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的脸有点红,余羽暗暗摇头,和老徐相比,老余的脸皮还是比较薄的,内心中的闷骚,表露方式通常只在家里,到了人前,就没有那般潇洒自如了。
爱面子,也虚荣,可是却又是那么伟岸。
当他醒来头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父母”,老余嘴里说着卖房的时候,他的身影就伟岸高大得像是一株能够撑天的大树。
说卖就卖,毫不犹豫,在余羽犹豫徘徊,还在想着如何既能演好一个失魂症患者又能阻止卖房的主意时,就已经把房子换成了让儿子恢复的三枚定神丹。
行动力很强,让余羽除了滋生出懊悔、歉疚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思考空间。
老徐的形象还要分明一点。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同样的要面子,喜欢将光鲜亮丽的一面给外人看,性子远比老余强势,但也算不得泼辣,因为不会骂街。
记忆碎片里,老徐的面孔还有好几种,会谆谆教导他向善,也会苦口婆心劝他向上,有时还会恨铁不成钢地呵斥,有时又会得意洋洋因为他聪明而格外宠溺。
一口一个“儿子”,呵呵,听起来是有点肉麻。
不管了,反正现在只有“十二岁”,十二岁的少年,被自己老妈一口一个儿子儿子的叫,嗯,也还可以接受。
只不过,明明和记忆中前世父母相貌如此相似的老余和老徐,怎么性格就会如此迥然相异,实在是一个谜。
前世的父母,绝对不可能如此逗比。
飘忽的思绪被老余的几声一听就是故意想要引人注意的咳嗽打断。
“怎么了?”
“昨天有个男的上门来找过你,好像是什么罗家的,说是你连载小说的那个开办吉祥书社的家族的人。”
“哦,找我什么事?”余羽漫不经心地问,也有点奇怪,小说连载的稿子,他一直都和书社小姑娘张易慧联系,如今换了人?
再说了,昨天他还没到中城,罗文观不是知道的嘛。
老余说:“那人说的话不好听,说什么稿酬太高,要重新审定价钱……”
一股火气从心底升腾起来,余羽定了定神,有些疑惑,罗文观和他合作良好,不至于搞这些手段啊。
“那你怎么说的?”
“你老爹我多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被他轻易拿住话柄,当然是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不错,很硬气,够胆。”余羽竖起大拇指。
老余怒了:“你小子找死啊,是不是从小到大老爹我没怎么揍过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余羽赔笑,连说对对对。
“不过人家说了,今天还要过来,说不定还是什么罗家的哪个少主要来,说让我们识相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到时不用你的稿子,让我们家连一钱都拿不到。”
老余换上了满脸愁容。
“那就让什么少主来嘛,难道海州除了吉祥书社就找不到别家愿意连载我的小说的书社了?”余羽彻底淡定了,心说一见了利益,还真有人马上跳出来想要抢食,脑子里装的不知道都是什么东西。
转而,他不由为罗文观叹息。
看来,老罗在家族中的地位不是很稳呐,想来是吉祥书社在短短时日内火爆得不成样子,从原本的烫手山芋变成了利益巨大到足够让人打破狗脑子的热门货,有人起了觊觎之心,想要把这门产业抢夺过去,让老罗去坐个冷板凳。
……
安顿好了吕晚、张瑜母女一行人。
罗文观回到书社坐镇。
仅仅一个月不到,书社已经鸟枪换炮,再非从前的冷清模样,就算用天翻地覆来形容,罗文观也觉得毫不为过。
想想这一切,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亲手所为,他就有种熏熏然的微醉。
修行路上,他对于超凡境等非人层次已是不存丝毫觊觎之心,反在书社上倾注了更多心血。
男人总要有一番自己的事业,而书社,就是他的事业根基,也是他在家族中的地位所系。
每一期新吉祥日刊、周刊的销量,历历在目烂熟于心,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他那日发了失心疯,用匪夷所思让人大跌眼球的重金,砸在了一个年纪小的过分的少年身上,赌他的书稿能够为书社广聚人气。
这一赌,赌上了他在家族中的前程地位,若是赌输了,什么精气丹根本不用多想,就连手上书社这个半死不活的烫手山芋,恐怕也轮不到他再来掌管。
幸亏,他赌对了。
事后回想,罗文观也很惊讶自己当时的孤注一掷,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居然还像个小孩子般肆无忌惮。
喝着茶,整整三层的书社里,顾客进进出出,不单只是日刊,有许多没有买到前几期日刊的读者,都往书社里跑,借阅前几期的日刊,顺带着,其他业务也好上许多。
不少读者都在打听书社什么时候将连载的小说集结成册,印制出版,罗文观的确也有这个心思,但还得和余羽当面谈过。
繁花如锦惹人醉,繁华背后却也有着隐忧。
罗文观已经不只一次听见关系较近的家族中人对他提起,有不少人眼红他的这门产业。
这时,信石传来了信号。
接通后,罗文观只听了短短片刻,脸色就渐渐转为铁青。
砰,一个茶盏摔在了地上,水溅一地。
“好快的动作,这么早就动手想要强取豪夺,莫非还真以为凭着主脉的身份,就能将我视若无物?!”
他突然又爆了一句粗口,胸膛起伏,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嗡地鸣响,全身仿佛都被火焰灼烧。
暗道:好,好好,别的事上,我都忍了,让了,退了,身为家族旁脉,不受重视,哪怕是修行,在最容易精进的时候没有足够资源支持,我也认了,可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步步进逼,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
叫过张易慧和何炳吩咐了几句,匆匆出门而去。
一路走,一路似有火在心头熊熊燃烧,无法遏止。
大不了,大家就鱼死网破,就算被逐出家族,那又如何,自己堂堂一个筑基期修士,如今精气丹在手,纵是种气期亦未必不能指望,难道还怕没了书社就活不下去?
“社长怎么了?刚才还摔了茶盏,脸都青了……”望着远去的罗文观身影,张易慧不解地问。
这一个月,对于张易慧和何炳两人来说,也是天翻地覆的一月,张易慧被提拔到了书社副主审的位子上,薪水整整翻了几番,何炳也因“市场调研”做得好,在书社的“老人”中算是勤勤勉勉的一类,同样升职到了市场部部长的位子上。
“唉,看来书社要变天了,最近罗家一直有人在打书社社长位置的主意,我怕……”
何炳有足够理由忧心忡忡,他没有很强的能耐,也不算是会拍马溜须的那类,若是社长换了人,怕是他的位子也坐不牢。
就在一个月前,何炳还是个只求安稳度日拿一份死工资养家糊口的中年男人,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未来的生涯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一日重复着一日,每一日都是相同,一年连着一年,只不过又老了一岁。
但自从那个极年轻又极“老练成熟”的少年,在自家改变的日刊上连载小说开始,书社就开始了蒸蒸日上。
什么市场调研,冒着风雨到各大书亭跟踪调查日刊发售情况,了解读者喜好,一开始何炳还曾抱怨过罗文观想一出是一出乱折腾,后来才知道那是叫余羽的少年出的主意,包括组建市场部,也是如此。
不知不觉中,何炳觉得自己的前途已经和书社紧紧绑在了一起,书社稍有变动,他的心就吊了起来。
“他们怎么能这样?”张易慧义愤填膺。
何炳倒是冷静下来,沉声说道:“我们要把自己的事做好,若是社长真被顶替了,我们绝不答应。”