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山
平小虎被刀剑相交之声惊醒,他挣扎着起身走出木屋,看见不远处有三人正在拼斗。定睛一看,竟是欧阳正业跟利山派的洪海正在围攻一女子,那女子正是慕琪!慕琪似已受伤,且战且退,向木屋靠近过来。欧阳正业和洪海二人紧追不放,出手尽是杀招。
“欧阳掌门!”平小虎用力大喊。
欧阳正业吃了一惊,收剑而立,“小虎?是你?”
洪海剑势不减,见欧阳正业停了手,急道:“欧阳伯父,有什么话先把这婆娘拿下再说!”
慕琪虽带伤作战,但不再以一敌二,渐渐站稳阵脚,对洪海说道:“姓洪的,我兄妹杀你父兄不假,你却不知,背后主使就是这欧阳老贼!”
欧阳正业闻言赶紧说道:“贤侄莫要听她含血喷人!咱们先把她拿下了,替你父兄报仇!”说罢又提剑参战。
平小虎费力大喊:“各位请住手!”但哪有人听?眼见慕琪又身陷险境,平小虎身边寻不到兵刃,只得从地上拾起个打猎的兽叉,用力掷了出去。
欧阳正业一剑挡开那兽叉,喝道:“小虎,你这是做什么?”
平小虎说道:“欧阳掌门,这位姑娘对属下有救命之恩,能否不伤她性命?”
欧阳正业怒道:“我也救过你性命,你为何只帮她?”
平小虎说道:“若欧阳掌门身处险境,属下也将拼死相助!”
慕琪惊道:“平小虎,当日你要搭救的恩人就是欧阳正业?”
“是。”
慕琪高声说道:“原来你也上当了!这一切都是欧阳正业一手策划的!罗山派的人要杀你,就是受了他的指使!”
欧阳正业怒道:“你这女贼死到临头休要挑拨离间!”又对平小虎道:“小虎,你入派十年,立功无数,今日你若将这女贼拿下,我就升你做堂主!”
慕琪说道:“平小虎,罗山派内斗、掌门更替都是欧阳正业的苦肉计——”
话音未落,欧阳正业就一跃而起,长剑直指慕琪咽喉。慕琪举刀去挡,却不料来剑一晃,又刺向她小腹。眼看欧阳正业就要刺中,突然火光一闪,一股热浪将他逼得连退几步。
洪海惊叫了一声:“火焰术!”
欧阳正业怒瞪平小虎,说道:“小虎,想不到你真的会施展火焰术!”
平小虎胸口的刺伤并未愈合,刚才奋力一击又致伤口开裂,血慢慢渗了出来。他捂着伤口,吃力地说道:“请欧阳掌门不要再逼我出手。”
“贤侄,”欧阳正业对洪海说道:“杀害你父兄的,就是这个北国的妖术。咱们得将这两个北国人除掉,替你父兄报仇!”见洪海还在犹豫,他又说道:“贤侄莫怕,想必这妖术施展后需要休养调息一阵才能再用,否则那女贼刚才就用了。”
“谁怕了?我与北国人不共戴天!”洪海怒吼一声,就要上前再战。
“二弟!”远处几个汉子疾奔过来,其中一人背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洪云。
“大哥!你没死?那、那咱爹呢?”洪海迎上去问道。
洪云摇摇头,含泪道:“爹已经过世了。”洪云强忍悲痛,“二弟无恙就好。”
“大哥的伤势要不要紧?你和爹同时被妖火击中,我还以为——”
“我的伤不要紧。二弟,杀父之仇未报,咱们兄弟都不能死!”
“大哥!”洪海用剑指着平小虎和慕琪,咬牙道:“咱们现在就杀了这两个北国人为爹报仇!”
慕琪颤声问道:“我哥哥怎样了?”
洪云瞪着她,“另外一个刺客是你哥哥?”
“是!”
“你哥已经被我们砍成肉酱了!”一个利山派的汉子抢着说道,“下一个就是你!”
慕琪闻言几乎站立不住,哭道:“我跟哥哥这次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死不足惜,只是你们都中了欧阳老贼的奸计,却还蒙在鼓里!”
洪海正要动手,被洪云一把拉住。洪云瞄了一眼欧阳正业,说道:“南地与北国已经休战多年,现今却突然派人行凶,必然事出有因。”对慕琪说道:“你哥哥为掩护你脱身力战而死,但也打伤我们很多兄弟,是条汉子!姑娘,只要你说出其中实情,我保证成全你速死!”洪云又对手下人说道:“大家听着,真相大白之前,不能让凶手逃脱,也不能让他们被人灭口!”
