起。
他信步往里走,正准备问一问小厮,没有一个姓王的,苏州来的富商,在这里定下位子。话还没开口,听到四面的楼上有人惊呼,接着一股异香传来。
刚刚才启动过的纱灯,又一次缓缓而动了。
只见玉壶光转,纱灯上的美人儿,如走马灯般,跃然飞动。先是西施浣纱,接着是昭君出塞、貂蝉拜月、绿珠坠楼、冯小怜的玉体横陈、杨玉环的贵妃醉酒,历朝历代的绝世佳人,按照时间的顺序,依次转动,一直到据此最近的元朝名姝曹妙清。
提到这个曹妙清,她写过一首诗很有意思:“美人绝似董娇娆,家住南山第一桥。不肯随人过湖去,月明夜夜自吹箫。”
狄阳很猥琐的想,估计这个名气不大的老妹,就是凭借这首“污”诗入选的。
“哇”朱思怡跟着四面的纱灯,缓缓而转,饶是她是一位冰清玉洁的郡主,也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浪漫的奇景给深深的吸引了。
满楼的客人、姐儿、龟公都知道是贵客来了,一齐往门口那边望去。引路的小厮也往门口看去,只是看来看去奇怪的很,明明没有其他的客人来了啊。
这时一个衣着艳丽,体态丰腴,露着白花花的胸脯,让人看不出年纪的鸨母,满脸堆笑的迎上来:“来的可是狄公子?”
狄阳一愣,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正是在下。”
“哎呀呀,奴家不知道狄公子这个时候来,恕罪恕罪,王员外早已在楼上等着,请两位随我来。”
说罢,那鸨母风情万种的转过身子,扭着大屁股,咯噔咯噔的上楼了。
朱思怡原本白皙的脸上,此时红透了,悄悄的捏了一下狄阳的手掌,意思在说,怎么会是在这种地方。
狄阳一脸无辜,表示毫不知情。
心里不由的暗自埋怨这个王员外,你请我到这等吃饭,好歹也说一声啊,让我准备准备啊,这带着老婆来逛窑子,算怎么回事啊。
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上楼。紧紧的攥着朱思怡的手,心想今天无论如何不能乱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赶紧谈完事情走人。
王员外是个大胖子,穿金戴银,油光满面,属于哪种电视剧里,标准的地主富商的模样。
站在门口见了狄阳,执礼甚恭,客客气气的把他引到了屋里。进去以后,狄阳才松了口气,里面除了装饰花哨了点,其他的和普通酒楼的雅间,没有太大的区别。
想象中的,一进门就涌上来一群穿的很客气的姐儿,围着自己叫老爷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分主宾坐下以后,那王员一脸贱兮兮的说道:“小的第一次和狄先生打交道,不知道先生喜好什么口味,没敢乱点。”
这是让自己挑人了,不过在自家夫人面前,根本连听也不敢听懂啊,含糊道:“清淡点就好。”
“那,这位兄台呢?”
狄阳忙抢先答道:“一样,一样。”
“了解,了解。”
看王员外起身准备叫人的样子,狄阳就知道这位老兄又会错了意,连忙按住,说道:“先谈正事要紧。”
那王员外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听到这句话,也是一脸贱兮兮的模样:“了解,了解,办完了正事,才能玩的开心。”
“……”
王员外本名叫做王永贵,苏州府人士,家中做的是纺织生意,在当地也算是个能叫得出来的富商。不过苏州那个地方,地主多如狗,富商满街走,做纺织生意的,可以说是多如牛毛,王永贵想要在这里头冒尖,可谓是太难了。
不过这位仁兄,脑子比较灵光,听到了金陵这边,最近出了几样新东西,不但惊动了朝廷,而且在酒楼中都特别受追捧。
一家原本都要倒闭的酒楼,凭借着这几样食材,起死回生不说,还日进斗金。
多番打探之下,才发现这个幕后老板,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金陵城见过他的不多,但没听过的没有几个。
粗粗算了下,酒楼行业、翰林院、国子监、勋贵圈、大内、官军、户部,甚至于一帮平日酸上天的文人士子之间,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据说还有几条人命,和这个狄阳都有关联。据说金陵有名的纨绔曹国公李永祥,被他当街打了脸。而且事后,狄阳屁事都没有。太子还亲自给他开的酒楼,送金匾。
总结起来就是三句话,路数广、点子硬、会来事。
更不用提满城风传的,他和郡主、太子、太孙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别的都不提,单单那个惹得无数酒楼觊觎的,土豆、花生、西红柿、草莓之类的食材,若是能让自己拿到苏州府的专营权,再抱上狄先生这根大腿。那我王永贵,日后在苏州府,也是属于横着走的人物了。
所以今天花了大心思,砸下重金,搞了个纱灯欢迎仪式。还把最近名动秦淮,还没有梳拢的晴儿姑娘包下来,准备一会服饰狄阳。这里外里,正主还没来,上千两银子就花了出去。
“王员外,狄某俗人一介,既然是谈生意,那么在商言商,还是开诚布公的好……”
王员外满脸堆笑,连忙说道:“这个小的自然明白,您看,这个,一万两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