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朱厚熜很晚才睡。
天微微亮,黄锦来唤朱厚熜起床。
“万岁,早朝时间快到了。”
“唔...”朱厚熜睁开惺忪的双眼。
“什么时辰了?”
“回万岁,卯时过了一小会儿了,宫门都打开了。”黄锦回道。
听到这里,朱厚熜连忙翻身爬起,洗漱之后往奉天门而去。
“皇上驾到!”
早朝开始。
“众卿可有要事启奏?”朱厚熜问道。
一人连忙出列,正是吏部尚书乔宇。
“皇上,这份奏折上是吏部根据各御史、给事中及各部建议,拟定的官员升迁调动明细,请皇上裁定。”
接过奏折,朱厚熜打开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列了一串名字,有许多升迁的人员,也有许多降职的人员。升官的大多为守礼一系,而降职或者外调的,多为守皇一系。其中,张璁,被任命为南京刑部主事,王瓒被任命为南京礼部管事。
朱厚熜忍住火气,批改一番后,将奏折传回去,道:“乔卿,按着朕批示的这个做吧。”
乔宇打开自己的奏折,见王瓒与张璁两人的调任被红笔划掉了,他隐晦向杨廷和摇了摇头。
杨廷和一直用余光注视着乔宇。见到乔宇的示意后,他心里有数了。
“皇上,老臣有本要奏。”杨廷和一迈腿,出列行礼道,“山西巡抚八百里急报,鞑靼小王子卜赤率兵五万犯我庄浪,杀掳我大明子民三千人,请皇上派兵围剿。”
“皇上,浙江沿海百姓受到海盗倭寇烧杀抢掠,请皇上派兵征讨。葡萄牙人阿尔瓦雷斯占据屯门已达七年之久,最近他们又在广东沿岸大肆抢掠,请皇上早作圣裁。”兵部尚书彭泽上奏道。
“皇上,山东宁津盗起,德平知县龚谅遇害,请皇上圣裁。”
“皇上,江西涝灾,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还请皇上及早赈灾。”
“皇上,辽东旱灾,百姓性命堪忧,请皇上圣裁。”
“皇上......”
一时间,朝廷上各部大臣纷纷上疏。
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哪儿经历过这种阵仗。
朱厚熜心里是慌张的,刚进殿时的些许困意早就不翼而飞。
到京登基不过四个月,朱厚熜对处理朝廷政事虽说有了一点心得,但也仅仅只是一些皮毛。这些事平时都是各部在处理,再不就是杨廷和批注了之后再呈给的他。这时见大臣们直接奏给他,他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
“请皇上裁定!”
众官员异口同声道。
朱厚熜此时无比怀念袁宗皋。
“杨卿,内阁的建议是?”朱厚熜看着杨廷和问道。
“皇上,内阁不敢越疽代庖,还请皇上拿主意,早作裁定。”杨廷和躬身说到。
朱厚熜瞬间明白了这些人的用意。
不就是想把支持朕的人调离京师吗!不就是想把朕架空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或许杨廷和的本意只是打压与自己作对的官员,但他这种做法却触犯了朱厚熜的底线。朱厚熜的倔脾气蹭蹭蹭的升到了顶点。
“广东按察使是何人?”朱厚熜问道。
这总不能不答吧,彭泽硬着头皮答道:“是汪鋐。”
“那就下旨,让他总督广东军务,将那群葡萄牙人剿灭!”朱厚熜独自下了第一道命令。
“这…臣遵旨。”彭泽应道。
“辽东、江西的灾情,由户部负责了解,并制定赈灾计划。明天我要看见结论。”
朱厚熜的第一个旨意就让杨廷和大吃一惊,得,你都说完了,还要我们啥用?本来就是给你下绊子,你都解决了还得了?
见朱厚熜还要说,他连忙:“皇上,国家连年征战,仓廪空虚,入不敷出。请皇上圣裁!”
好狠啊!打仗就是打钱。现在没钱,还打什么仗。杨廷和的意思就是,皇上,打不动啊,还是洗洗睡吧。
你们这是逼宫吗?!
朱厚熜感觉自己快要燃烧了。正想要拼个鱼死网破时,他想起了袁诣的那封信,想起了蒋太后的那个‘忍’字。
“呼呼。”朱厚熜喘着粗气,不停的压抑着自己的火气。
“既然如此,官员调动的事就照着乔宇的那个奏折做!还有,你们上报的这些事情,明天内阁给我拿出一个解决办法!散朝!”
“退朝咯!”太监高喊着。
朱厚熜狠狠的看了杨廷和一眼,大踏步离去。
杨廷和神情凝重。
没想到啊,皇上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今天如果不是自己最后横插一脚,事情可就大条了。
看来,这种事以后不能再做了!不然,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杨廷和长吁一口气。
窝火!太窝火了!朱厚熜气的眼泪都差点落下。
你们这群人!居然拿国家大事来排除异己!惹毛了我,皇帝我不当了!你们爱谁谁,我继续当我的潇洒王爷去!