利山派的几个汉子齐声答应。欧阳正业不动声色,立在一旁。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女子从远处跑来,大喊一声:“爹!”
欧阳正业大惊,“兰儿!你怎么来了?”
欧阳兰跑到她爹跟前,说道:“听说利山派出了大事,我担心爹爹安危,就赶过来了。”她扫了一眼洪云等人,“咱罗山派的人就在后面。”
果然,聂乐山、刘雄、宋傲贤带着几十个罗山派的弟子也赶到这里。利山派的几个汉子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洪云对聂乐山抱了抱拳,说道:“聂掌门新上任,敝派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贺,却已蒙遭大难。几名北国刺客受奸人指使下手偷袭敝派,现在刺客已被我们控制,我们正要问她幕后指使是谁。望聂掌门念在咱们都是南地帮派的份上,不要插手此事。”
聂乐山观察了一下形势,说道:“既然是贵派事务,罗山派自然不会干涉。”
洪云抱拳致谢,又对慕琪说道:“姑娘,请说吧!”
慕琪强打精神,大声说道:“欧阳正业已经暗中投靠北国。我和哥哥不远千里来到来南地,原本是为了帮助欧阳正业对付利山派,除掉利山派掌门洪建修!”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你说谎!我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欧阳兰喝问。
慕琪不理她,继续道:“几天前,欧阳正业通知我们动手的地点,让我们每日午后到入夜前都去埋伏,到时候他会把洪建修引到那里。刚才我们兄妹得手之后,本有机会脱身,没想到欧阳正业反戈一击,要杀我们灭口。若非如此,我哥哥怎么会惨死!”说罢又要跌倒,平小虎一把扶住了她。
洪海突然说道:“原来如此!”他指着欧阳正业骂道:“你这奸猾的老贼,说自己没脸留在南地,想要离开。我爹专门为你设宴饯行,还要我们一同下山相送。没想到我们都中了你的奸计!”
欧阳正业赶紧说道:“贤侄不要听这女贼一面之词,这都是北国人的离间之计!”
“不错!”洪云说道:“事关重大,不能只信北国人的一面之词,还请欧阳伯父跟我们回利山派总坛,好与这位姑娘当面对质!”
“我爹要是跟你们走,定会被你们害死!”欧阳兰急道。
“欧阳姑娘放心,你爹若是与此事无关,我们绝不会加害。到时候欧阳伯父若想离开,我和二弟会亲自下山送行!”
欧阳兰又指着罗山派的众人,“前任掌门有难,罗山派弟子难道就这样袖手旁观?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利山派区区几个吗?”
罗山派众人面有难色,纷纷看向聂乐山。
聂乐山说道:“勾结北国人是大罪,一定要查清楚。欧阳前掌门只是前去配合查清真相,他若与此事无关,定不会有事。”他话锋一转,“如果欧阳前掌门真的勾结北国人,我们罗山派也不会轻易放过!”
话音刚落,欧阳兰突然跃到聂乐山跟前,出剑便刺,“我看你是怕自己掌门地位不稳,一心要害死我爹!”
宋傲贤大喊一声:“不得无理!”犹豫一下,却不出手。
聂乐山恼羞成怒,怒吼一声:“放肆!”立刻挥剑反击,竟是招招凶狠,毫不留情。
欧阳正业见女儿身处险境,急忙大喊:“还不动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聂乐山已被人从身后一剑穿心而过,那人竟是刘雄。
雪豹堂的人正要过来搭救聂乐山,被刘雄喝住。
刘雄大声说道:“聂乐山串通利山派,篡夺掌门之位。今日罗山派清理门户,只追究聂乐山一人的罪责,与雪豹堂的弟子无干!”
雪豹堂众人闻言一时踌躇不定,不敢上前。
宋傲贤被眼前一幕惊呆,低声问道:“刘兄,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兄稍安,”刘雄继续对罗山派众人说道:“聂乐山私受利山派的贿赂,泄露派中秘密,意图帮助利山派吞并咱们罗山派,这件事早已被欧阳掌门察觉。于是欧阳掌门找宋堂主跟刘某商议,决定将计就计,上演了一出内斗的好戏!宋堂主,是不是这样?”
宋傲贤脸上冷汗直流,思索一会儿,赶紧说道:“不错!聂乐山对欧阳掌门心怀不满,篡位之事也是他一手策划!聂乐山罪大恶极,实不可赦!现在叛徒已被抓获,利山派的阴谋也没有得逞,是时候请欧阳掌门重登掌门之位了!属下拜见欧阳掌门!”说罢立刻向欧阳正业躬身行礼。
聂乐山满口是血,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着宋傲贤,眼里充满怨恨。
刘雄也躬身行礼:“欧阳掌门高瞻远瞩,不仅抓获叛徒,还重创利山派。请欧阳掌门重登掌门之位!拜见欧阳掌门!”
棕狼堂跟黑熊堂的弟子们也赶紧向欧阳正业行礼,齐声道:“拜见欧阳掌门。”
欧阳正业对刘雄说道:“刘堂主,辛苦你了。”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傲贤一眼,“宋堂主,这场内斗戏,你演得也很好啊。”
宋傲贤赶紧双膝跪地,颤声道:“全靠欧阳掌门栽培!”
欧阳正业见雪豹堂的人还没有下拜,便从怀中掏出一叠信件,举在手中,高声说道:“这些就是我在利山派总坛找到的,聂乐山跟利山派私通的信件。”他瞪了一眼雪豹堂众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不服?”
雪豹堂众人赶紧跪下,齐声道:“拜见欧阳掌门!”
洪海怒道:“欧阳老贼,我们跟聂乐山的往来信件全部都阅后焚毁,怎么可能被你找到!”
欧阳正业冷笑道:“贤侄这是承认与聂乐山有书信往来了?”
洪海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一时语塞。
“欧阳掌门为了对付利山派,真是费尽心机!”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却是平小虎。只听他继续问道:“那你为何又要派人杀我?”
欧阳正业轻叹一声,“不杀你,聂乐山怎么会轻易相信谋逆是真,洪建修老奸巨猾,更不会相信。况且——况且你始终是个北国人,我当时对你并不放心。”
“我在本派效力十年,对我不放心,为何不赶我走?枉我以为三位堂主真的要对你不利,还跑到利山求救。”平小虎苦笑一声,“我真是太傻了!”
欧阳正业赶紧说道:“小虎,你已经证明自己的忠心。现在雪豹堂堂主之位空缺,只要你愿意,雪豹堂就是你的。将来咱们罗山派一统南地,你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平小虎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救过我一命,我为你效力十年。如今咱们已经扯平,恩断义绝,互不拖欠!”
“小虎,你再好好想想。只要你拿下这女刺客,雪豹堂就是你的。你的年龄应该跟兰儿相仿,将来——”
“不必多言!”平小虎打断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伤害这位姑娘!”
“就算你们的火焰术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人。不服从我的人,今天绝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欧阳正业说罢左手往天上一挥。
罗山派众人纷纷亮出兵刃。
洪云冷哼一声,“欧阳正业,你刚刚演过一场内斗戏,现在又要演吗!看来那位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勾结北国人杀害家父的就是你!”
欧阳正业说道:“你们父子私通聂乐山,意图吞并我罗山派。我如果不兵行险招,恐怕早已被你们父子害死!如今你爹已死,只凭你们兄弟两个恐怕还撑不起利山派。倘若你们二人肯自我了断,我会放过你们的家人。”
一个利山派的汉子怒吼一声,要跟欧阳正业拼命,却被刘雄和宋傲贤联手击倒在地。又有两个汉子想去上前搏命,却被洪云拉住。
洪云对利山派众人说道:“各位兄弟,咱们中了欧阳老贼的奸计,如今掌门已死,我们也被敌人包围。洪云无能,不能带领兄弟们脱离险境,却欲与奸人同归于尽,你们答不答应?”
利山派众人个个神色悲壮,齐声道:“属下愿意生死相随!”
洪海也含泪道:“大哥,咱们跟欧阳老贼同归于尽!”
“好!”洪云从怀中取出一只竹筒,对欧阳正业说道:“欧阳正业,纵使你机关算尽,也想不到自己已经离死期不远!”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难道是漫天花虫?”欧阳正业问。
“不错,正是漫天花虫!”
罗山派弟子闻言大骇,有几个不由得倒退几步,手中兵刃也拿不稳了。
欧阳正业却毫不慌张,“就凭这一点儿漫天花虫,能做什么?”