朱厚熜愤愤不平,一路疾驰。黄锦连忙小跑着跟上。
“爷爷,无需如此动怒。他们就是欺负爷爷年幼,待等个一年半载,爷爷将锦衣卫梳理完毕,再熟悉了一切政务,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再说,爷爷和五爷不是有了计划了么,别气坏了身子”黄锦安慰道。
朱厚熜冷笑道:“哼,就他们会‘以退为进’?哼,我也会!我就看你杨廷和高高在上到什么时候!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怎么跌下来!”
朱厚熜突然道:“小五的那批银子到了吗?”
黄锦连忙回道:“回爷爷,已经到了,在爷爷新的内库里。”
“唔,你悄悄让人拿出一半,送到南京。再把我的手谕一并送达王阳明处,他知道该怎么办。”
黄锦是知道这个计划的,他连忙道:“爷爷,这样做不怕违反祖训吗?”
朱厚熜闻言顿了一步,随即脸色坚决道:“就算违背,那也是他们逼我的!再说了,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价,袁阁老说的不错,不能因为前人没有做过我们就不做!我可是要做千古一帝的人!”
“喏,小的这就着手。”黄锦悄声说道。
“小五走了?另外几个小崽子呢?”朱厚熜接着问道。
“禀爷爷,昨晚五爷已经收到了爷爷和太后的手书,今早儿已经出发了。六爷与骆平、王璨、朱翎等人都跟着去了。”黄锦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爷爷,永福千岁也给五爷写了一封信。想必这时候他应该看见了吧。”
“她也写了?”朱厚熜眉头一扬,随即笑了。
“姐这两年也挺苦的,由着她吧。”
“泪纵能干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袁诣,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想必已经离开京师了吧。可还记得,我们在安陆时,立下的山盟海誓?可还记得,我们的五年之约?时隔两年,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们的点点滴滴吗?两年了,你离别时的话语犹在耳边环绕,我从未敢忘,也不能忘!但是,你知道吗,我只有两年时间了!到时,那张皇太后就要为我挑选驸马,为我择婿!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不愿,我不愿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思前想后,我已下定决心。如到时你仍未至,那今日这封信,或许就是永福的绝笔吧。”
“我会一直等着你,盼着你,等着你能到我眼前,盼着你能来娶我。你答应过我的,最迟五载,你会回来娶我!你...莫负我!你说过的,此生非我不娶;我也说过,此生非你不嫁!你说过的,再见之日,就是我们成亲之时!袁诣,你莫负我!”
刚开始见这封信时,袁诣还一脸纳闷,这明明是女人的书信。慢慢的,众人却见袁诣的神色变了。
袁诣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读着这封信时,内心悸动,泪水不自觉的流出。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啊!袁诣心里一阵呐喊。
越读,心里越惊!信中这人肯定与自己大有关联。但就是回忆不起来啊!到底是谁!袁诣恨欲狂。
“莫负我...莫负我...莫负我!”
三个字就如同紧箍咒似的,将袁诣的头紧紧箍住。
“永...福...啊!啊!!”袁诣突然立在原地,仰天长啸,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似的四处飞舞。
“五哥!你这是怎么了?”陆炳几人大惊。
袁诣如疯魔似的,头越来越痛,他却也不在乎了,脑海里的人影渐渐清楚。
“永...福”
这两个字艰难的从袁诣嘴里念出。
陆炳本打算前去帮忙,见袁诣说出这两个字,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让几人分散在袁诣周围。
“永福...我知你现在肯定很恼怒,你现在可能很不想听见我的声音、看见我的样子。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愿...对你负责!”
“叫姐姐会把你叫老的,我决定了,以后就叫你永福!”
“那你呢?你的抱负是什么?”
“我啊...唔...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纨绔子弟,然后娶了永福,生一大堆孩子。”
“现在暂时的分开,是为了未来我们能更幸福的在一起。你也希望你未来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吧!”
“什么叫我的男人,你好粗俗。”
“我们可是天作之合呢!你放心,最迟五载,我一定回来!此生…非你不娶!”
“嗯,我等你五年!五年后还未见你,我便偷偷出来寻你!万水千山,刀山火海,我也要找到你!此生…非你不嫁!”
“再见之时,就是娶你之日!我走了!”
那些场景,那些对话浮现在袁诣的脑海里。
一桩桩、一幕幕。
袁诣的双眼已经哭红,声音也已经沙哑。
但那些话语,那些场景,仿佛扎根似的,留在了他的内心最深处。
原来自己最不易记起的,恰恰是自己最在意的!
“永福!!”袁诣呐喊着,周围一圈炸响。随后他半跪在地上,嘴边露出微笑。
永福!原来,我心里最深处的那个人,是你!
你放心,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把你抢走!不管是谁,你不愿的,没人能强加在你身上!
两年吗?哼哼,你放心,我会如约出现在你面前,正大光明的娶你!谁敢拦着,我就杀谁!不管她是不是太后!哪怕与全天下为敌,我今生,非你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