洪云冷声道:“足够让你命丧此地!”说罢猛敲一下竹筒,嘴里念道:“一击,花虫醒。”
有几个罗山派的人想上前阻拦,欧阳正业却拦住他们,“谁都不准拦着!看他有什么能耐。”
洪云再猛敲一下竹筒,“二击,花虫惊。”
好几个罗山派的弟子想转身逃走,看见掌门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洪云三敲竹筒,“三击,花虫变无情!”说罢将竹筒扭开,高举在头顶。
只见无数五色彩虫从竹筒中飞出,如同薄雾一般,遮天蔽日。有人吓得赶紧伏倒在地,也有人持剑乱舞。欧阳正业却立在原地,不闪不避,反而满脸兴奋之色。过了一会儿,天上彩虫突然纷纷落地,竟似死了一般,不再动弹。
“哈哈哈哈,”欧阳正业一阵狂笑,“我一年前就已知道,利山派手中的漫天花虫都已经失去效力,不能杀人了!你还把它当作最后的杀招,真是可笑之极!”
罗山派众人闻言都长舒一口气,有的还嘲笑起洪云来。
洪海面带惊恐之色,对洪云道:“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漫天花虫为什么失效了?”
没等洪云回答,欧阳正业抢道:“你大哥若是知道漫天花虫失效的事,刚才就不会当众出丑了。”
罗山派众人又是一阵嘲笑。
洪云并不理会,缓缓说道:“南地两派的漫天花虫本属同源,如果我们的失效了,恐怕罗山派的也不能用了吧?”
欧阳正业收起笑容,说道:“的确如此。漫天花虫的效力并不能持久,即使尽力维护,效力也超不过十年。这个秘密我在不久前才无意发现,但好在比你们父子发现得早。”他长叹一声,“北国十年无犯,都是因为忌惮这漫天花虫。如今漫天花虫失去效力,南地恐怕无法再抵抗北国来犯。”
“所以你选择投靠北国?”洪云问道。
欧阳正业沉默一阵,“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再隐瞒。不错!只有投靠北国,罗山派才能生存下去!”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洪云又问道:“当你得知两派的漫天花虫都已失效,不用再顾忌,就决定对利山派下手?”
“这也是北国开出的条件。”
洪云惨笑一声,“看来你的计划都已经实现,罗山派胜券在握。”
欧阳正业得意地说道:“大局已定,你们是否愿意自我了断?”
洪云扫了一眼地上死去的花虫,“可惜你的计划还是有疏漏。”
“哦?什么疏漏?”
“利山、罗山两派手中的漫天花虫,在七年前就已经失效!”
欧阳正业大惊,“你说什么?”
“这件事家父七年前就已经知道,一直视作本派最大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情,就连我也是最近才被告知。”
欧阳正业冷哼一声,“贤侄死到临头,就不要故弄玄虚了!”
洪云说道:“从七年前开始,我们表面上还在照料已经失去效力的漫天花虫,但实际的投入已经大大减少。漫天花虫的料理耗资极大,我们这样做就是为了消耗你们的财力。果然没过几年,罗山派就开始走下坡路。若非如此,聂乐山也不会投靠我们。”
欧阳正业大喊:“你在说谎!”
洪云苦笑道:“欧阳掌门,我将死之人又何必骗你?”
“你爹如果早就知道,为何——”
“为何不像欧阳掌门一样投靠北国?为何不对你们罗山派下手?”
欧阳正业心绪已乱,一时说不出话来。
刘雄急问:“那你刚才所用的漫天花虫又是如何得来?”
“这个你们不必知道,家父发现漫天花虫失效后,自然有所准备。可惜刚才的漫天花虫原本是用来对付北国人的,没想到还是用在南地人身上。”
“等一等!”刘雄急喊,“就算你把咱们都杀了,却有一个北国人会活下来。”他指向平小虎,“就是他!此人将来定会带着北国人再度来犯,到时候南地的高手都死了,如何应敌?你快让漫天花虫停下来,咱们好好商量!”
洪云不理他,却望着天高喊:“爹,孩儿替您老人家报仇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死虫纷纷爆裂开来,放出一股股异香。众人赶紧遮住口鼻,四散奔逃,怎奈香气已经随风散开,根本无处可躲,最后还是一个个倒下。
平小虎想把慕琪扶进木屋,却也中香倒地,迷糊中仿佛听到有人大喊:“平小虎!你若不死,念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求你设法救救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